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生活，保衛你的“流動性”

譚保羅

經濟增長放緩之時，保護好你個人的流動性，可能比什么都重要。

經濟在變，你2016年的生活會怎么樣？是滿懷希望地規劃，還是必須沉思即將到來的現實？要弄清這個問題，你必須知道中國經濟正在發生什么。

過去的一年，無論是打擊股市做空，還是嚴防資本外流，中國經濟都正在打一場“資產保衛戰”。從宏觀上講，這關乎人民幣幣值的穩定、銀行體系的穩固。從微觀上看，這更關系到你的個人資產（特別是房產）的價值浮動和中產階層的情緒。所以，這場戰斗我們一定要贏。

理解一個人在中國社會的“財富地位”，往往是從房子開始的。

對于樓市的“先入者”，高房價是你個人資產的安全閥。但對“后來者”而言，高房價則可能是你人生財富晉級的最大阻礙。我知道，這很殘酷，但也是鐵的事實。

房子，你終究無法掌控，但有些東西，你可以控制。你手中的資產可能折舊、貶值，但在經濟增長放緩之時，保護好你個人的流動性，可能比什么都重要。

命運和房子

房價高，很多人都在“罵”，包括受益者。

“80后”的何杰就是這么一位，他在重慶一家房地產公司上班。何杰和愛人走的路是典型的“西部中產”晉級之路：上當地最好的高中，到上海、北京念名牌大學。然后在沿海工作或出國留學幾年，再通過關系或憑借“真才實學”，回到重慶找個中層管理的職位，以安度人生。

大學在上海一所名校念哲學的何杰有點憤世嫉俗，他十分鄙視中國城市中市儈階層蔓延的享樂主義。聊天時，他特別愛引用這句話：“有些人30歲就死了，但要等到80歲才埋葬。”他時常咒罵“房叔”、“房嬸”的腐敗，卻忘記了自己是個微縮版的“房哥”。

2005年大學畢業后，在父母資助下，他在上海浦東購入一套價值150萬的房產。經過2009年的大漲、這兩年自貿區概念的助推，房子已經升值到近400萬左右。但這套房子他和妻子都沒有正式居住過。目前，一家互聯網創業公司租下了這套公寓，用來“商住兩用”。

在重慶，何杰還有兩套房，父母給他買了1套“婚房”，他自己又買了1套“改善房”或者叫 “投資房”。如果加上父母自住的，那么他在重慶就有3套房。由于妻子也是獨生子女，算上岳父母的“財產”，兩口子總共擁有房產價值在1500萬元左右，是名副其實的“千萬富翁”。

實際上，何杰并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他不過是一名重慶國企普通職工的兒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和他的家庭進入中國的房地產市場都比較早，主要的資產購買行為都發生在2010年之前。彼時，正是普通中國人投資房地產，實現財富迅速膨脹的美好時光。

當然，和那些來自于農村和小城市的同齡人不同，何杰的父母和岳父母可以給他和妻子一些“啟動資金”。正是這些“啟動資金”，讓他徹底拉開了和“貧二代”的財富差距。盡管后者也能和他上同樣層次的大學，做著同樣層次的工作。

何杰告訴《南風窗》記者，他所在房地產公司要裁員了，自己前途未卜，但沒有要孩子，也沒有什么經濟壓力。目前，他每月房租收入扣除掉月供之后，還剩1萬元左右。如果經濟不好，賣掉一套就行。“都是市中心的房子，戶型適中，不怕賣不掉。”最近，何杰買了一臺65英寸的大屏幕互聯網電視，有時間就和妻子打打游戲，生活過得閑適平淡。

何杰這樣的人，無疑是中國房地產市場的“既得利益者”。和另一些“既得利益者”靠著權力發家不同，他和他的家庭，靠的只是中國人對房產財富屬性的樸實信念。

在中國，何杰這樣的年輕人不在少數，他們是真正有著“財富自信”的中產階層。而且，現行的財富分配體制—比如稅收，也鼓勵著這種中產階層的“財富自信”。

何杰房產所在的兩地上海和重慶，都率先在中國開征了房地產稅—確切地說，是房地產持有稅。此前，廣義的房產稅（主要是房地產交易稅）一直在征收，但狹義的房產稅（持有稅）則是新試點。“我買的戶型都不算豪宅，對我影響很小。”何杰說。

按照重慶市2015年的房地產持有稅征收標準，需征稅的住房要符合3個條件之一：1、個人擁有的獨棟商品住宅;2、個人新購的高檔住房，高檔住房是交易均價超過上兩年主城九區新建房均價兩倍以上的住房;3、在重慶市同時無戶籍、無企業、無工作的個人新購的第二套（含第二套）以上的普通住房。

顯然，這個征收標準非常“高”，何杰的房子并不在征收范圍之內。同樣，在上海，他的房子也不是“豪宅”，同樣得以“幸免”。一場讓他虛驚的房產稅試點之后，何杰的家庭財富并未受影響，他輕松地舒了一口氣。

“矛盾”的新經濟

在何杰的高中同學微信群里，至少1/4的人都在做著房地產或與房地產相關的事。有的是經紀人，有的是投資經理、營銷經理，有的是第三方規劃商，還有銀行信貸經理，但信貸經理的大客戶也還是地產商。總之，房地產已經滲入了這群“80后”職業生涯的方方面面。

何杰的另外一位高中同學馬樂，正在參與一家P2P公司的創業。之前，他也在為一家房地產公司工作，但由于該公司全面收縮了二三線城市的“戰線”。已經做到了區域副總經理的他，離開了這家公司。

P2P是中國經濟“互聯網熱”的一個重要截面。在當下的中國，和互聯網沾邊的東西都會被稱為“新經濟”。在資本市場，一家連鎖餐廳改名為“某某云網”，便會股價大漲。當然，這只發生在“牛市”。

熱衷于互聯網創業的年輕人不計其數。一時間，互聯網創業在大學畢業生中的熱門程度，讓人想起了上世紀80年代，高中生熱衷于報考中文系，搶當“文學青年”的場景。

但創業熱潮之下，創業者很多人早已忘記了高中學過的“辯證法”。互聯網的優勢在于，它的確降低信息成本，但它的另一面更是普通人創業的“大敵”。

實際上，和其他行業相比，互聯網由于擴張的邊際成本低，所以是“贏家通吃”現象表現得最為極端的行業。這意味著，多數人只能為增大創業成功率的分母做貢獻。如果遇到形勢突變，互聯網一定是比房地產“死得更快”的行業。

馬樂最近明顯感到了壓力。他對《南風窗》記者說，P2P網站吸引個人投資者不是問題，問題在于資產端找不到好的資產，“一個項目好，有投資前景，那么好像所有的競爭對手都會找上門去。”

最初，互聯網行業的確給行業帶來了“優勢”。相對于傳統金融機構，互聯網降低了交易成本，讓草根金融得以短時間內做大負債端規模。

但之后，互聯網給這個行業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劣勢”。因為門檻降低，這導致競爭對手太多。更重要的是，由于互聯網的開放性，對個人投資者和項目都沒有地域限制，這就等于任何一家P2P公司，所面臨的競爭對手其實就是行業最強的那一家。

一些評論者甚至認為，即便是做餐飲，都比P2P強。因為餐飲有地區性特征，即便在同一座城市的同一個區域，至少允許一些特色餐廳存留下來，不會“贏家通吃”。但互聯網行業創業的最終大結局，一定是“多數人都得死。”

這種“矛盾”早已在產業界彰顯無遺。近年，互聯網雙頭合二為一早已司空見慣。土豆和優酷、滴滴和快的、大眾點評和美團，這些合并案例背后的資本邏輯是簡單的：在這個“贏家通吃”的行業，搞“南北朝”或“三國演義”，對大家而言，必然都是虧本買賣，唯有“統一”才是共贏。

遺憾的是，認識到互聯網創業這個“矛盾”的人并不多。當然，或許他們認識到了，只是假裝不知道。

這的確是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從社會心理的角度看，這個現象的背后在于年輕人對自身財富地位的焦慮。除了王思聰、柳青等少數“富二代”，或者那些和喬布斯、馬斯克一樣有著與生俱來使命感的年輕人之外，很多創業者創業的原動力，其實來自于對自身財富地位的深度焦慮。

在中國一些電視相親節目中，面對臺上十幾位獨身女性，部分男嘉賓會在電視臺的安排下進行這樣的人生敘述：我有一個創業夢想，有一天，我的企業一定會上市。

創業夢想，這是否比一輛寶馬車來得有力量，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在經濟形勢不明朗的情況下，和存量的資產相比，個人的流動性會變得越來越重要。在婚戀市場打拼已久的女嘉賓們，應該懂的。

保衛你的流動性

什么是流動性？對一項資產而言，流動性指的是它以合理價格變現的能力。簡而言之，指的是你需要錢的時候，賣掉它的難度。

比方說，股票的流動性肯定要大于房地產。鼠標一點就達成了交易，但賣掉一套房子就復雜多了。如果地方政府限購、銀行提高首付比例，購買者的數量理論上就會減少;此外，在最終成交之前，買賣雙方一定會進行相對長時間的討價還價或“心理博弈”。這些宏觀和微觀的因素，都降低了房子的流動性。

流動性也是個很寬泛的概念，普通人也有流動性。這種流動性可以理解為你手中掌握的現金多少，或者你創造現金的能力。在經濟增速下行的時候，多數普通人要做的不是守護你的房子，而是守護好你的流動性。

不容否認，房子是普通中國人個人財富中，最堅實的組成部分。資本外流的嚴格管制，加上財政、貨幣政策的放松，過剩的資金最終一定會通過各種渠道，不斷涌入這個市場逐利和尋求保值。房價水漲船高，在一線城市，好地段的房子可能會一直上漲。過去的人生贏家—房產持有者們將可能迎來新一輪的財富暴增，甚至他們自己都始料未及。這個過程有沒有終點，不得而知。

只有“從嚴”征收房地產持有稅會改變這個局面，但這并不容易。在世界任何國家和地區，政府對個人財產大范圍征收直接的財產稅，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在已試點城市，房地產持有稅征收總額極低，甚至低到有專家認為，征稅所花的錢恐怕比征收的錢還要多。這說明了什么？

仔細研究試點地區的征稅“門檻”，你會容易發現，地方政府“從嚴”征收持有稅的意愿并不高。在這種情況下，房地產行業的投資價值依然沒有消失。對較富裕的中產階層而言，去城市的“價值洼地”搜尋房產作為投資，帶來的財富增值可能依然超過你每天都盯著炒股軟件。當然，這絕不是投資建議，只是提供一個思考維度。

對二三線城市來說，房子的價值依然充滿不確定性。在一些人口不斷負增長的中西部地區，人跡罕至的小區和燈火寥落的夜景，已經在不斷地提示著風險。

一些業內的人士開始講到一個趨勢：一線城市的好地段房子依然會有投資價值，但二三線城市則未必。但這也是一個悖論：前者的價值會越來越高，但“投資門檻”會讓多數人失去這個投資機會。而后者由于其不確定性的存在，人們又會望而卻步。

那么，在這個悖論之下，個人如何保衛你的財富，應對未來可能的經濟變局呢？你必須關注你的流動性。這不是讓你囤積現金，持幣待購。合理的消費會提振中國的內需，也會提高你個人的生活品質，請花掉你該花的錢。你應該做的是，提升自己創造現金的能力。

從微觀層面而言，你是否有足夠的職業競爭力，你在所在的細分行業內有什么江湖地位？你是否有足夠信心，在行業可能到來的裁員潮之中幸存下來？或者，你是否做好了足夠的知識、人脈儲備，以便于你能夠迅速跨入另外一個可以逆勢上升或者規避經濟周期的行業？沒有給教育培訓行業做廣告的意思，但你應該明白自己可以做什么。

2016年，和過去的那些年都一樣，不用過多地為宏觀經濟形勢的變動而憂慮，你一定要相信中國中央政府的責任感和能力。也不用對以房產“計價”的社會財富地位固化而懊惱，你改變不了的可能真的就改變不了，但可以改變的就一定要抓住機會。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何杰、馬樂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