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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的時光
——訪傳統古村落石灰窯溝
袁海勝

袁海勝
遼寧省朝陽縣人。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朝陽縣作家協會副主席。供職于朝陽縣農村信用聯社。出版過散文集《月色河邊》《永不銹蝕的鑰匙》。在 《人民日報》《遼寧日報》《鴨綠江》《芒種》《中國校園文學》《福建文學》《延安文學》《散文百家》《青海文學》《佛山文藝》等報刊上發表文學作品若干,以散文為主、兼有詩歌。
往石灰窯溝里走,我們會遇到很多石頭。山上、路上、院墻,其中有石碾。
村口有一盤石碾,曾經的碾道,只剩下青石碾盤。一只花翎公雞站在上面發呆,四五只母雞圍碾盤周圍刨食,偶爾抖動翅膀。碾砣不見蹤跡,碾盤凹陷,風吹雨蝕,像人類的臉一樣慢慢老去。多少代人才能使一盤石碾老到這種程度?看到碾盤,我猜測著光陰里的故事。
古村落的緩坡上,還有一處石碾,兩面黃褐色土墻圍著,看起來曾經是個不錯的地方。據之前來過的人講,這盤石碾也是棄而不用的,后來被村民修復。碾道是祖輩傳下來的稱謂。據謝子安先生文章里介紹,碾道有兩種,一種是在露天里,簡便宜用。更高級的一種建有碾棚,遮風擋雨,也擋人的視線。顯然石灰窯溝是極其普通的自然村,從老祖宗來此落腳至今,只制造幾處露天的碾道。這種碾道好,看天看地,四季景色,時光流轉。人一邊干活,一邊欣賞,為一輩子軋碾子的鄉親解悶。還有一種好處,每當有時間較長、較重的軋碾子活計,就會用毛驢蒙上眼睛一圈一圈地跑,糞蛋兒紛紛滾落。
碾道是人類生活的一種介質,它詳細地記錄了平民生活質量(水平)的微妙變化,其中包括情緒。無論什么年代,人類的糧食加工,特別是北方地區的粗糧加工,大部分由石碾這種原始工具完成。碾道是個出色的力工。這是現代化沒完全到來時的普遍現象。還有一些特殊歲月里,比如饑荒年月,人類艱難維生的日子里,人們用石碾軋碎代食品,譬如玉米芯、樹皮。
社會發展的歷史,在民間留存的古老物件上,都有鮮明的痕跡。
碾——何懼萬物與其味道。道——無窮無盡,前途明朗,卻路漫漫兮。碾道——這個叫法很有學問啊!所謂哲學精辟,這兩個字囊括七八了。
人類智慧與文明的傳播不僅僅局限于文字和書本,還存在于不起眼的古老文化遺產上,就像碾道。大工業化的發展,正在破壞這種對人類文明起源具有推動作用的古老遺產,功過利益,不說也罷。石灰窯溝修復石碾,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功德。
鄉村的豐饒,最顯眼的是滿山滿坡的莊稼,和青棵里散發的微甜的氣味兒。家家戶戶的院子里,各種蔬菜整齊有序,或是雜亂無章,好像都有道理。石頭墻上爬滿瓜藤,葉堆里藏著瓜蛋兒。蔬菜是農業極盡柔情的女眷,譬如豆角,巴掌大的葉子下,護著一嘟嚕一嘟嚕的果實,拖家帶口,看不出一點勞累。西紅柿心里敞亮,拳頭大的果實燈籠似的掛在腰間,讓人看出豐盈。辣椒的潑辣有目共睹,劉亮程稱其“辣子”時,感覺到辣味兒綿綿不盡。這些,都不如糧食奔赴碾道時使豐收和富足更為莊重精彩。石碾碾軋糧食散發的陣陣香味兒,整個過程打動了樸實的莊稼人。雖然這個過程已經被機器取代,但那個生動的瞬間仍深深扎根于民間,扎根于心間。
質樸的鄉村,無處不在的是勞動者的智慧。
柳條筐或荊條筐上的拼圖,磚墻砌出菱形方塊,用苞米皮擰成蒲團,用樹枝搭成苞米樓子,用秫秸稈釘鍋蓋,秫秸糜子兒(秫秸稈的硬外殼)編炕席等等。這些手藝似乎與生俱來,實際歸功于勞動和生活中的沉淀。鄉下不能說智慧,沒人聽得懂,民間叫法有“巧”“靈”“能耐”。劉家外屋地上放著一堆剛編完的筐,鄉下叫土籃子。陪著我在村里轉悠的老邢說,他(劉)有能耐,手巧。我蹲著看了半天,想象荊條交叉盤旋的路徑,整不明白。
這些智慧在勞動中積累,不適于寫在書本上。
我這次去石灰窯溝看到剛脫好的土坯,已經到了晾曬的后期,整齊地豎立在土臺的空場上,像是一排排等待檢閱的士兵。人字步,三隊列。橫向6塊,縱12塊,共72塊。這只是一個方陣,齊。不遠處,往前走一段上坡路,另一處土臺上還有個土坯方陣。古村落要找一塊平坦的晾曬場不易,閑暇地帶的邊邊角角,堆積著柴禾。土坯能占這么多的平坦空間,像是得到了優待,怪不得站那么齊。
看到土坯很親切,想起小時候看父親脫坯。挑個晴天,先和泥,撒一層穰秸,再用二齒耙子猛刨。呱唧呱唧,直到泥與穰秸和勻為止。脫坯用的模子長方形,有大有小,各取所需。父親一個人干,擺好坯模子,用鐵鍬把和好的泥運到模子里,泥里交叉放上坯骨——木棍或高粱秸稈,再蹲下用手抹平。坯上能看清楚父親的指印。一套程序看似簡單,卻非常累人。父親汗流浹背,臉曬成了醬紫色。我用小煤鏟運泥,絆絆拉拉,有了初步的勞動意識。后來發展到光腳丫踩剛脫好的坯。撲哧一下就一個腳印,撲哧再一下,泥從腳丫縫冰涼溢出。父親咧嘴,一遍遍跑過來重新把坯抹平,輕聲呵斥著,又拿我沒辦法。
石灰窯溝的土坯已經曬過幾日,把坯豎起來,這需要用廢菜刀砍掉坯周邊毛糙之處,名副其實的斧正。可惜來得晚,沒看到這一工序。豎起的土坯底部潮濕,有時寄居一窩螞蟻。土坯剛翻開立起時,螞蟻驚慌失措,東奔西跑,不知往哪兒躲更安全。我仔細看了一下,坯下面的螞蟻們安靜得多,蟻巢口堆起酒盅樣的細土面,螞蟻們自由往來,適應了現在的環境,我才放下心。
陽光照耀下,土坯散出泥土潮濕的氣味兒,像在雨里行走,聞到的全是濕漉漉的水汽。土坯表面上有雞爪子印,也露出穰秸,魚骨一樣。穰秸前身是谷草,也曾青翠過,現在變成枯白,剛好形容時光的無常。穰秸起到固定作用,像無數只手相互牽挽,讓泥更團結。泥暗黑或焦黃,土質不一樣。
在農村,土坯隨處可用。建房,筑墻,搭炕等等。現在的農村幾乎不再用土坯了,磚比坯省事,也堅固。最主要的是美觀。何為美?這又是一個疑問。作為農民或者農民的后代,本性中有一種對泥土的無限親近。喜歡連綿不絕的土地和望不到邊的莊稼,看到這些心里踏實,這里含著美。
石灰窯溝保留了過去一些建筑和民俗,是樸素生活觀念的一種延續。讓我想起梭羅“把生活條件降低到最低限度”(《瓦爾登湖》),和葦岸“看著日子向合乎自己心愿的方向發展,這個時候,便是人類所處的最幸福的時光”(《大地上的事情》),想起那些熱愛自然,對大工業發展心存憂慮的人。
我看到錯落有致的泥土房,牛羊散布田野,雞鴨游走于村巷,空氣清新或彌漫著淡淡的牲畜糞便味兒;天空瓦藍,土坯成排擺在空場上;村民淳樸的臉,陽光跳躍處,有水流的聲音;小鳥兒隨隨便便飛來飛去。
這一刻,我感到幸福。
晨光射向樹林,外圍的樹葉轉身之間發亮,陽光在葉與葉之間蕩秋千。枝葉油綠,而深處灰綠。光濾過枝葉變成數道金箭,紛紛墜地。我看到金粉一樣的薄霧。陽光撲向村子,土墻涂上金黃色,像披上軟緞披肩。石頭墻也泛出金屬光澤。陽光像一頭快活的小獸,在村子里奔跑。
古村落的墻,像是隨意為之,但從石頭的插花般鋪排,以及墻頭帽上的石板的花樣看,好像都是用過一些心思。為什么有些土墻只筑了一半?對于墻,通俗的想法是為遮擋,防家禽家畜闖入園中。但有些時候又不全像,比如在石灰窯溝,我曾看過幾處石頭墻,就筑在耕地邊上,只有四五米長。雖然挨著墻有兩三個菜畦子,小蔥鐵綠,菠菜葉子像牛耳朵,畦子背有腳印,但除去有墻的一面(我所站的位置應該是北面),三處敞而曠,無遮無攔。我問村民老苗,怎么就壘起一面墻?老苗撓了撓頭,疾速眨眼,說這墻早就有了。他72歲,也就是說這墻最起碼存在了近一個世紀。從表情看,老苗很無辜。為什么要建這堵墻?他70多年的時光里,好像沒想過這個事情。好像這堵墻就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而墻,石頭縫里沉積泥土,從枯草里冒出新綠,長出細腿高挑的榆樹苗,墻縫里的苦麻菜高高挑著黃花兒。
往村里走,一個上坡,有一堵石墻,高約五六米。說是墻,實則是一個護坡,上面大約有七分地。壘墻的石頭勻稱,像中等個頭的西瓜,顏色大體灰白,其中偶爾也有黑色或雜色,是礦物質和光線搞的鬼。對了,石灰窯產石灰,墻里面石灰石應該多,可惜我辨別石頭的知識匱乏,只知道石灰石含碳酸鈣。這堵墻形成一個近70度的緩坡,像全體石頭一起用力,護著那七分地。我問,這墻是什么時候建的?老苗再次撓頭。這個嘛,也有很長時間了吧。我在《石窯溝散筆》里說過這么一段話:“鄉下日子,誰都能清楚地記住節氣,卻不能準確地說出時間。時間,在山里是無奈而又無用的東西。”72歲的老苗被我難住了,額頭掛一層汗珠。他從家里拿出一筐地瓜干,我們分而食之。高姐給他錢,他極力推,說啥都不要,臉通紅。
古村落里的土墻也好看,敦實,笨拙。說好看,似乎輕佻。這里面有時間的沉淀,在歲月的風吹雨淋中,墻身渾為一體。院子里的墻頭帽上,放著筐,摞木頭板子,擺空酒瓶和酒的紙殼包裝,堆著放過的煙花底座,還有一個豁牙的貓食碗。說話間,那只大黃貓已經從墻頭上上下下繞好幾回了,金黃的眼仁窄成一線,難道怕我們動它的飯碗?看著,感受到鄉下日子的豐盈和充實。老苗說,小時候愛騎墻頭玩,蹭肚皮。怪不得墻頭渾圓。這時,老苗眼睛放光,臉色微紅,手撫著墻頭,好像那一幕就在眼前,一掃剛才的尷尬。我看到了他深藏的童心。
古村落里,墻的意義似乎無足輕重。通往村子巷道一側,筑了一排石頭墻,墻下是落差約3米的河套。平日里,墻上坐著賦閑的人,有時雞也跳到上面站一會。說不出是什么道理,唯一猜到的是防止孩子跌到河套里。老苗家通往院子的土路兩側是耕地或菜園子,笨拙的石頭墻上放著一段一段淘汰后被鋸下來的梨樹干,像柵欄又不是柵欄,讓本來就笨拙的石頭墻變得更笨拙。來往的人——主要是城里人看了覺得好玩,在上面坐坐。
墻是組成村子格局的主線條,像中國畫里灑脫的筆鋒,濃墨重彩,也有輕描淡寫,主要在意境。墻,在古村落不可或缺。有了墻,村子才變得豐富、生動,極富情趣。我們來古村落觀摩,墻像忠厚老友,一直站在那里等我們。看到墻,最起碼讓我想起民俗文化的傳承中,有一種淳樸的、不起眼的手工藝功不可沒。墻之外,鄉親們忙著耕種、收獲,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井是水的眼睛。井也是村子里儲存水源的寶藏,掌握著生命里水分子的幸福指數。井把12印(直徑近1米)鍋大小的天空藏在井底,人趴在井沿就能看見,晝有藍天白云,夜有星光月亮。
石灰窯溝的井最年輕的是20世紀50年代農業學大寨的時候挖的。比這更老的井,村里誰也說不清它的年代。可以這么說,井在村子里極為神秘。
我們放輕腳步走近井,小心翼翼趴在井沿看,像膜拜。井沉靜,除了影映一圈腦袋瓜,還返還涼氣,為人消除暑熱。
井記住村子里許多故事,比老邢頭記住的還要多。井能認識村里每張面孔,包括已逝的先人。這一點人卻無能為力。村里再年長的人,也不可能記住三代以上先人的長相。井也記住所有來過的人的手,知道哪只手曾經幫助哪只手搖過轆轤或拎過水桶,間或挽在一起。
井壁的石頭上纏裹綠苔,是它私藏的風和時光。井壁上的石頭認識村里每只水桶,我們叫“水筲”。換一口井也認得出。井與井之間的聯系頻繁,水脈像電話線似的藏身地下。井水的其他活動,譬如互相增援、墑情啥的秘而不宣,也不需讓人類知道。
井水的分配有一些人知道,有一些人還不知道。人像莊稼一樣,一茬茬,都需要水的滋潤。我們身體里,主要成分是水。血液以水的形態讓人記住——水在生命里不僅功勞大,而且密不可分。誰的身體里,都有一條河流。
石灰窯溝有一口井在半山腰,此井距居民住宅落差近50米,傾角70度。而井水距地面僅一米左右。村民把塑料水管埋在地下,引水進屋,裝上水籠頭便成了自來水。干凈、環保、低成本。城里人看了,羨慕死。說明這個古老的村落,有較為豐富的地下水資源。也說明井也不安分,率性為之。
古村落里,井擔負著重任。所有想象出的干旱年月,都是每一口井用僅存的水維護眾生。莊稼依賴天雨,有時也能喝一口井水。園子里的蔬菜,喝井水長大,它們像人一樣,喜歡聽水流動的聲音。人食五谷,只有水讓其變為米飯面條。而人類的飲,說道更多。人洗完手后,隨意把水潑在地上。水在地上濕一陣子,瞬間即逝。每一滴水都認得回家的路。井臺是村子里夏夜的消暑場所,一茬茬人,演繹傳說。人類傳說里極富愛情或緋聞,很少提到井。
在村口,我看到一處廢棄的舊宅,房屋院墻頹廢。院子里有一口井,井口有半人高的蒿草,探身看了一下,井底一星水光,上面落滿腐殖物的葉子。從時間上看,井的操守比人要強。
村民老高,75歲,弓身打水,看到我們咧嘴一笑,喊一嗓,上家坐坐。猛然想到他年輕時,體態強壯,手腳麻利,目光炯炯,打的也是這口井的水呀!時光是一種神奇的東西,讓世事變化,讓人變老,讓生命明滅,卻奈何不了一口水井。
往石灰窯溝走的路上,遇到老苗,舊式藍制服上衣洗得發白,上面有土漬。敞懷,露出花格襯衣,雖然舊了點,仍讓這位憨厚老人有了時髦的萌態。老苗見到我們一愣神,笑了,掉落的門牙露出黑洞。石灰窯溝評上中國傳統古村落后,這里幾乎每天都有人來,村里的人也習慣了。
大柳樹就站在村頭,老遠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300年前(或者更遠),苗家祖先拖著七口之家來這里開創新生活,艱難也罷,煩瑣也罷,還是扎下了根。人就像種子,落地后,繁衍出一片生機。之后的年月,小小山村來了王家、喬家、宋家、邢家……日子就這樣悄然打開,不知哪個日子,也說不清哪一戶人家,在村頭有靈性的地方,栽下了這棵柳樹。我認為,喜歡栽樹種花的人,必定有文學天賦,最起碼應該喜歡散文。
每棵樹都有自己的故事,譬如這棵柳樹。同時,她心里也裝滿村里的故事。石灰窯溝自從有了這棵樹,一切秘密都不是秘密了。現在,柳樹有一摟多粗了。樹長到一定年紀,從一個時光到另一個時光,冥冥中自然生出神性。柳樹身上漆黑,纏著紅布條醒目。樹枝上也被掛上紅布條,村民祈求柳樹無形的法力,庇佑一方生靈。
向一種生靈去尋求庇佑,是人類追求信仰的初始階段,這種崇敬具有原始本性的善良——對苦難和無奈從心理上需要一種依托。老柳樹積累深厚的時光里,一定有先知先覺的基因,正好具有這方面的條件。村民老徐說,柳樹非常靈驗,村里人有個頭疼腦熱的,求一求就好了。老徐的話讓明白人知道,在普通老百姓心里,情感和訴求是需要載體的。柳樹不妨做村里神圣領域的帶頭人,柳樹的思想就是民心,村民的苦,也是她的苦;村民的樂,更是她的歡欣處。她用時光去解密時光中的疑難,詮釋一種心頭有口中無、人與神融通的微妙。
無論從任何角度看,石灰窯溝都是安逸的。小村的靜里藏著所有的神秘。房舍、墻、石碾、井……一切留有古風的物件上,我仿佛聽到過往時光里的歌聲。老柳樹綠葉婆娑,她似乎有千言萬語說給我們聽,里面是生命和勇氣的囑托。她穩穩當當地站在村頭的路口,以至成為古村落一種不屈的、精神的圖騰。
責任編輯 潘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