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惠萍
水擊磐石浪朵朵
趙惠萍

趙惠萍
筆名荇水萍蹤、墨含。浙江杭州人。近百篇文學作品見載于《新民晚報》《深圳晚報》《中國旅游報》《彭城晚報》《工商導報》《家庭主婦報》《浙江僑聲報》《遼海散文》《樂清灣》等國內數十家知名報刊。出版有《詩噙著夢飛》《一剪梅花夢》《案頭江南》等文集?,F為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
周作人在《草木知秋》中說道:“生病,吃藥,也是現世的快樂呵。尤其是吃中藥。”以前讀這句話沒什么體會,不太理解,甚至覺得這不是有病嗎?可現在反倒覺得他這話大度從容,藏著大襟懷。
因身體時不時的小恙,加上對草藥的喜歡,有幸結識博學多才的溫成平醫師,且有緣成為師徒。
學醫于我來說,有些突然。最初是和溫醫師的一個善意的玩笑,或許他看到我身上還有點潛質吧。滿口就答應了,盡管明白我沒什么醫學基礎,但他以為,事情沒有難與不難,只有做與不做。
我不懂望聞問切之道,也不明陰陽五行之說,蒙師父不棄,依然收為門下。我總是私下稱他為師父,覺得這樣稱呼甚為親切。誰說這不是一種難得的福分?!
想來生活也是精彩,時不時就會帶來驚喜。人生猶如靜靜流淌的河,途中遇到磐石,可能致使水流不再順暢,但流水沖擊也會激起生動而又令人喜悅的浪花。有時前方看似山嘴擋住了河的去路,可轉過去又是柳暗花明豁然開朗,別有一番天地。
于我來說,成為溫醫師的弟子,就是人生長河里激起來一朵幸運浪花。將來回頭看看,過去因機緣巧合帶給我的那些欣喜和激動,定與這朵浪花一塊亮閃在我的生活史河里,這段師徒緣分一定會銘刻于我的記憶長空。
說來奇怪,這段日子里,我感覺真的迷戀上了草木藥香,迷戀上了中醫的神奇與深邃,一下子就到了如癡的地步。以前過日子的那份不羈和隨性現在丟得一干二凈,連我自己也感到有些吃驚。感覺自己一顆安靜的心呈放射狀發散在內涵隱蘊的藥香里,顫動在中藥學長河的粼粼波光中。
對原本陌生的藥材,也覺得親切,并不像以前那樣望藥興嘆。獨活、金銀花、木瓜什么的,還有土茯苓、威靈仙、垂盆草……這些草藥似乎原先就沉睡在心底,而現在一個個復蘇過來。
當我翻看藥書,讀到這些藥名的時候,眼前常常會浮現溫老師在門診里皺眉凝思給病人開藥的情景。因為病人較多,且多數病人都是慕名遠道而來,??吹綆煾竾乐斢行虻貫椴煌“Y的病人擬制藥方。
黃芪、山藥、川芎、牛膝、雞血藤、菟絲子、七葉蓮、細辛、一地黃花……一味味帶著神秘感,帶著濃郁的山野自然氣息的草本植物,只要經師父一掂量,便成了療治病痛的良方,便能夠救死扶傷,讓我覺得醫生這職業特別神圣,也覺得看似普通甚至不起眼的中草藥真為很神奇。似乎它們不只是人間草木,冥冥之中它們就是為解除散落在大地上生靈的疼痛而來,為播撒綠色健康的種子而來。
師父擬帖的時候,我特別專心地看,暗自琢磨處方里的藥理。那一刻,我也好期望,自己能多懂一些中藥醫理,可以像師父那樣把綠色與健康帶給世間需要的人。
對待病人,師父態度謙和,逢問必答,從沒表現出有什么不耐煩的情緒。看到師父如此用心看病,深切感受到醫者的濟世蒼生、悲憫博愛的大情懷,不由得對像師父一樣的醫者增添了幾分敬佩和尊重。
跟隨師父坐診,有時我也學習抄方。看自己的紙箋上,皆是師父精心擬出的智慧方帖。偶爾了解到,這味藥是理氣治痛、疏風消腫的,那味藥是祛風散寒、活血化瘀的。見自己能有進步,難掩心頭的感動和喜悅,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信念。
師父平時工作繁重,每天有那么多病號等著看,他精心看病的同時,又要帶學生,培養博士生,為中醫界輸送出類拔萃的人才,可謂門徒甚廣,庭前桃李芬芳?,F經常跟在他身邊的就有高才生黃師兄、齊師兄、和Lemon師姐等人。
我呢,也常常叨擾他們,向他們請教問題,問一些對于他們來講甚為簡單的常用醫理。最常叨擾的要數黃師兄了,不懂往往就問他,我也知道頻繁麻煩人家過意不去,但他總是耐著性子,熱心講解方劑學、中醫理論、中藥學大段大段的專業解讀和藥性描寫等。
真誠感謝溫老師及諸位師兄師姐們,是你們給我的生活增添了別具一格的色彩!
一念此,我就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就會產生把這些場景、人或事用文字記錄下來的沖動。諸如《草木藥香解語花》《那一劑草藥》《此刻,且叫我靈芝姑娘》《漫天合歡一見喜》等詩文,沒多長時間,便陸續誕生。
曾讀過作家韓秀的《文學的滋味》,她把文學與美食結合在一塊,而且結合得那么完美。我想文學與中藥融合起來寫一些文字,應該也是可以的。
文字與藥學的結合,并不是什么獨創。古時大醫多半是文學家,既是醫生又是儒者。至于作家醫者兩棲或是多棲的情況,例子很多。遠的且不說,近的就有魯迅、郭沫若、畢淑敏、余華、馮唐等等,外國的,像契訶夫、阿瑟·柯南道爾、邁克爾·克萊頓、渡邊淳一等等。
他們好多都是正兒八經地學過醫的,邁克爾·克萊頓獲哈佛大學醫學博士學位,渡邊淳一畢業于札幌醫科大學。后來說是他們棄醫從文了,其實很大程度,是他們文學上的成就璀璨奪目太過耀眼,從而蓋住了醫學上的光芒。
醫生與作家,醫學與文字,并不沖突,相反,還能夠完美地統于一體。
說這些,并不是我有多大的野心,非得要成為大作家,或是大醫學家什么的,非得這輩子還想在醫學上弄一番造詣,或者抱著懸壺濟世的想法。對中醫學的關心,其實簡單純粹,只源于對自己身體的關心,除此別無其他。與我喜歡文字一樣,并沒有多少世俗想法。
也許這兩樣,可能于我勞而無功。就像西緒弗斯推石上山一樣,每次快到山頂,巨石就滾回山腳,他不得不重新開始折騰人的苦役。多數人悲觀地認為,西緒弗斯這樣做純屬徒勞無益。可是我想,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們都不是西緒弗斯,又怎知道他到底怎樣看待這事的?或許他偷偷地享受著推石上山的過程呢。
有副對聯:“榮枯事過都成夢,得失隨緣且從容”,我很欣賞??吹檬?,看輕結果,或許生活變得輕松自在,變得富有詩意與情趣。
這一次,我就任性做一回學醫的西緒弗斯吧,不圖能否登上山頂,權且享受過程。
責任編輯 劉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