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她你就穿秋褲

蘭若

每到天涼，那個段子都會卷土重來：小明穿得比別人都要厚一圈，沮喪地坐在那里，同學關心地問他，你冷么？小明回答，我媽媽覺得我冷。這是場父母與孩子之間沒完沒了的較量，亙古不變。

我和母親也爭斗過。那些年月，因為經濟窘迫和物流不暢，鮮有好看時髦的衣物，尤其是冬天。而那時候的我已經萌生了想被男生關注的虛榮心，誰不想看起來纖細又動人呢？可那個年紀的我還沒褪下少女的豐潤，尤其是兩條腿肉嘟嘟的，大腿尤其滾圓，都已經這樣了，母親還偏偏要我套上兩層厚厚的秋褲。開始我是打死也不從，但她眼睛一瞪呵斥道：“小姑娘家愛美不要命！凍壞咯到老了看你怎么受罪，兩條腿都要鋸掉的呀！”我被嚇得邊哭邊又把秋褲套了回去。

武裝著紅配綠顏色俗艷的肥大冬衣的我，在雪地里笨拙地擺動著套了兩條厚秋褲的肥腿，我都快不知道該如何邁步子了。晶瑩剔透的早戀幻夢完完全全被扼殺在這秋褲的噩夢里，我欲哭無淚。

如今輪到了我和女兒。老實說，我和女兒之間關系甚好，一直委以女兒閨蜜重任，可關于秋褲的沖突還是完全不可避免。白露頭天晚上，我在飯桌上宣布，以后每個人都得穿襪子，女兒的校褲太單薄，必須先我們一步穿上秋褲，女兒滿口答應。

第二天我還在收拾碗筷，聽得門響，頓覺大事不妙，追出去，她已經如小猴般敏捷，三步并作兩步，瞬間從5樓到了1樓。我氣急敗壞地沖回她房間一看，小熊圖案的粉色秋褲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邊。這么小，就學會陽奉陰違，回來一定得好好收拾下。

這一天我在單位都魂不守舍，每個從室外進來的人都哆哆嗦嗦地喊冷，喊得我的心哆哆嗦嗦，那小小人兒，穿著輕薄單褲，定是凍壞了。果不其然，回家就見她邊做作業邊擦鼻涕，我給她熬姜湯，灌暖水袋，一刻不停地罵她活該。她最恨喝姜湯，我和她爸爸一邊一個，將她圍堵在中間，數落加威脅，做出她不喝就要男女雙打的架勢。

小妞吃了悶虧，第二天不敢恣意妄為，老老實實穿了秋褲，還自覺主動加了件毛背心。但是好景怎么會長？

新疆的秋天很短，且晝夜溫差極大，不管你穿成怎樣總是不合時宜，早晚合適中午就熱得滿頭大汗，若著適合中午艷陽高照時的清涼衣物，早晚必須得凍個半死。秋天美女們見面的“疆問”百分百是“哎呀，都沒有衣服穿。”“是啊是啊。”一起嫌棄起自己早起一小時精心搭配的衣服來，好像女人們都由上個季節裸奔而來，身上的衣物是隨便從哪個垃圾桶里臨時翻撿出來的。

小女初長成，已是對鏡反復端詳的年齡，而且不止一次埋怨自己的腿粗，所以，秋褲簡直是她的心腹大患。愛臭美的小妞和她憂心忡忡的老媽，就在秋褲的穿脫中你來我往，大招頻出。經常是，我們出去吃飯，她要換衣服，我守在樓下，犀利的眼神上下那么一掃射，冷冷吐出一句“回去！”她便悻悻然又跑上樓，穿了秋褲再下來。我們逛街沒走兩步，她就把厚風衣往我懷里一搡，“我都快熱死了，你非要我穿這么厚……”

突然就想到了以前自己的經歷，我的母親如何逼著當年的我穿秋褲套厚衣，歲月帶給人心靈的成長，也帶給身體最敏感的體驗。母親那時關節偶爾隱隱作痛，想必她正是經歷過，所以心疼女兒，怕她身體受寒涼。為人父母經歷了歲月，心中滿是對子女的愛與關懷。

我和母親是一樣的心情，全天下的母親都是一般心情，強迫兒女們穿的，不僅僅是秋褲，更是歲月的痕跡和愛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