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霞
(銀川能源學院,寧夏 銀川 750105)
沉醉虛華浮云夢,只怨生卻百姓家——論王安憶《長恨歌》中的虛與實
張曉霞
(銀川能源學院,寧夏 銀川 750105)
王安憶的《長恨歌》被譽為“現代上海史詩”,她用平淡、冷峻的筆觸,為我們展現20世紀四十到九十年代人和城市的變遷。雖然故事的主人公只有一個王琦瑤,但是我們透過她的故事,看到了一座城市的影子。城市,不再只是故事發生的背景,它有著自己的獨立性。在這部小說中,城即是人,人即是城。作者通過人物、空間和時間的虛實交融,構建了一個心靈世界。
《長恨歌》;王琦瑤;上海;虛與實
《長恨歌》是王安憶目前為止最好的小說。這部作品創作于1995年,獲得“第五屆茅盾文學獎”。對于這部小說,李歐梵先生曾說:“王安憶的《長恨歌》描寫的不只是一座城市,而是將這座城市寫成一個在歷史研究或個人經驗上很難感受到的一種視野。這樣的大手筆,在目前小說界是非常罕見的,它可說是一部史詩。”人即是城,城即是人。王安憶用細膩冷峻的筆觸,通過人物、空間和時間的虛實交融,在生活細節中為我們展現了20世紀四十到九十年代人和城市的變遷。
本是小戶人家女兒的王琦瑤,在上海小姐的選拔中被評為“三小姐”。她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兒”,為人內斂,如果按照真實的發展軌跡,她是不會虛化為三小姐的。王琦瑤的夢起因于她的美,早在初中時候,她就懂得自己的美,穿著得體的衣服,這足以讓她在同齡中表現出謙遜卻有優勢的美。每天早上,提著花書包上學,哼唱“四季調”,結伴看費雯麗電影,這些是王琦瑤們做的事。在小說開篇,王琦瑤就已不是個例,她被作者符號化。這些女孩們身上有著極為相通的特點與氣質,此時的王琦瑤便被賦予了很大的象征意義。她代表著一個群體,也反映著一種共通性的心理。
吳佩珍是王琦瑤非常要好的朋友,她把去片廠之事當做禮物送給王琦瑤。似乎對于一個普通女孩來講,這樣的開頭已經預示了虛無的結局。當王琦瑤看到一個演員扮演死去的女人的場景時,感到起膩的熟,這一片段也暗示了她的終結。王琦瑤想要成名的欲望隨著去片廠次數增多而一點點燃燒起來,終有一天,她也被導演選中試鏡卻失誤。導演意識到,王琦瑤的美是家常的。為了補償,導演請攝影師給王琦瑤拍了一些生活照,其中一張用在《上海生活》的封面上,題名“滬上淑媛”。
為王琦瑤拍照的程先生發現了她的美,建議她參加上海小姐的競選。這個建議觸動了她那顆想成名的心,蔣麗莉母女也全力幫助。起初,她并沒有真的用心參加選舉。進了復賽,她算是沒辜負大家的期望與努力。但是,在報紙上看到自己的特寫,旁邊是上海小姐的配文時,她感覺到事情進展得順利,也真的對于競選有了奢望。王琦瑤雖然心很高,但她是個聰明人,即便有著不切實際的聯想,卻也明白要把握住眼前的一點。在導演來勸她不要參加上海小姐復選時,他的意見卻如風過耳。雖說王琦瑤自己說不是有心去爭,可是從參賽那天起,并沒有誰強迫她的,她內心里還是很愿意的。王琦瑤在決賽這天,過足了時尚的癮,最終獲得第三名,俗稱三小姐。這個稱號有著象征意蘊,它將外面的風光與日常生活緊密聯系在一起,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正如杰姆遜所說的:“形象具有象征性,并不完全等于物質意義上的形象。”至此,真實的王琦瑤消失了,生活著的是有著神秘光環的三小姐。她生來并不具有三小姐的嫵媚與風情,這些也不是她從學校里學來的,現有的這些全都來自于她對三小姐的身份認同。
在小說的主人公王琦瑤出場之前,王安憶不惜筆墨,用四節的篇幅來寫上海——這個虛與實的空間維度。文學家在尋找城市的心理表達式,在這部小說中,人即是城,城即是人。一旦城市被定義,城市人同時也就被分裂成了兩部分。世俗部分生活在物質城市中,享受著城市所提供的種種便利;精神部分則生活在城市鏡像里,并通過鏡像尋找可能并不存在的自我。物質城市消失在欲望的海洋里,城市鏡像則生存在視覺與心理共同構成的虛擬世界中。人們所沉醉的繁華上海是現實生活的一個影子,這座城市的鏡像是構建在人們心理的世界。上海三小姐甘心做李主任的“金絲雀”,住進鬧中取靜的愛麗絲公寓。王琦瑤熱愛上海這座城市,可她愛的是讓她出名的繁華,并非真正的上海。“上海這座城市的繁華起碼有一半是靠了她們的名利心。”王安憶曾說過:“要寫上海,最好的代表是女性,不管有多么大的委屈,上海也給了她們好舞臺,讓她們伸展身手。”王琦瑤享受著現實生活帶給她的物質好處,迷戀著讓她由弄堂女兒一夜成名的繁華上海。愛麗絲公寓里度過的時光,是王琦瑤女人生涯中短暫虛幻的物質巔峰。
在李主任遇難后,王琦瑤回到鄔橋外婆家,這是整部小說故事情節唯一沒有發生在上海的一段。在鄔橋這樣的水鄉里,王琦瑤卻找不到自己,“上海真是不可思議,它的輝煌叫人一生難忘,什么都過去了,化泥化灰,化成爬墻虎,那輝煌的光卻在照耀。這照耀輻射廣大,穿透一切。從來沒有它,倒也無所謂,曾經有過,便再也放不下了。”王琦瑤懷念和喜愛的終究是上海的虛幻景象,曾經滄海的她還是回到了上海,住進平安里,卻成了異類的存在,活在以前年代里的上海,與現實隔絕。作者雖在上海這座城市的變遷過程中,沒有提及重大的歷史事件,但是在王琦瑤這個小人物的人生經歷中,卻時時刻刻影射著歷史背景。現實的上海并不是王琦瑤喜歡的,她愛的依然是那個給她三小姐光環的繁華世界。
王琦瑤將真實褪去,雖然后來住在平安里靠給別人打針為生,但她依然戴著上海三小姐的光環,活在舊上海這個幻城中。她的一舉一動已經成了舊上海的一種活的標志,從她身上可以看到昔日的繁華。時間流逝,那段過往經過反反復復的回憶變成了一段風艷傳奇,與歷史本真慢慢偏離。在得知王琦瑤住進愛麗絲公寓后,蔣麗莉母親曾說過:“這樣出身的女孩子,不見世面還好;見過世面的就只有走這條路了。”這話說得雖有成見,但也不無道理。昔日的輝煌一直籠罩著她,讓她辨不清方向。斯圖亞特·霍爾曾說過:“過去不僅僅是我們發言的位置,也是我們賴以說話不可或缺的憑借。”在歷史動蕩的年代,王琦瑤和康明遜這樣的人,要想取得發言權,就得懷舊。然而,過去經過一次次回憶,也已失去其本真面目。康明遜生長于一個舊式家庭夾縫中,自己的生活尚且身不由已,他和嚴師母就像前朝遺老一樣,這正符合了王琦瑤懷舊的心理。她在康明遜眼中始終罩著上海三小姐的光環。王琦瑤明知與生在正宗家庭的康明遜沒有未來,還要與他藏貓貓似的戀愛。
薇薇的女朋友張永紅也是一個懷舊派,在她身上王琦瑤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張永紅十分羨慕當年王琦瑤的輝煌,她能欣賞王琦瑤的美,兩人就像知己一樣,王琦瑤與張永紅的忘年交是建立在對時尚的熱衷基礎上的。王琦瑤在舞會中最奈得住寂寞,也是以她曾經的輝煌為基礎的。
老克臘,這個20世紀80年代的摩登青年,固守上海舊時尚。老克臘愛的是上海三小姐,愛的是那個年代的繁華,而王琦瑤正是在他面前的反映昔日上海光輝的活的標志物。老克臘與王琦瑤談了一場忘年戀,過去不斷地被回憶,已經發生變形,老克臘眼前的也只是上海三小姐。但是,當王琦瑤和他真正開始戀愛時,她把自己的事情一件件講給他聽,他就感到莫名的恐懼。直到王琦瑤把一盒金條拿給他,要他多陪自己幾年時,老克臘終于看清了真實的情況。“沒趕上那如錦如繡的高潮,卻趕上了一個結局。”平時懷念舊時光,可當這舊的一切真的來了的時候,他看清了現實,卻感到了可怕。
長腳不同于這些懷舊的人,他一切向前看,覺得只有前面的東西最好。長腳親手扼殺了這個舊時代的代表,結束了這一時代,他走這條路,是為了混得更好。長腳是個現實的人,他清醒地看到現實的一切。
王安憶運用全知敘事視角,冷靜地寫出王琦瑤在上海度過的一生。作者用虛實交融的手法,在現實中表達虛構,從而構建一個心靈世界。正如王安憶自己所說的:“小說的目的是要以語言為材料去建設一個心靈世界,這個世界和我們賴以生存的現實世界不同,它有著自己獨立的邏輯、原則、源頭和歸宿,它的一切都是非現實性的,卻又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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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6)8-019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