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歌聲

在倫敦兒童醫院這間小小的病室里，住著我的兒子艾德里安和其他7個孩子。艾德里安最小，只有4歲，最大的是12歲的弗雷迪，其次是卡羅琳、伊麗莎白、約瑟夫、赫米爾、米麗雅姆和莎麗。

這些小病人，除了10歲的伊麗莎白，全是白血病患者，他們活不了多久了。伊麗莎白天真可愛，有一雙藍色的大眼睛，一頭閃閃發光的金發，孩子們都很喜歡她。

伊麗莎白的耳朵后面做了一次復雜的手術，再過大約1個月，聽力就會完全消失，再也聽不見什么聲音。伊麗莎白熱愛音樂，熱愛唱歌;她的歌聲圓潤舒緩、婉轉動聽，顯示出作為一個音樂家的超人才能，這些使她將要變聾的前景顯得更加悲慘。不過，在同伴們的面前，她從不唉聲嘆氣，只是偶爾地、當她以為沒人看見她時，沉默的淚水會漸漸地、漸漸地充滿雙眼，撲簌簌從蒼白的臉蛋流下。

小伙伴們為伊麗莎白的境況感到忐忑不安，他們決定要做一些事情讓她快活。在12歲的弗雷迪倡導下，孩子們做出了一個決定，然后帶著這個決定去見他們認識的朋友希爾達·柯爾比護士。

最初，柯爾比護士聽了他們的打算大吃一驚：“你們想為伊麗莎白的11歲生日舉行一次音樂會？”她叫了起來，“而且只有3周時間！你們是發瘋了嗎？”這時候，她看見了孩子們渴望的神情，她情不自禁地被感動了，她想了想，補充道：“讓我來幫助你們吧！”

柯爾比護士抓緊時間履行自己的諾言，她一下班就乘出租車去一所音樂學校，拜訪老朋友瑪麗·約瑟芬修女，她是音樂和唱詩班教師。

20分鐘后，兩位老朋友在音樂學校的階梯上分手。“上帝保佑你，瑪麗！”柯爾比又重復一遍，“星期三下午3點鐘見。”

事情就這么決定下來。在瑪麗·約瑟芬修女嫻熟的指導下，孩子們每天練習唱歌，當然是在伊麗莎白接受治療的時候。只有一個大難題，怎么把9歲的約瑟夫也吸收進合唱隊？他動過手術，再也不能使用聲帶了呀！

當其他孩子全被安排在各自唱歌的位置上時，瑪麗注意到約瑟夫正在神色悲哀地望著她：“約瑟夫，坐在我的身邊，我彈鋼琴，你翻樂譜，好嗎？”

約瑟夫的兩眼炯炯發光，隨即淚水奪眶而出，他迅速在紙上寫下一行字：“修女阿姨，我不會識譜。”

瑪麗低下頭微笑地看著這個失望的小男孩，向他保證：“約瑟夫，不要擔心，你一定能識譜的。”

真是不可思議，僅僅3周時間，瑪麗修女和柯爾比護士就把6個快要死去的孩子組成了一個優秀的合唱隊。

音樂會在伊麗莎白生日的下午舉行。盡管所有的聽眾只是伊麗莎白、10位父母和3位護士，坐在僅離舞臺3米遠的地方，我們仍然難以清楚地看見每個孩子的面孔，淚水遮住了視線。

音樂會獲得了成功，伊麗莎白欣喜若狂，眼里閃耀出光彩。她大聲說，這是她最快樂的生日！合唱隊員十分自豪地歡呼起來，約瑟夫眉飛色舞、喜悅異常。

這次最令人難忘的音樂會，沒有打印節目表，然而，我有生以來從沒有聽見比這更動人心弦的音樂。即使到了今天，倘若我閉上眼睛，我仍然能夠聽見每一個震顫人心的音符。

如今，那六副幼稚的歌喉已經靜默多年，那些合唱隊的成員正在地下安睡長眠，但是我敢保證，那個已經結婚，成了一個母親的伊麗莎白，在她的記憶里仍然能夠聽見那6個幼稚的聲音，歡樂的聲音，生命的聲音，給人力量的聲音。

（摘自《心靈的顫音》，九州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