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平：墨痕刀鋒書刻夢

馮雅琴

去年秋，許樂平先生的名“墨痕刀鋒”的書刻藝術展在臨安市政協書畫室展出。窗外是風景秀麗的青山湖。云影天光映入展廳，使一件件作品平添幾許飛揚的氣韻。各地書畫界同仁的祝賀聲和贊嘆聲不斷。

許先生的這一藝術展也在浙江農林大學圖書館展出。水木清華中，一撥撥熱愛藝術的學子徘徊流連。

一

《留痕》是許先生書刻藝術的代表作之一。許先生說，他對這件作品的創作構想是，體現遠古先民對中國文字的創造發明和對記錄事物而刻畫的杰出貢獻，表達自己對這種留存手段的感嘆、崇拜和尊敬。

許先生非常用力，用力留痕自己的書刻藝術。

書刻在我國藝術史上源遠流長，據說8600年前，摩崖、石器及龜甲上就出現了這一文化遺存刻畫符號。之后，刻字在不同材質上得到發展，并獨立成為一門藝術。而今天的書刻藝術，也叫現代刻字，正是對古代刻字的繼承和發揚，集書法和木刻藝術于一身，門類新興，一枝逸秀。

許先生從云山深處的浙西臨安一個小村子里走出來。他癡迷新興藝術，卻也不忘源流基本，比如，青山湖水波澹淡，總之匯集于天目群山的溪坑；再比如，許先生名樂平，自然是他父親取的，他自字子簡，自號教場居士、一支堂主，恐怕便表示了對這種傳統的遵循。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許先生，他爽朗地笑起來，性格有如林海。“我現在從事的藝術屬于‘潮的一類，當然是‘暗潮，大多數人還不了解、不接受。”許先生一點不諱言：“但我骨子里卻很傳統，甚至傳統到保守，一味想承續、光大中華優秀文化藝術。”

借著許先生的直爽、健談，我和他作了一番深度談。

二

許樂平的兒提歲月正逢那隨意讀書的時代，應付之余，他滿山坡地放牛砍柴拔豬草，偶爾也跟人胡亂學些木匠活，手藝談不上，但對斧斤鑿枘的感覺好像稍微有一點。

在學校，許樂平最喜歡上圖畫課。有次老師在黑板上漫畫孔老二，許樂平跟著畫，沒想到他畫的似乎要比老師畫的好看更生動，更形象，更有趣味。這種無意識的模仿，讓他覺得自個兒的畫有意思。上中學后，他成為學校黑板報宣傳骨干。臨安舉行中小學生繪畫大賽，他的參賽作品《走在金光大道上》得了獎。他懵懂之間萌生出一種長大要當藝術家的沖動。

中學畢業，許樂平回家務農。一次，生產大隊向公社推薦許樂平去縣文化館學習，“這不就是成就藝術家夢想的機緣嗎？”許樂平有點激動地回想。在那段美好的求學時光里，他按照老師的要求，堅持速寫、臨摹，尤其苦練畫人物頭像等基礎技法。

20世紀80年代初，許樂平參軍入伍。部隊營地瀕臨大海。大山里走出來的人，見到廣闊的大海、碰上火熱的軍營生活興奮極了，休息天，他背著畫板去畫海景：沙灘、礁巖、波濤、燈塔、漁船、鷗鳥……還有趕海的人。訓練間隙，他速寫戰友，速寫訓練，貼在墻頭上，供大家參觀。他的繪畫才能引起上級領導的注意，不久便被安排到團部、師部，專門搞文化宣傳工作。

有一次，許樂平為優秀戰士的先進事跡畫一套幻燈片，他反復思索、琢磨，抓住典型場景來突出典型性格，因而效果不錯。這套幻燈片后來在省軍區范圍巡回展映，他為此被評為精神文明先進標兵。“看來我的一生從那時起已經離不開藝術了。”許樂平不無自豪地回憶道。

三

退伍回鄉的第三天，許先生去臨安劇院報到上班，從事美工工作。“那時，海報、宣傳畫是經常要畫的，美術字要寫，也會去搞一些舞臺布景，業余依著自己的興趣愛好，我就系統地自學并練習起書法、篆刻、版畫，也學習剪紙、布藝，堅持到今天。”他設問：“有三十年了吧？”

劇院一度蕭瑟，加之社會上下海潮風起云涌，許先生也去闖蕩。但他沒有離開過書畫，從小小的廣告業務服務部，擴展到公司，再到書法藝術工作室，一直跋涉于藝術之途。“藝術成了我人生最大的追求。”

大約在不到十年之前，許先生開始涉及書刻藝術。以刀為筆，以木板代紙。經過幾年努力，許先生驚喜地發現，昔日練下的書法基礎和多年的美工功底，讓他得心應手。

許先生一旦品嘗到書刻的無窮樂趣后，便找到了實現夢想的新舞臺，并定位了自己藝術人生的新方向。許先生一有時間就對著木板構思，一看到有好的名句詞匯就心里發癢，同時平日里下鄉、走親訪友，也不忘尋找合適的木板。靈感產自瞬間，也會消失在瞬間。許先生強調：“書刻手稿不能憑空想象，要靠平時積累。”他特別注意詞語的匯集。詞語的本質內涵在書刻中，通過構圖的巧妙安排，通過真草隸篆的選擇，得到藝術的發揮。

由淺入深，從單個的刻字到一幅完整的圖像，漸漸地，藝術在升華，許先生的書刻藝術逐漸成熟。他熟練地運用篆刻手法，使作品不僅具有書法藝術的特點，還具有繪畫藝術的美感，兩者渾然一體，交相呼應。許樂平說：“我們玩的每一塊木板其實都是有生命的，書刻的文字是有靈性的，它是激情的藝術，也是浪漫的書法。”

我明白了夢是可以追求的，許先生追求的就是成為一位藝術家。

四

許樂平很謙虛，他說：“想要成‘家，要確立自己的創作風格，要形成自己的學說體系，而我經常是率性的。”其實邀約訪談之前，我已經知道他至少是中國現代刻字的領軍人物之一了。

這次許先生的書刻藝術展的開展，是他創作生涯中的一次新潮。作為階段性小結，他的《墨痕刀鋒作品集》《書刻構成》首發式同時舉行。

《墨痕刀鋒作品集》由許先生自選，作品以表達中國傳統文化意義的漢文字為主，融傳統刻字、篆刻、版畫等相近藝術門類于一體，具有平面構成、立體構成、色彩構成三大特點。其中有些或在報刊上發表，或在國內外入展、得獎。

我比較喜歡《抒懷》。我不知道許先生是否喜酒，他卻能巧妙地刻畫出古代的酒文化智慧：充分利用板材不規則的形態，中間以大篆字體為主，配上酒具原形，兩邊一是對聯“喜觀春雨花枝萬巷；樂飲豐年美酒一尊”，一是釋文，上方安排一方“品味典藏”方印。我也喜歡獲國際大獎的《多元世界》，許先生曾為這件作品赴韓國參加頒獎儀式。

《書刻構成》是許先生的談論之作，他敘述了書刻的工具、方式、構字構圖等，因而可作較為專業的教科書。

許先生在書中說：“書刻文字……讓人感到不僅有一種視覺上的沖擊震撼，更有一種沉著明快酣暢自如的特殊效果。別看刻手們舉刀弄斧鑿木板，模樣有點可愛，正是這種深厚的傳統功底，獨特的行為語言，含蓄地表達出了中國文字的寓意。藝術家內心的感情世界，通過手中的錘子和刻刀，借助文字淋漓盡致地抒發出來了。”

一刀一筆一世界。我讓許先生為我在這兩書上題簽，留作存念。

許先生說，書刻源自中國古代刻字，但現在叫現代刻字，是從日本傳過來的，只有三十年，未必完全成熟。現代刻字在全球的影響力不好說，不過在日本，在中國，在韓國、馬來西亞、新加坡正呈方興未艾之勢。

這是意在左右的實在話。許先生想讓更多的人學習現代刻字、傳承古代書刻。于是，他開始教授這門藝術。他認為，這才是一個文化人既古典又浪漫的藝術夢境。

“無須故作驚人筆，寫得性靈品自高。”期盼許先生，期盼書刻藝術！

（本文圖片由許樂平提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