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童話

陳賽

《丑小鴨》封面及內頁

《海的女兒》封面及內頁

《穿著靴子的貓》封面及內頁

安東·羅馬耶夫，俄羅斯插畫家，俄羅斯藝術家聯盟成員，尤其以具有幻想色彩的作品著稱，獲得俄羅斯斯德拉尼克大獎提名（俄羅斯1994年設立的幻想藝術獎）。安東·羅馬耶夫1971年3月13日出生在白俄羅斯的維捷布斯克市，1992年考入圣彼得堡的列賓美術學院，1998年從列賓美術學院畢業。在讀書期間就開始從事插畫藝術，2001年，因為泰德·威廉姆斯（美國科幻大師）的書設計的封面獲得斯德拉尼克獎提名。

“到目前為止，凡是我所選擇作插畫的故事書，都是我童年時期深愛的作品。安徒生童話自然成為首選。在眾多的兒童文學作家中，他給我的孩童時代留下了豐富的情感體驗，有喜悅，也有悲傷。安徒生童話故事里極少有圓滿的結局，扣人心弦的情節沒有帶來美滿的結局，結尾總出人意料，睡前聽故事的孩子不再感覺自己的枕頭那么柔軟了。”安東·羅馬耶夫在接受本刊采訪時說。

俄羅斯插畫家安東·羅馬耶夫

他剛剛在中國出版了一套經典童話繪本，從安徒生、格林兄弟、夏爾·佩羅等經典童話中取材，包括《海的女兒》、《小紅帽》、《豌豆公主》、《小錫兵》、《丑小鴨》等。

羅馬耶夫畢業于俄羅斯著名的列賓美術學院，讀書期間就開始從事插畫藝術，畢業后一直為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出版社畫插畫，他曾經為多個作家的幻想文學作品設計封面，從英國作家布瑞恩·詹姆斯到俄羅斯作家瑪利亞·謝苗諾娃等。但是，他漸漸覺得這些工作埋沒了他所有的個人想法與設計，轉而向童話尋求靈感。

很多藝術家都曾經以這樣那樣的方式向童話尋求靈感，尤其是經典童話。比如大衛·霍克尼曾經為《格林童話》畫過一系列著名的蝕刻版畫。據說霍克尼通讀了格林兄弟全部220部作品，最終選了6個故事，包括《長發公主》等。不過，從那些色彩單一、甚至帶有恐怖氣氛的插畫中不難看出，它們絕非是為孩子而作。

繪本大師莫里斯·桑達克在40多歲的時候也曾經出過一套格林童話的插畫集。他以孩子的身體比例打造畫中人物，以流暢的線條和多變的筆觸充分表現出人物的情緒和心理狀態。這套插畫集讓他的創作生涯攀上另一高峰。桑達克顯然與格林兄弟的氣場很相符。他一向認為，童話并不只是教化真善美，而是直面人生的真相——沒有什么是神圣或禁忌，深入人性的病理，那里潛藏著我們最深的焦慮和恐懼，翻騰著暴力、死亡、虐待、亂倫、復仇和可怕的懲罰。

羅馬耶夫不喜歡格林童話，他覺得格林兄弟的童話里有一種德國人特有的嚴厲氣氛，而且有一些故事太過恐怖，所以不大愿意為它們畫插畫。《精靈與鞋匠》是羅馬耶夫挑選的唯一一個格林童話，講一個窮苦的老鞋匠得到精靈的幫助的故事。羅馬耶夫用大塊大塊的顏色，色調明亮歡快，靴子被想象成各種形狀，而老鞋匠為一大群小精靈設計的衣服、帽子和靴子也風格各異，充滿喜感。

相比于格林兄弟，他更欣賞安徒生和佩羅。安徒生的故事詩意、抒情，也有很粗糲的現實;而佩羅是個搞笑的人，他的童話充滿了冒險和事件，對畫家來說是非常有趣的挑戰。

安東·羅馬耶夫在列賓學院所受的是嚴謹的西方古典美術訓練，但我覺得他的作品最可貴之處卻在于，他是以一個父親的眼睛和心情來畫這些故事的。比如在他最新的作品《皇帝的新衣》中，那個騎在父親脖子上，大聲喊出皇帝沒穿衣服的小男孩，儼然就是他和他的兒子平日出游時的樣子。而在《小錫兵》中，小錫兵癡心傾慕的那個紙姑娘儼然是他妻子的模樣。

《小錫兵》的插畫是羅馬耶夫和家人去海邊度假的時候構思出來的。“我希望故事不單單是在講述小錫兵個人的事，很大程度上是在講述關于我居住的那個房子、關于孩子和家庭的故事。一種理想的狀態是，里面可以融入我的整個家庭和我的朋友們的影子。”

在《穿靴子的貓》中，羅馬耶夫家的寵物貓客串了無數角色。故事結束之后，作者還戀戀不舍地插入了一個舞臺落幕后的全景：父親在畫彩虹，母親在縫戲服，兩個小男孩在弄樂器，地下零零散散地鋪滿了公主、獅子、老鼠、大象等玩偶，還有木馬搖椅，一只小白貓戴著藍色的領結調皮地坐在男孩的一角。然后，你忍不住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是一場家庭戲劇，還是一個小男孩的夢境？

夏爾·佩羅的《穿靴子的貓》是羅馬耶夫和他的兒子都非常熱愛的一個故事。“這個故事經常引得我發笑。故事中貓的機智、滑稽的面具、搞笑的惡作劇、有意思的騙局、無憂無慮、奇特的表現手法——這些都仿佛是我心中英雄的贊歌。”

“雖然夏爾·佩羅生活在巴洛克時代，但我自認為洛可可風格的藝術更適合這個故事。我覺得應該把這個故事有意思地展現出來。我給自己確定了一個任務：用畫筆在孩子面前將歷史鋪陳開來，并將孩子的眼光引領至當今正在發生的事情上。”

羅馬耶夫說自己很喜歡戲劇，他給童話畫插畫的方式很像一個舞臺導演，那些角色就是他的演員，他們可以演出各種不同的角色，甚至在不同的故事里串場子。所以，《小紅帽》整個故事就是用馬戲團表演的方式串出的。小紅帽一家人是一個流動馬戲團，他們來到一個小鎮，表演了一場小紅帽與大灰狼的故事。

“這個故事里有很多東西很難按字面意義去畫出來，比如一個小姑娘會被大灰狼給吃了，你怎么畫那個場景呢？用戲劇的語言表達出來就不一樣了。”

童話是一種高度抽象的敘事藝術——它起源于我們的祖先在火堆邊講故事，他們通過這些故事理解周圍的世界，測試道德與行為的邊界，所以故事里充滿了符號和隱喻，各種隱藏的、模糊的信息。

“童話中抽象和非理性的特質使它很難轉化為表現主義的畫面。但是，也正因為如此，為童話創作插畫，為一個畫家打開了許多有趣的可能性。”羅馬耶夫告訴我，“你可以在色彩與圖形上玩各種游戲。從最現實主義的描摹，到最抽象的圖案設計，你可以做實驗，開自己的玩笑，總之你不會感到無聊。”

這種實驗和游戲在他的這套繪本里隨處可見，比如在《皇帝的新衣》中，整體的畫面給人感覺陰郁冰冷，唯有人物的對話以非常明亮豐富的色彩來表現，因為他們在談論一件并不存在的無比華美的衣服。

有時候，他會在很小的細節上花費巨大的心力。比如在《小矮子穆克》里，為了呈現宮廷的奢華，國王的服飾上有7種不同的花紋。在《海的女兒》中，一條小魚身上有8種顏色。

《海的女兒》是他創作的第一個故事。這是典型的安徒生童話，詩意，明亮，悲傷。他從小就迷戀這個故事，長大了也不例外。有時候你就是需要從現實生活中逃離，回到某個舒適的地方，《海的女兒》對他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因為整個故事發生在海底，海底世界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間，海底的植物、動物、建筑都任由他發揮想象力，而海底的光線變化則嚴格遵循現實原則。小美人魚懷著憧憬去找海巫婆，從畫面上能感覺到自上而下打下來的光，映在小美人魚的臉上，仿佛能看到一顆滿懷希望的心靈。

不過，我第一次被羅馬耶夫的畫面吸引，卻是《丑小鴨》里農場動物令人震驚的兇惡與丑陋。我問他，為什么要把這些動物畫得這么可怕？

他說自己當時正在阿爾巴尼亞的一個小村莊里度假，那是他妻子的家鄉，到處可以看到這些動物，他突然意識到以往畫家筆下的動物都被美化了，其實它們的樣子相當可怕，想象在一只剛剛出生的小鴨子看來，它們的樣子大概會是什么樣子？

在他看來，童話最基本的特征是它們常常是關于弱小者的故事，最小的兒子，被拋棄的孩子，孤兒，被變成鳥或者怪物的人，總之是那些被從自己的生活中拋離出來的人。即使貴為公主、王子，也隨時可以被父親放逐，被繼母懲罰，被巫婆詛咒。童話之所以是孩子的故事，并不是因為這是為他們寫的故事，而是因為這些故事是聚焦于人生的早期階段，所有人都比你有權力，而你對任何人都沒有權力。

為童話畫插圖的藝術家

阿瑟·拉克姆

Arthur Rackham

1867～1939

英國藝術家，以兒童圖書插圖而蜚聲國際。他的創作風格以富于想象力的細節和一絲不茍的描繪見長，如《柳林風聲》（1940）就是一個范例。他也曾經為《灰姑娘》、《睡美人》等童話故事畫過極其精美的插圖。

莉絲白·茨威格

Lisbeth Zwerger

奧地利繪本畫家，也是現今最偉大的插畫家之一。1954年出生于奧地利維也納。以細膩的水彩畫風為主要風格，主要作品為童話繪本，且多數繪本內容皆為知名的古典童話作品，如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德國民間傳說作家霍夫曼的故事等等。茨威格于1990年獲得國際安徒生大獎，是歷屆最年輕的得主;此外也獲得《紐約時報》年度最佳繪本榮譽，總共獲得38次國際繪本大獎。

埃德蒙·杜拉克

Edmund Dulac

1882～1953

埃德蒙·杜拉克是法國近代著名插圖畫家，1882年出生于法國南部圖盧茲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十幾歲便開始畫畫。作品有《瑞普·凡·溫克爾》、《阿拉伯之夜（一千零一夜）》（1907）、《莎劇暴風雨》（1908）、《魯拜集》（1909）、《睡美人——法國童話集》（1910）、《安徒生童話》（1911）、《愛倫·坡詩集》（1912）、《航海家辛巴達及其他故事》（1914）等。

維姆·佩澤森

Vilhelm Pedersen

1820～1859

維姆·佩澤森是第一位為安徒生童話繪制插圖的人，他是丹麥人，海軍指揮官。1849年，隨著安徒生聲名鵲起，五卷的插圖本《安徒生童話》首次出版，佩澤森總共繪制了125幅木刻版畫。最早由德國出版商Carl B.Lorck在萊比錫出版，丹麥出版商C.A.Reitzel稍后才從Lorck手中購得佩澤森插圖的版權。佩澤森的安徒生童話插圖，就像Tenniel的《愛麗絲漫游奇境》插圖一樣，屬于圖繪文本的經典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