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洗手

河西走狼

涼州城北30里有個楊家寨，寨子里有個富戶人家，東家姓楊，有個獨子叫楊宗發(fā)，他不抽大煙不喝酒，但卻喜歡賭錢，手氣還一直不賴。

這年，老東家過世后，楊宗發(fā)就成了東家。聽說城里的賭場盤子大。于是，他就懷揣一萬銀元，跑到了涼州城里，想靠賭博發(fā)大財。

在客棧里安頓下來后，楊宗發(fā)就直奔賭場，他先沒押寶，而是仔細觀察了起來。賭場用的賭具是小牌九，賭客押寶后，莊家給每個賭客發(fā)兩張牌，誰的牌點大誰就贏，簡單又刺激。看到一個賭客連押3把，一下子贏了上百塊銀元，楊宗發(fā)心里癢癢，忍不住試著押了10塊，眨眼的工夫就贏了50塊。

初嘗甜頭的他膽子一下大了，放開手腳就賭上了，一天下來就贏了1000塊。

誰知，第二天，他再去時，不但把贏的錢全賠光了，還倒輸了兩千。他急紅了眼，想把輸進去的錢贏回來，誰知卻是賭一次輸一次，不到半個月，身上帶的一萬塊銀元就輸了個底朝天。

楊宗發(fā)跑回家里，瞞著家人把地契拿出來，在城里的當鋪當了一萬銀元，又沖進了賭場。可是不到三天，這一萬銀元就被他輸光了。

楊宗發(fā)徹底絕望了，晚上，他來到了西門外的石羊河，看著川流不息的河水，就動了輕生的念頭。

誰知，就在楊宗發(fā)閉眼往河里跳時，卻被一個干瘦老人救了。老人自稱王叔，問楊宗發(fā)為啥要跳河。楊宗發(fā)哭著把在賭場輸光了錢的事講了出來。

王叔從口袋里掏出50塊銀元，說：“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來。明天還去賭，銀元我來出。輸了算我的，贏了全歸你。”

第二天，楊宗發(fā)帶著王叔給的銀元進了賭場，王叔也跟著他來到了賭場，不過只是在一旁看，并不說話。楊宗發(fā)開始賭了起來，幾把下來，又是先贏后輸，不一會兒就輸了個精光。

沒想到，回去后，王叔不但沒有怪他，反而又拿出了50塊銀元，讓他再去翻本。隔天，楊宗發(fā)又去了賭場，還是先贏后輸。

每次輸光了，王叔又會給他錢，這樣連續(xù)賭了7天，前前后后輸?shù)袅送跏宓?00塊本錢。

楊宗發(fā)輸怕了，提出不想賭了。可王叔卻不答應：“現(xiàn)在說晚了，早干啥了？明天接著賭！要想不賭可以，把我的錢連本帶利還回來！”

楊宗發(fā)咬牙又接過了王叔給的銀元。這天，他開始很順手，連續(xù)贏了5把，賺了五六百塊，可到了第六把時，運氣忽然急轉(zhuǎn)而下，一把比一把臭，最后手里只剩下了100塊。而王叔呢，始終氣定神閑站在他身后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楊宗發(fā)提出換位置，借此轉(zhuǎn)轉(zhuǎn)運氣，重新落座后，他決定豁出去了，把錢一次押上，輸贏到此為止。等莊家發(fā)完牌后，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揭開了兩張牌，偏頭一瞅，頓時心中一驚，他手底下居然是一張二板，一張幺五，二板4個點，幺五6個點，正好是10個點，點位最小，被稱為“斃十”，徹徹底底的一副死門！

賭場有個規(guī)矩，誰要拿到這兩張牌，只能自認倒霉。要是誰敢翻牌，就是壞規(guī)矩，賭場的打手決不會輕饒。

楊宗發(fā)長嘆了一口氣，只好硬著頭皮把兩張牌往前一推，準備起身走人。不料，身后的王叔卻突然伸手一摁，硬是把兩張牌翻了過來，大聲喊了一句：“請莊家翻牌！”圍坐的賭客都被他這出人意料的舉動驚呆了。

莊家臉色大變，右手迅速抓起面前的牌，起身大聲叫喊起來：“有人要搗亂，護場子！”話音剛落，七八個賭場打手聞聲就沖了過來，一看桌上的牌，二話不說，立馬把王叔和楊宗發(fā)團團圍起來，然后把兩人的胳膊一擰，迅速地押離了賭場。楊宗發(fā)嚇得全身癱軟，心想這回非讓打手打死不可！

打手們把兩人押進后院一間廂房后，王叔慢條斯理地說：“你們要想讓這賭場接著開下去，就把老板叫來，我有話要問他！”

打手頭子見王叔口氣不小，思忖了片刻，連忙打發(fā)人去請老板。不一會兒，賭場老板就匆匆趕來了。進門后，王叔手里把玩著一張人牌，問：“老板，你知道這張牌代表著啥嗎？”

老板愣了一下：“仁義忠信、禮廉恥智、是非羞惡、惻隱辭讓。請問您是——”王叔接過話茬：“既然知道這十六字箴言，那我問你，要是違背了該咋辦？”老板回答說：“你咋說咋辦。”

王叔立刻在他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老板的臉色就變了，沖他一拱手，問：“多謝王老給面子。您說，輸了多少？”王叔伸出了兩根手指頭：“兩萬。”

老板沖打手頭子做了個手勢，很快，賬房先生就拿來了一張銀票。楊宗發(fā)接過一看，賭場居然把自己輸?shù)你y元全部退回了。

王叔帶著楊宗發(fā)從賭場出來后，楊宗發(fā)忍不住問：“王叔，這究竟是咋回事啊？”

王叔說：“你知道我為啥要翻牌嗎？那是因為莊家在搞鬼！你只知道死牌不能翻，但賭場還有個規(guī)矩，要是拿了斃十的人翻牌，莊家就必須得翻他手里的牌。今天莊家為啥不敢翻？那是因為他手里有張假二板，明白了嗎？”

楊宗發(fā)恍然大悟。難怪王叔非逼著自己賭，原來他一直在一旁等莊家露出破綻，然后以此為借口，讓老板賠錢，不然的話，一旦把這事說出去，輸了錢的賭客非把賭場砸了不可！

想到這里，楊宗發(fā)禁不住問：“王叔，你到底是干啥的啊？你咋知道莊家手里有張假二板？”

王叔手一揮：“你就別瞎打聽了。本錢我已經(jīng)給你討回來了，你就趕緊回家去吧。記住了，以后不準再進賭場半步！”說完就走了。

楊宗發(fā)急忙跪在地上，沖著王叔的背影磕了三個頭，老老實實回鄉(xiāng)下去了。

臘月二十三，楊宗發(fā)帶著厚禮來看望王叔。誰知，他老人家卻突然過世了！

原來，王叔曾是聚緣樓賭場的東家，據(jù)說一個賭客因輸錢跳河自殺后，他意識到自己干的是害人的買賣，在兩年前突然關(guān)了門。王叔金盆洗手后，隱姓埋名，但每晚都要到賭場附近轉(zhuǎn)悠，發(fā)現(xiàn)輸錢的賭客后，暗中一路尾隨，兩年下來，救了好幾個自殺的人，并慷慨解囊相助。一個賭客聽說后，假裝去跳河，想讓王叔幫他翻本。誰知，王叔救他時，一不小心掉進了河里……

不久，楊宗發(fā)就聽到傳言，說涼州城里出了件怪事，在西門外河邊，每天夜里，總有一個人影子在游蕩，有人說是王叔的魂魄，也有人說是那個假裝自殺的賭客，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