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瑞鵬 張麗園
(新疆師范大學歷史學院 烏魯木齊 830017)
民國時期新疆蒙古族疆外求學教育初探
郭瑞鵬 張麗園*
(新疆師范大學歷史學院 烏魯木齊 830017)
20世紀30年代中期伊始,新疆蒙古族部分青年被先后送往內地高校和蘇聯中亞國立大學進行學習深造,從而促進了本民族文化教育水平、師資建設、參政能力和與其他民族交流、學習的能力,但是由于缺乏相關部門的引領指導以及遇到經費困難、不穩定的社會政治環境、官員不配合等不利因素,束縛了疆外求學向深層化方向的進一步延伸。
民國 新疆蒙古族 疆外求學 教育
楊增新與金樹仁時期的各式教育開展狀況,如程東白先生評價所云:“楊氏素主愚民政策反對新學,金繼楊后,對于文化教育亦不過敷衍而已”①程東白:《十年來新疆的文化教育事業》,《新新疆》,1943年第1卷第1期,第70頁。,因反復強調“蒙哈纏布囿于宗教語言文字習慣各不相同,當此歐戰劇烈之秋,鄰邦不靖,若再強迫入校,勢必枝節橫生”②楊增新:《補過齋文牘·甲集下·呈明新疆教育困難請以教育廳長仍兼政務廳長文》,臺灣:文海出版社,1965年,第218頁。,致統治者對教育漠視且過于閉關自守,這一時期鮮有蒙古族向疆外求學。盛世才執政后,為幫助蒙古族學生實現疆外求學的夙愿并達到“六大政策”培養建設性人才的目標,新疆省政府曾選遣數批蒙古族學生向內地及國外深造,因此蒙古族的疆外求學生涯始有興起。但在盛世才時代,“根據《禍新記》所述,除選送學生到蘇俄留學外,赴內地求學之學生一律嚴加禁止”③張大軍:《新疆風暴七十年》,臺北: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11冊,第6653頁。。直到1942年秋,國民黨勢力滲透新疆之后,試圖把新疆教育逐步納入到整個國民教育體系之中,于是鼓勵新省學生赴內地求學,“凡由本省直接報送渝蘭各地學校就讀學生,每人補全年一次津貼國幣十二萬元”④張大軍:《新疆風暴七十年》,臺北: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11冊,第6655頁。,新疆蒙古族的疆外求學教育在這一時期也隨之達到高潮。下文主要對盛世才及國民黨統治新疆期間的蒙古族疆外求學教育的狀況及影響進行初次探討。
民國新疆蒙古族的教育盛況,已打破新疆本省的地域限制,在國外、國內均有蒙古族學生的求學之跡。在國外,主要是在蘇聯中亞國立大學;在國內,主要在南京、蘭州地區學校,在北平、成都等數地人數分布相比而言非常少。
1.蘇聯中亞國立大學求學
民國時期國外求學主要存在于盛世才時期。盛世才上臺后為鎮壓馬仲英、馬虎山等匪徒勢力、以安疆局,選擇“與前蘇聯、中國共產黨之間的密切關系,則成為這一留蘇教育活動產生、發展的根本現實原因”①劉振宇:《盛世才治新時期留蘇教育述論》,《河北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1年第7期,第37頁。。當時省政府以“留蘇學生照著各民族人數分配之”②杜重遠:《盛世才與新新疆》,生活書店出版,1938年,第81頁。為原則,蒙古族遂被賦予相應名額,且主選學校便是蘇聯烏茲別克加盟共和國首都塔什干的國立中亞大學。據載,當時的蘇聯國立中亞大學行政法律系,“專為新疆學生所設之一系”③張大軍:《新疆風暴七十年》,臺北: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7冊,第3627頁。;除此,留學生還學習當時蘇聯先進的科學文化和革命理論④烏云畢力格、白拉都格其:《蒙古史綱要》,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320頁。等有關課程,如當時博爾塔拉察哈爾蒙古派出的有其登、尕爾吉、僧格、艾爾德、布瓦、吐布新巴圖等人⑤吐娜:《近現代新疆蒙古族社會史》,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2015年,第237頁。,深受蘇聯十月社會主義的熏陶,成為當時憂國憂民的愛國青年人士。
1934年至1937年,盛世才從新疆蒙古族青年中挑選出23名⑥王壽成:《關于新政府民族政策的報告》,《烏魯木齊文史資料》第8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烏魯木齊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1984年,第12頁。學生,分三批先后到中亞國立大學政法??屏魧W。每批學生大多是從省立中學、省立師范在校學生中經過嚴格考試、體檢錄取的⑦柴恒森:《從迪化送往國內外學習的專業人員》,《烏魯木齊文史資料》第7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烏魯木齊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1984年,第82頁。,尚有“新疆蒙哈學校的部分各族青年學生”⑧加·奧其爾巴特等:《察哈爾蒙古西遷新疆史》,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10頁。。派遣的留蘇生數額中,蒙古族學生的比例占各民族總人數的10%⑨柴恒森:《盛世才選送留蘇學生的前前后后》,《新疆文史資料選輯》第20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54—55頁。,學生在校學習期間的生活待遇及學習費用均由新疆地方當局承擔。這些蒙古族留學生在塔什干學業圓滿后,大多于1936-1938年陸續回國。
1939年,蒙古族學生再一次“經政府送往蘇聯塔什干留學學生有七人。比前五年,學校及學生數目,都增加一倍”⑩陳紀瀅:《新疆鳥瞰》,上海:商務印書館,1941年,第114頁。。這一時期“新疆的中等國民教育尚未達到應有的程度,所派公費留蘇生絕大多數并不具有真正意義的中等學歷,但完成了蘇聯高等學校規定的課程”?周泓:《民國新疆社會研究》,烏魯木齊:新疆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328頁。,包括歷史、地理、音樂等人文知識學科。
每期留蘇畢業生回國后,首先在迪化接受集中教育學習,使他們熟習本省施政情況及國內外時事,以備學有所用,服務落后的新疆現實社會。經過短期培訓后,省政府便根據短訓效果擬定分配方案,將學生們“分配到行政、學校及外交公安等部門,這些留學生為新疆的文化教育、經濟建設事業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①吐娜等:《巴音郭楞蒙古族史-近現代南路土爾扈特、和碩特社會發展研究》,北京:線裝書局,2011年,第128頁。,如曾經畢業于蘇聯中亞大學的巴圖賽特奇勒圖中路盟學生道爾吉被任命為校長②《蒙族國大代表選舉情況及代表名冊》[1948年],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46頁。,農民家庭出身的和碩人道爾加拉被分配到和碩縣小學任校長,焉耆縣七個星人貧農茶汗被選派到和靖縣小學任教師,和靜的巴德木分配到焉耆縣包爾海小學任校長,他們很快成為“土爾扈特部落與和碩特部落有史以來具有現代知識的第一批青年知識分子”③洪永祥主編、和靜縣史志編纂委員會編:《和靜縣志》,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86頁。。這些留蘇生“就是第一批教育工作者,他們在當時的困難條件下,開辦學?!雹懿纪?《舊土爾扈特南路盟的教育概況》,《巴音郭楞文史資料》第3輯,中國政協會議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1987年,第96頁。,為蒙古族文化教育等各方面的進步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2.蘭州求學
在1945年,烏靜彬就著手選5人去蘭州大學、4人去蘭州師范大學就讀⑤滿琳:《土爾扈特女兒》,北京:農村讀物出版社,2004年,第86頁。,此時的南路盟教育僅憑焉耆地區經濟實力尚可應對。但是到了1947年4月16日,時任和靖(今和靜縣)縣長的烏靜彬就隨同朝藏活佛汽車去甘肅蘭州求學深造的10名蒙古族學生的路費、津貼、食糧等補助給省劉孟純秘書長發去函件,稱“擬送蒙生十名隨同活佛赴甘求學,前由京返新時已獲得郭主席之允許,準發給食糧。惟路費津貼尚成問題,呈請主席以邊疆蒙族教育落后關系,恩予路費及津貼。”⑥《烏靜彬為朝藏活佛返青海及擬送蒙生十名隨其赴甘求學等事致劉孟純的函》[1947年4月16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52頁。后于4月19日,烏靜彬把路費補助等事項呈發給焉耆行署。但4月22日,焉耆專員左曙萍同意補助其中5名蒙生的路費、津貼、食糧等⑦《左專員就準予給赴甘肅蒙生路費等事給和靖縣政府的令》[1947年4月22日],和靖縣政府教職員供養花名冊卷宗、一般類、第11檔163號、民國23年9月至35年10月,和靜縣檔案館存.吐娜:《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84頁。。截止6月7日,烏靜彬始終沒有等到10個人都能夠被給予路費、津貼、食糧的回復,為此她向焉耆行署咨詢道:“竊查職縣此次隨同朝藏活佛汽車保送蒙生十名赴甘求學,以資深造,擬悉轉請恩準發給路費、津貼、食糧,俻資救濟,是否有當?”⑧《烏縣長就赴甘肅學生路費補助等事項致焉耆行署的文》[1947年6月7日],和靖縣政府教職員供養花名冊卷宗、一般類、第11檔163號、民國36年,和靜縣檔案館存.吐娜:《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84頁。經過一個月的周折,7月18日,第八區行政專員兼保安司令左曙萍還是根據4月22日的決定,最終承諾“和靖縣蒙族學生五人,隨同朝藏活佛赴蘭,已由省政府派車運送,并各送省幣八萬元”⑨《左專員就已派車送赴蘭州蒙生致烏縣長的代電》[1947年7月18日],和靖縣政府教職員供養花名冊卷宗、一般類、第11檔163號、民國23年9月至35年10月,和靖縣檔案館存.吐娜:《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85頁。??芍笫锲紱]有同意10名赴甘求學人員共同享受同等的相關待遇。并且在入學后不久,蘭州辦事處寄來蒙古族學生求學生活所需費用估計900余萬元,并且適值和靖縣要修建水利⑩《烏縣長就匯發在蘭州蒙生生活費致省劉秘書長的代電》,和靖縣政府教職員供養花名冊卷宗、一般類、第11檔163號、民國23年9月至35年10月,和靜縣檔案館存.吐娜:《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86頁。,這些費用對當時焉耆地區實為兩難,已經遠遠超出原先預計。無奈之下,烏靜彬將此事呈報給劉孟純秘書長,請求省政府按時匯發學生的生活費。
與此同時,蘭州教育廳廳長富恪于1949年2月15日,把請速撥蘭州師范學校蒙特班學生面粉款電致新疆省教育廳,聲稱:“該校代借蒙特班學生面粉220市斤亟需歸還,請新疆省教育廳盡快電匯金圓1.5萬元”①《甘肅省教育廳為請速撥蘭州師范學校蒙特班學生面粉款事給新疆省教育廳的代電》[1949年2月15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29頁。,以資清結。且在同年3月8日,西北長官行署因墊付新疆在蘭州蒙特班學習的巴圖、阿拉西等3名學生因返回迪化而產生的旅費18萬元,向新疆省政府致電要其匯還歸墊②《西北長官公署就墊借新疆留蘭州蒙特班學生返迪旅費事給新疆省政府的電》[1949年3月8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31頁。。綜上所見,新疆蒙生赴蘭州求學從1947年開始到1949年,面臨的最大困難便是經費與學生的生計問題。并據史料可獲知,赴蘭州求學的主要是焉耆地區的蒙古族學生,且由1948年蒙文會致教育廳的函件所附蒙古族學生名單③《蒙文會為請增加在南京等地之蒙族學生補助費事致教育廳的函》[1948年12月14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24頁。可知悉當時赴蘭州求學的17名蒙生也均系焉耆地區之人。
3.南京求學
吳忠信執政初期,曾于“三十四年(1945年)十月曾選送(各族)學生四十名赴內地入中央政治學校,國立邊疆學校,中央陸軍測量學校肄業,教育廳派新疆學院秘書護送”④張大軍:《新疆風暴七十年》,臺北: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11冊,第6653頁。,但蒙古族學生主要在南京的國立邊疆學校上學。如1946年11月8日,中央訓練團新疆分團的四名蒙古族畢業學員紀秀貞、巴玉蘭、巴世英、巴明亮四人因學習各項表現特別優異,分團教育長陳希豪推薦他們入南京教育部邊疆學校繼續深造⑤《中訓團新疆分團為巴玉蘭等四人入邊疆學校就讀事致張治中的簽呈》[1946年11月8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07頁。。隨后,張治中將此事向國民政府教育部長朱家驊呈請。12月2日,朱家驊旋即回電同意此四人往邊疆學校學習⑥《朱家驊就準予巴明亮等入邊疆學校肄業事給張治中的電》[1946年12月2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09頁。。另外,在1948年蒙文會致教育廳的函所附帶的41名蒙古族學生名單中,在南京國立邊疆學校求學的有塔城地區3人、伊犁地區10人、焉耆地區1人、迪化地區1人,總計15人⑦《蒙文會為請增加在南京等地之蒙族學生補助費事致教育廳的函》[1948年12月14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23—224頁。。此外,蕭·圖格杰、夏爾巴沙、哈爾巴沙、圖木那生、布·黨巴、古銳、麥哈等一批察哈爾青年從迪化蒙哈學校被選送到南京學習深造,他們是“兩翼察哈爾中首批赴內地學習漢語的學子”⑧中共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委員會黨史研究室、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地方志辦公室編:《新疆察哈爾蒙古西遷簡史》,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年,第135—136頁。;還有在中央警官學校求學的,如青色特奇勒圖盟的海玉祥⑨《蒙族國大代表選舉情況及代表名冊》[1948年],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46頁。。
除此,在四川成都、江蘇無錫以及北平、上海、陜西、廣東等四省局部地域也有少量求學人數。據統計在北平求學之學校名為北京大學和國立北平蒙藏學校,其中在北京大學求學者1人⑩張體先:《土爾扈特部落史》,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1999年,第199頁。(即鄂日甫),在國立北平蒙藏學校求學人數上僅有焉耆人巴德新1人;在成都求學的學校名為成都中央軍官學校預備班,求學的共有月明、李吉、阿拉、巴德馬、達瓦、索乃、馬拉、加已等8名焉耆人?《蒙文會為請增加在南京等地之蒙族學生補助費事致教育廳的函》[1948年12月14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23—224頁。。在上海上學的有策丹多爾濟1人,曾經求學于上海復旦大學?《敏珠策旺多爾濟報告新疆蒙古各盟選舉國大代表經過及國大代表名單》[1947年12月],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40頁。。在烏靜彬的資助下,和靖牧區數名學生去廣東黃埔軍校學習①滿琳:《土爾扈特女兒》,北京:農村讀物出版社,2004年,第85頁。。還有,在送往陜西西北農學院就學的50個名額中,省政府將其中2個名額分配給了蒙古族學生②張大軍:《新疆風暴七十年》,臺北: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11冊,第6654頁。。另由“1947年夏,應新疆蒙古族王公喬嘉甫·鄔靜格的要求,省教育廳保送第三批學生到無錫國立邊疆學校,學生全為蒙古族”③馬文華:《新疆教育史稿》,烏魯木齊:新疆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96頁。可獲曉在無錫也有蒙古族學生的上學足跡。
由此可言,就國內求學而論,國民黨統治新疆時期,省政府開始著力培養包括新疆蒙古族在內的各族人才,蒙古族學生在這一時期曾遠涉國立邊疆學校、國立北平蒙藏學校、成都中央軍官學校、蘭州師范學校、蘭州大學、北京大學、上海復旦大學等內地高校深造。就國外求學而言,從盛世才時期開始,在蒙古族人員分配上就有所體現,主要在蘇聯中亞國立大學進修。簡言之,雖遇到或多或少的各式困難,但此時整個新疆蒙古族地區各部落的疆外求學教育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開展。
在當時的民國階級社會背景下,蒙古族學生的疆外求學既有積極影響,又擁有不可避免的局限性,阻礙其進一步發展。
進步性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其一,促進了新疆蒙古族教育水平的提高,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新疆長期的封閉情況,開闊了人們的視野。蒙古族雖經過數百年的世事變遷,但至民國初年仍以畜牧業為主要生計,致“蒙古人是很不文明的民族,其智力發展仍停留在很低的階段”④(俄)尼·維·鮑戈亞夫連斯基:《長城外的中國西部地區》,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社,1980年,第232頁。。尤其楊增新與金樹仁均實行愚民教育,延續了清末以來的落后教育理念。經30年代中期以來的出疆受教育,逐步改變了傳統單一的宗教教育模式,“受教育的群體從少數貴族和喇嘛走向民眾,使更多蒙古人接受了文化教育,傳播了新知識、新思想、新文化”⑤達力扎布:《蒙古史綱要》,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70頁。,促進了教育結構的多元化,使人民對新文化理念的認識大為提高,對外界的社會事務倍加關注。如自盧溝橋事變后,蒙古族也積極踴躍促進全國抗戰文化水平的提高,配合抗日募捐活動進行文化勞軍,僅焉耆地區截止1943年的兩次募集就達17079.94元⑥《焉耆區為文化勞軍捐款事致省政府的代電及省政府的指令》[1943年1月3日],厲聲:《抗日戰爭時期新疆各民族民眾抗日募捐檔案史料》,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82頁。。
其二,培養了一批嶄新的師資力量。
疆外各地求學,一方面促進了蒙古族學生素質各方面能力的提升,另一方面又反過來帶動本族群乃至全疆文化教育的整體水平上升。在內地及國外求學深造的蒙古族學生回到新疆后,省政府對他們是較為重視的,給他們提供了不同的教學崗位。在省立迪化蒙族中心國民學校1949年度上半年教職員調查表⑦《省立迪化蒙族中心國民學校為報一九四九年上半年教職員調查表事給教育廳的呈》[1949年6月17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36頁。中顯示,12名蒙古族教職員中有2名在南京邊校(南京國立邊疆學校的簡稱)畢業,1名在甘肅甘番中學畢業。又如上述巴盟(巴圖賽特奇勒圖中路盟的簡稱)在蘇聯中亞大學畢業的道爾吉就當過校長;烏拉恩索珠克圖北盟的策丹多爾濟在復旦大學畢業后就曾在北平輔仁大學當過講師。
其三,參與政治的意識與革命實踐能力得到了提高。
在1948年新疆省蒙古族國大代表名冊⑧《蒙族國大代表選舉情況及代表名冊》[1948年],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46頁。中可洞察到,策丹多爾濟、道爾吉以及巴圖賽特奇勒圖中路盟的杜固爾等都踴躍參加國民大會,積極響應國民政府的號召,并且先后被選為國大代表。
通過在國外學習革命理論,使廣大蒙古族學生深化了對社會主義理論的認識。在盛世才反蘇、反共、反人民進行獨裁統治后,留蘇學生在牧民中宣傳革命進步思想,號召蒙民同胞與國民黨反動派作斗爭。在熾熱的革命火焰下,昭蘇、新源、鞏留三縣的國民黨官員取道尤勒都斯逃往烏魯木齊①吐娜:《渥巴錫的子孫們》,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79頁。,既提高了蒙古族學生的革命實戰能力,又帶動了一些牧民同反動勢力斗爭的決心與勇氣,從而為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做出了巨大貢獻。
其四,加深了蒙古族與其他各民族的關系,使各民族交流交融更為廣泛與深入。
“蒙古族青年大批前往內地學習,造就了許多兼通蒙古、漢兩種文字的人,出現了一些用漢文寫作的蒙古文人”②《蒙古族簡史》修訂本編寫組:《蒙古族簡史》,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第374頁。,促進了蒙漢雙語教育的得以開展,客觀上促進了教育現代化的向前推進。并且此時大量的自然科學書、漢文社會科學著作得到翻譯與出版,與之同時,蒙古族的文化成就也被介紹到內地。這種雙向同時運作的文化互相往來,使蒙古族單調的傳統文化甚是豐富多彩,既有利于文化教育及精神各財富的互惠共利,又使得各民族關系更加融洽。
但民國時代背景的桎梏束縛了求學教育的發展,并使得求學教育的積極作用受到不利影響。局限性大致表現為以下的一個總括三個方面。
1949年新疆蒙古族文化總會理事長賈自信致省政府《本省蒙族目前亟待解決各項問題建議書》中,就文化教育層面存在的弊端概括性的提到:“本省蒙族文化教育向屬落后,未能徹底發展。其主要原因為缺乏干部與教育材料,以及經濟困難。復因本族人民均過游牧生活,近數年來,受環境影響,無發展機會與條件。”③《本省蒙族目前亟待解決各項問題建議書》[1949年2月21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47頁。就求學教育而論,此話可細分出以下局限性:
第一,新疆求學教育缺乏教育干部等指導,在蒙古族人民中也不例外。
就當時整個新疆各部落的蒙古族而言,南路盟地區的教育在數個部落里較為先進,然而通過南路盟在蘭州求學的經歷可知,基本是在烏靜彬(后來的和靖縣縣長)等個別少數盟旗內部進步人士的組織下進行的。所以,求學教育人數總體較少、求學人員在各地分配不均與缺乏教育干部的引領是密切相關的。
第二,經費困難,財政匱乏。
在蘭州求學的困境中,烏靜彬多次向劉孟純等人申請經費補助,可經過多方努力爭取,最終只是解決了5個人的路費、食糧、津貼等問題,并且在蘭州求學年需省幣900余萬元,已經遠遠超出南路盟等地區的費用開支。另有1948年12月14日,由新疆送往南京、北平、蘭州、成都等各地深造的41名蒙古族學生在生活費等方面遇到困難,屢次向蒙文會請求增加補助,蒙文會難以支援,遂向省教育廳去函請求“對上述學生之補助,準予按各地生活需要充分增加,以利學業而免困難”④《蒙文會為請增加在南京等地之蒙族學生補助費事致教育廳的函》[1948年12月14日],厲聲:《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23—225頁。。這些由于經濟導致的求學困難無疑制約了求學教育的發展。
第三,易受社會政治環境影響。首先,“新疆教育的發展史上,是不能忽略盛世才這一統治時期。新疆教育現在所有的一些成就,差不多都是這一時期的努力得來”⑤甘肅省圖書館書目參考部:《西北民族宗教史料文摘·新疆分冊》(下),蘭州:甘肅省圖書館,1985年,第949頁。,但在盛世才統治后期,與蘇聯斷交,并且“完全拋棄了六大政策,投靠了國民黨,將國民黨勢力引入新疆,使新疆衛拉特蒙古同其他民族一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⑥馬大正:《衛拉特蒙古史綱》,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509頁。,求學教育進程受阻。其次,縣治和盟旗制度在1947年的并存,導致社會體制混亂。眾所周知,盟旗制度下的札薩克是一種剝削制度,其次加上保甲等腐敗機制,對人民的盤剝更加變本加厲,人民負擔沉重,自然缺乏資金求學。兼三區革命等爆發,對伊犁地區的波動與影響深遠,所以在求學教育中伊犁地區人數非常少,茲不贅言。
除此之外,部分政府官員的極不配合也制約了求學教育的發展。如國民政府初控新疆之時,蔣介石為拉攏人心,拿出國幣10萬元,作為各族赴內地求學人員的獎學金,但盛世才不僅沒有宣布蔣之德意,而款亦下落不明①張大軍:《新疆風暴七十年》,臺北: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11冊,第6653頁。。再如民國后期,保送到蘭州求學的公費蒙古族學生25人,經過省政府批準,可一并送往南京去求學,但“省府駐蘭辦事處張主任樹明以為竊生二人(金萍與秦秀英)系留蘭新疆中學生,不準進京,并停公費,目前生活極為困難”②《代理盟長烏靜彬就赴京蒙生事致省教育廳的代電》,和靖縣政府秘書卷宗、政治類、第12檔317號、民國37—38年,和靜縣檔案館存.吐娜:《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99頁。。實際上,新疆省政府已經同意,作為新疆駐蘭辦事處的官員就應該按照政府的指令去做,張樹明的說辭含糊其辭、極不合理,為什么其他新疆中學生均可,唯獨金萍、秦秀英兩位女性就不能去南京就讀?這顯然只是不讓她們去南京的借口而已,足以看出張樹明在求學教育方面的不配合、與求學教育政策的相左。
[責任編輯:那次克道爾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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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067(2016)04-0053-07
* [作者簡介]郭瑞鵬(1990—),男(漢族),山東利津人,新疆師范大學歷史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新疆近現代民族史;張麗園(1989—),女(漢族),山東菏澤人,歷史碩士研究生,新疆師范大學2016屆畢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