揭秘死刑犯的最后時刻
裝瘋賣傻、絕食,最終還是走上死刑之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行刑那天,王某一路喋喋不休:“犯下了這樣的錯誤,身體有病痛,今天解脫了,也算給死者一個交代了。”之后,他還對看守所及看管民警兩年多的照顧表達了感恩之情。
羈押在看守所的各類人員中,死刑犯是最難管理的一類。死刑的“執行”對死刑犯的沖擊很大,他們的神經極為敏感,或會因為無法接受“死刑”的判決而逃避現實,出現自暴自棄、消極對抗、暴躁不安、哄監鬧監的現象,甚至會產生自殺、自殘、行兇的念頭。
近日,記者來到廣州黃埔區看守所,專訪該看守所麥副所長及死刑犯看管員、管教組組長肖清波,試圖揭開死刑犯走向人生終點的點滴故事。
黃埔區看守所位于黃埔區紅山一路平頂崗,其斜對面就是武警訓練基地。進入后穿過看守所辦公區,一堵高約10米的高墻赫然在前,墻上犄角處還安置了哨崗,哨崗內武警荷槍實彈巡控。
高墻正中還有一扇鐵門,有公安民警在把守,穿過后即到達看管人員的生活區。記者看到,羈押人員的監管區在生活區的后側,整個監管區都被高墻鐵網圍住,且一踏入生活區,便處于24小時視頻監控之下。
據悉,對于看守所干警配備,1991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看守所實施辦法》(試行)當中規定,月平均人犯數超過一百人,一般按百分之十五配備;大中城市看守所,一般按月平均人犯數的百分之二十配備。
黃埔區看守所干警配備一般分為管教組、巡控組和值班組,管教組一般是一個人負責幾個監室,對監室進行管教,了解在押人員的思想動態及處理事務,下班后由值班組無縫接上,值班組每組人數各異,一般為6-7人。巡控組則負責24小時巡控,分4個班,每個班兩個人。
黃埔區看守所一共有48個監室,按照規定,每個監室羈押人員在12人左右,死刑犯則被羈押在重點監室。
在一般人印象中,死刑犯應該單獨關押,而事實恰好相反。麥副所長介紹,單獨關押死刑犯情況不好把握,且在人多的環境中,死刑犯的情況可以更及時地得到反饋。
為了更好地管理死刑犯,重點監室由兩個監室合并而成。另外,死刑犯睡覺也需人值班看管,這樣可使死刑犯24小時處于監控之下。
據了解,重點監室內的其他關押人員,都屬于性格穩定,政治覺悟較高,比較容易管理的一類,這樣一來,讓死刑犯處于一個“穩定”的環境中,可減少風險的發生。
不過,死刑犯關押不同于其他類型關押人員的一點就是,死刑犯還需要加戴腳鐐,并限制活動自由。
麥副所長介紹,黃埔區看守所內的死刑犯要求“定鐐”,即兩腳戴上鐵鏈,鐵鏈穿過地面立起的環,死刑犯可活動的范圍僅有手臂展開距離。“吃喝拉撒都在這里,需要有人伺候。”麥副所長說,死刑犯在大小便時會有人拿痰盂過來,需要洗臉則有人把臉盆端進來。
麥副所長介紹,黃埔區看守所去年共關押四名死刑犯,肖清波看管了兩名死刑犯,其中一名已由死刑轉為死緩,而另一名死刑犯王某,是看守所中最“臭名遠揚”的一個。
2011年11月,40多歲的安徽人王某,因感情糾紛將女朋友殺死。案發后,他在東莞被警方抓獲,并因故意殺人罪于12月18日關押在黃埔區看守所。關押期間,王某假裝自己患有精神病,拒不承認殺人事實。
但后來經審訊,王某終于供認其犯罪事實。沒想到,在供認后,王某又后悔了,再次在監室裝瘋賣傻、辱罵管教及同監室人員、撕拉衣服、絕食等。
2012年,剛從部隊轉業而來的肖清波就接到了這個“燙手山芋”。接手后的一段時間,王某跟肖清波處于互相摸索的狀態,并沒有過多地鬧事。
同年11月14日,王某一審被判處死刑。為穩定王某的情緒,肖清波當晚趕到監室開導王某,并鼓勵他上訴。
在一邊上訴的過程中,王某意識到,正常人需負刑事責任,精神患者或可免去刑事責任,精神鑒定成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某繼續在監室里裝瘋賣傻、絕食,他要讓大家誤以為他是神經病,并多次提出要到醫院進行鑒定。
不久后,王某做了一次精神鑒定,專家給出的意見是王某精神正常,看守所知道王某的“心思”,并沒有給他第二次的鑒定機會。
因案件性質過于惡劣,2013年11月6日,二審裁定維持原判,當得知“死刑”事實無法改變后,王某便經常失眠、產生幻覺,于是向看守所里申請提供安眠藥。
為防止王某將安眠藥積攢下來用于自殺,肖清波專門安排了兩名同監室在押人員每晚監督王某的吃藥情況。
經最高院復核下來,王某已再無翻案機會,在肖清波等看管員的教導下,王某漸漸地接受了“死刑”的判處結果,安靜地等待執行期的到來。
這段時間里,王某情緒較穩定,同時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行為,良心上過不去,打算采取一些行動來回饋社會。
一天在看報紙時,王某偶然看到一個家庭困難需捐助的女孩的信息,立即將該信息裁剪下來,交給了肖清波,并告知打算給這個女孩捐助500元,肖清波按照流程順利幫王某捐贈了500元。后來,一條重癥孩子就醫需巨額醫藥費的新聞消息再次觸動了王某,他再次拿出500元讓肖清波轉寄給這個孩子。
“他有五個兄弟,一個姐姐,一個妹妹。”肖清波說,他們每月會寄給王某幾百元錢,這些錢王某平時用來購買牛奶、面包等食品。同時,黃埔區看守所規定,在押人員消費要“限高”,每個月消費不能超過500元,基于上訴原因,王某兩次捐贈都選擇了500元,這已是他所能捐贈的極限了。
王某上“刑場”前的最后一晚顯得十分平靜。“臨刑前一晚也沒告訴他,伙食、作息跟平時相同,不能讓他察覺出異樣。”肖清波說。
執行當天早上6點多,肖清波從家里拎了兩只雞腿和一盒牛奶來到看守所,打算給王某一頓像樣的“斷頭飯”。“見到王某后,還是沒有跟他提槍決的事情,只是婉轉地說給他換一個看守所。”肖清波說,兩人“心照不宣”,王某也知道“日子”到了。
從黃埔區看守所到死刑犯槍決地點,大巴開了40多分鐘。肖清波坐在王某旁邊,時不時給他遞上根煙。“犯下了這樣的錯誤,身體有病痛,今天解脫了,也算給死者一個交代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王某一路“喋喋不休”,對看守所及看管民警兩年多的照顧表達了感恩之情。此外,他還簡單處理了一下“后事”:平時買的水果、方便面、牛奶、面包交代肖清波,要一一送給監室里照顧他的好朋友。
早上不到8點,大巴到了死刑犯槍決地點,王某見到前來探望的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情緒再也繃不住,當場嚎啕大哭。從2011年關進看守所到2014年奔赴刑場,黃埔區看守所成了王某人生旅途中最后的驛站,肖清波等看管人員則陪伴了他走到了人生的終點。完成交付手續后,肖清波悄然離開,對于這個死刑犯,他感到惋惜,同時心里感到一點點的不舒服。當天中午,王某被執行槍決。
(《信息時報》)

在一起時間太長,都是有些感情的。所以民警和看守所里領導安撫過死囚后會向死刑犯詢問最后的愿望,對一些不出格的要求,會盡量滿足。圖為女警和普通女犯正在幫第二天要將行刑的死囚涂抹鮮紅的腳趾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