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起
春之天籟
王瑞起

王瑞起
散文作家、編審。現為遼寧省散文學會副會長,遼寧省老教授協會人文社科委員會副會長,中國青少年寫作研究中心名譽理事長,遼寧大學張三豐歷史文化研究中心養生文化研究室主任。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說集 《只是因為愛》,散文隨筆集 《我們該怎樣生活》《獨自行走》《凡人閑話》《窗外的天空》等。
拂曉時刻,窗簾覆蓋下的窗戶透出微亮的灰色,把自己從黑暗中分離出來,猶如一塊放映前的幕布。我從沉沉的睡夢中蘇醒,就聽見窗外隱隱傳來的遙遠而柔細的沙沙聲。我拉開窗簾一看,鉛灰色的天空中飄起了蒙蒙細雨,還夾雜著零零星星的細小的雪花。這時我才想起,昨天的氣預報說,今天上午有小雨夾雪。雖然已經過了驚蟄節氣,東北的早春依然是冰封雪蓋,依然是天寒地凍。這是今年頂著冬的阻撓,最早跑來報春的一場雨吧。
經過了一個冬天的嚴寒禁錮,春雨總是讓人溫暖讓人興奮的。我索性披上衣服,坐到窗臺上欣賞起雨中的庭院。
天地間一片灰色,東邊剛剛爬起的朝陽,被淡云輕霧所遮擋,艱難地透出微弱的紅暈。庭院里,到處濕漉漉的。地面上沒有積水,卻被洗得光潔潤澤。有幾處石板路面在窗玻璃的映照下,閃爍著亮光。墻根下的積雪開始一點一點地融化,在難以察覺中慢慢地塌陷。
小雨淅淅瀝瀝,不成點不成線,輕歌曼舞地飄灑著。窸窸窣窣的雨聲,猶如舞女裙裾搖擺般地輕柔。微風吹來,雨絲晃動著躲了一下,便跌落在了我的窗戶上,原本清澈透明的玻璃,瞬間變成了毛玻璃。再看庭院,霧里看花,別有一番韻味。雨霧中的高大的喬樹和低矮的灌木,都隨心所欲地伸展著黑色的枝杈,在濕淋淋的灰色背景映襯下,亭榭樹影,就像李可染的水墨畫一般精彩。不由得讓人想起“天街小雨潤如酥”的詩句。
漸漸地,天色明亮起來。忽然,一群麻雀,大約二三十只的樣子,飛聚在我的陽臺上,嘰嘰喳喳,嘰嘰喳喳,那么活潑俏麗地跳過來,跳過去;又跳過來,又跳過去。有趣的是,有兩只麻雀,竟然跳到那群麻雀的對面,儼然指揮與領唱,忽而跳向東,忽而跳向西,引頸高唱,引得群情激昂。那輕俏的吟唱聲,時而一點點,時而一串串,時而獨吟,時而合鳴,如銀鈴,如雨點,如珍珠,流利暢快,間或加著裝飾音與弧線,在我的陽臺上興高采烈地表演。在這一串串絢麗多彩的音符中,我分明聽出了春之歌,生命之歌,希望之歌。這清脆、歡快、熱烈,不時翻卷起漩渦,毫無訓練痕跡的鳥鳴,和著輕曼的風聲雨聲,交織成了一曲萌動著勃勃生機的春之天籟。
看著這群蹦蹦跳跳,無拘無束,真情鳴唱的精靈,我被感染成了它們中的一員,一顆癡滯的心也隨之悸動起來。
大自然的天籟之聲,節奏是歡快的,空間是寬敞的,視野是遼闊的,襟懷是淡泊的,想象是飄逸的。這遠比坐在豪華的音樂廳里,穿著華麗的正裝,正襟危坐,看那些矯揉造作地演奏,當做商品來傳播的音樂要好得多,舒服得多,真實得多。在這樣的意境里,人屬于自然。在這樣的意境里,才能觸摸到生命的真諦,在這樣的意境里,人才不致生活得虛偽,才不致于為功名利祿而奔命,才不至于把自己膨脹到使自己無法負荷的程度,才可以找回自我,返璞歸真。
季節的替換從來都不會有一個明顯的分割線,柳芽兒尚未破枝,小草還在泥土中沉睡,一切春的景象都還朦朧著,然而,“春天”這個詞,已經讓人覺得心里暖和了不少。雖然氣象意義上的春天還遠未到來,但已經沒有了冬天時的料峭,我們看到了雨水,聽到了鳥鳴,感受到了一種溫暖的東西正在四處彌漫,干涸的心田已經慢慢地洇濕。
一個季節的到來或離去,它不僅需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更需要我們用心去感悟。我相信自然與心靈總是感應著、呼喚著、共鳴著的。只要我們心里的“春天”常在,那么,我們的生活就會雜樹生枝、飛鳥穿林、燕子呢喃、滿目蔥綠、花紅燦爛。人和自然是一同生長著的,擁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人生的春之大門,就會永遠地向我們敞開。
責任編輯 劉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