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華安
自在飛花輕似夢
詹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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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孝感人,1983年被空軍學院特招入伍,在軍校學習四年獲軍事學學士學位,1987年畢業,先后在沈陽軍區旅、集團軍、軍區三級政治部從事文字綜合工作16年,歷任指揮排長、雷達站長、團委書記、紀委書記等職。2003年東北大學文法學院碩士班畢業,2004年 3月從正團職干事崗位轉業到遼寧省政府國土資源廳工作。先后三次榮立三等功,先后在解放軍報、中國紀檢監察報、中國國土資源報等全國性報紙雜志發表文章近百篇約30萬字,并先后被解放軍總政治部、國土資源部、遼寧省委和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協評為先進工作者。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伴著春天的氣息,一千多年前北宋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王安石的這兩句懷鄉絕句,總不免勾起我對家鄉深深的思念。
早就有趁初春時節重回故鄉,盡享江南美景的心愿。無奈人在紅塵,身不由己。時近清明,積思成夢,往事歷歷,如蒙太奇般現于夢中……
當江南己百花競放、鬧春爭俏之時,北國報春的花蕾欲開還羞。生于荊楚、長于江南的北國游子,對時令變化、環境變遷的情感觸摸更是無法言表。初春時節,正是蠶豆花兒香麥苗青的迷人季節,大人小孩子全都脫下嚴捂一冬的棉衣,和萬物一起爭搶著春天送給生靈的溫暖。楊柳細絳在融融春風中柔情舞動,宛如曼妙婆娑少女的玉腰,給了“無形難上色”的春風以巧借之筆。揮動透明翅膀的各種昆蟲,在無邊無垠的金黃色油菜花中飛來飛去。淘氣的小男孩追趕著小蜜蜂,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停落在五瓣油菜花上的蜜蜂翅膀,擠出蜜蜂尾部的毒針后,好奇地吸吮略帶甜味的蜜汁。聽話的女孩子大多在油菜地里、麥苗間隙采挖新嫩的地菜(學名叫薺菜)、飄香誘人的野韭菜,為全家的餐桌奉上一盤綠色大菜。直到夕陽西下,歡樂的少年伴著牧笛,坐在牛背上,向著炊煙裊裊的村莊而去。
如夢如詩的畫境,飄曳在久不能歸家的游子胸懷。春夢難醒,夏夢綿綿——家鄉的春天絢麗多彩,家鄉的夏天火熱激情。
布谷鳥成天叫喊著“快快干活,快快干活”,催人勞作不誤農時;貓頭鷹夜巡田野忠于職守,捉鼠除害看護莊稼;遍布稻田水渠河塘的各種青蛙,“咕咯咯”不知疲倦地唱個不停,仿佛是為盛夏的田野召開專場交響音樂會;躲在稻田間、芝麻地的野雞野鴨野兔,時常在行人路過其身邊時撲棱一聲沖出藏身地,給不經意的行人一個冷顫……
如果說這些原生態的動物生存圖時常在我頭腦中自然浮現的話,那綠色與火熱相交織的水生植物,還有各式各樣的捕魚捉蝦場景,更是讓我魂牽夢繞。
家鄉的七里湖,顧名思義,曾經是方圓七里之闊的自然之腎——濕地。雖然沒有洞庭湖那么煙波浩渺,也沒有洪湖那么神秘誘人,但在家鄉人眼里,那也是“四處野鴨和蓮藕,秋收滿畈稻谷香”“一網魚蝦一網糧”的母親湖。每當盛夏炎熱季節,人們連坐著不動都會大汗淋漓的“吳牛喘月”之時,七里湖儼然是我們這些“游擊隊員”的天堂。一眼望不到邊的如鍋蓋般大小的荷葉,亭亭玉立于湖中,盛開的各色荷花爭奇斗妍,紅的如天仙的石榴裙裾,白的如冰山雪蓮,綠的如緬甸極品翡翠。細如金絲的黃色花蕊,陣陣清香伴著微風,沁人肺腑,頓時讓人心曠神怡,忘卻煩躁。要是能有采藕高手,潛入湖底采出鮮嫩般如少女玉臂的蓮藕,更是一件眼福口福兼享的莫大快樂。在湖中細品香甜鮮脆的人間美食,回味著“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絕美詩句,更覺天宮瑤池落此間,寧羨農家不羨仙。荷葉之下,成片的菱角長滿了水面,紅色的菱角象大清王朝皇家格格頭頂的花冠;野生的綠色菱角更是形態各異,為人類仿生學提供了范本。有的二角分開,象古人作占的兵器,有的四角分立,以致讓人感覺航海用的鐵錨,就是野生多角菱角的放大品。再看那分布在菱角中形如睡蓮,大于傘蓋的雞頭苞(學名叫芡實,一種中藥),雖然從葉片到浮莖全身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硬刺,但形如石榴花朵及其花下的果實,還有那紫紅色的軟莖,既是清火平喘的良藥,也是美味的野生菜肴。以致不少勇敢的小伙,哪怕有被雞頭苞扎得皮開肉綻、臉破血流的危險,也要冒險潛入水底采挖雞頭苞。
如果你覺得這些素菜只是佛家的美味佳肴,不足以讓人體會魚米之鄉風情的話,也不必著急。如果你想吃大魚,只要扛上一桿魚叉,順著湖邊或者是沿著入湖的小河,看準了水中曬太陽的草魚、鯉魚、黑魚,一叉下去,定能手到魚來。天好的時候,一二里路程下來,熟練的漁夫可以叉到百十斤魚呢。如果嫌叉魚費勁,可以選擇魚網、魚罩、魚箏,湖區的人,抓魚的辦法真是太多太多了,而且對不同的魚,不同的方法將有不同的奇效。比如抓膳魚,只要把一頭設有只能進不能出的機關的豪子埋在流水口處,一夜一只豪子就能抓到二三斤膳魚。如果想捉甲魚,只要用手掌或者木盆在水面上用力扣擊震動,甲魚就會受不了水中聲音的震動開始向深水處爬動,由此引起空氣泡向上冒,然后順著水面上冒出的白泡下去,定能來個水底捉鱉。還可以把縫衣針纏上豬肝扔到有甲魚出沒的水域,這種豬肝釣王八的方法常常
屢試不爽。如果想吃野生河蝦,用竹藍釣蝦也是一件很輕巧的事。先在河里摸幾個河蚌砸開放在竹藍底,再在野地里扯上幾棵辣蒿草蓋在河蚌上,用繩子系上竹藍把后扔到有蝦的水域中,幾分鐘后慢慢收上竹藍,準有不少貪吃河蚌腥的蝦兵蟹將成為你的戰利品了。至于那些常見的白鰱和鯽魚之類,就更是容易捉到了。特別是大雨過后到處水流不斷之時,只要在流水中設一卡網,好逆水而上的鯽魚總會自投羅網,即使是“會飛”(有些魚好躍出水面逆水流而飛)的魚,也常常是飛魚投岸,只等作岸上觀的有心人坐得漁利。
每當我聽到《采紅菱》《漁舟唱晚》這些描寫水鄉風土人情的樂曲時,總能勾起對家鄉原生態的回憶。然而,隨著現在人們對土地的過度開發,對生態環境破壞造成的惡果已經讓好多美好的景致成了永久的回憶。去年回家鄉,看到過去的河港湖汊已經是死水一潭,不少水域不但沒有了魚蝦龜鱉,反倒引來了曾經被一代偉人毛澤東視為“瘟神”的血吸蟲。以前風姿綽約的荷塘如今變成了寸草不生的臭水坑,先前鳥語花香的生態樹林,已被一排排比肩而立的農家樓房所代替。隨處可見的各式“祖墳”,讓愛好攝影的人很難找到一處無墳的取景地。此情此景,在讓人記得這里是全國有名的孝順之鄉的同時,更讓人感覺到這里的人們漠視《土地法》,對中央關于不得在耕地中修墳禁令的無知與麻木,同時也增添了多少在外游子對家鄉山水的憂愁。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歲月流逝,往事如煙。隨著年歲的增長和閱歷的增強,人對自然的體察和世故的感悟也在悄然升級。但愿遠在家鄉的父老鄉親,在越來越追求精神家園、依戀情感慰藉的特別時代,在推崇百善孝為先這一傳統美德的同時,多留一些美好的印象給子孫后代,多還一些遠在他鄉的游子以美夢原圖,以求得內心自在的平和與安寧。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北宋大詩人蘇東坡這兩句富有禪機和哲理的名句,總是有意無意間把我對遠方故土的夢想升華為未來的期望。相信總有一天,如候鳥般歸程的游子,再回到生養生息的故土時,人與自然會更加和諧,生態之景會更加清新迷人。
遠夢輕輕,近憂沉沉……
責任編輯 潘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