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樹俠

那晚的雨
一城燈火,亮成夜的眼睛
提醒我一場正在鋪陳的盛事
我不知道這些隱秘的昭示里有沒有可訴的真情
有沒有我期待的甜蜜以及花草的芬芳
我被蠱惑了一般
雨在這個時候來了來的時候跟你的笑一樣彌漫
不急不緩 正好是我撐開一把傘的距離
我忽視了身后的那個亭子
我只把想自己的話語在你面前一一攤開
河里的星子被雨點打散
收不攏一個圓 恍若曾經的愛
碎成漏洞百出的袋子
放在哪里都不合時宜 只好提在手里
走進蛛網盤結糾纏不清的人生
說什么已經不重要
把自己陷進往事也不重要
可那些蛙已經等不及了
它試圖打破我們假裝的深沉
打破今晚所謂的悲傷
想一吐為快
隔岸的樓群逼過來
每個窗戶都流淌著愛情
隔岸的黃梅也裊裊婷婷走過來
把那些愛情婉轉成心里的長嘆
你也朝我望過來
閉上眼 正好一滴雨砸在我想說的話上
又一個美好的早晨
隔夜的余歡
拍打著睡眠
陽光俯身凝視床頭的時間
哦,又是一天了
這一天總是好過上一天
去早市買回菜蔬和水果
幫它們更衣淋浴
像哄睡我們的愛情一樣
眼角眉稍都染上少女的甜蜜
讓它們月貌花容
陽臺上的花似乎還未醒來
打開夢里殘留的萬紫千紅
摘一朵芬芳療治經年不愈的失眠
栽幾粒文字填補詩行的空缺
影子總是比真實遙遠
那些藏在時光背后的深情
不想翻開 不想打破
晾在晨露里 幻想自生自滅
盤子里的牛奶、雞蛋、面包
喋喋不休的說著自己的殷勤
空氣中似是而非的暖昧
成全了這個早晨的美好
秋天,我在跟往事交談
這個秋天
一旦坐到窗前
我就把自己陷入往事
那些一碰就痛的過去
我不能說出誰是罪魁禍首
唯一能做的 是用目光框住天空的流云
試圖改寫沒有注腳的命運
我也曾打開秋天的唇齒
喚醒流水 做一次傾心的交談
把愛塵世的那顆心 清洗成無邪的白月光
跟河床一起矮下
我又想起睡在北方的大伯
一生喜歡熱鬧 害怕寒冷
不幸的是沒有挨過秋天
孤零零的把自己丟給陌生
如果他在春天發芽
我想 他此時一定會纏著大雁
給我捎來幾句話
月亮,你的圓缺只是一個借口
當我望著頭頂的月亮
瘦成細細的發簪時
我沒有把它別在鬢角
因為我知道
一個人的情緒總是跟著日子陰晴不定
我不是一個善弈者
舉棋不定時
你用一個妥帖的借口
將我的領地圍剿得片甲不留
其實在你說冷說孤獨時
我很想用體溫
捂暖月光漫漶的清寂
這個涂滿往事看盡悲歡的異域之客啊
它從來就沒有一顆悲憫之心
今晚,你就是一塊寂寞的盤子
我從近視里辨識
我用你的光把天空一遍一遍清洗
打破斑駁燈影
我只承認
懸在小樓的只是個圓盤
愛情跟落葉一同出走時
我看什么都不是什么
我也不相信懷抱桂花的素娥會清冷
我一直說 那不過是晏殊孤單的魂
其實在今晚之前你還是殘缺的
這個美,也不過大病初愈模樣
我決定不去碰你旁邊星子
我怕手里會長出宿命般的褻瀆
我只是把這酒連同杯子 碼進你身體
再一口一口喂養 不允許你瘦下去
再多花朵也不能把樹搖醒
而落葉卻可以埋葬秋天
即使你身子豐滿成一朵嬌羞白蓮
也盛不下我今晚的寂寞
秋天,選擇另一種方式生活
站在秋天的盡頭
把自己攤在今晚的月光之下
請求那把清冽的鉤子
掏光我體內所有的非分之想
我摘下的那枚果實
也要拿出來讓白露去驗明正身
我還得借今晚的白月光
清洗我的鞋子
這個帶我顛簸人世的小船
總是讓我慌不擇路
我要把它的跟
釘進更多類似于石頭一樣的堅硬
等我走進愛時 它就不會再搖晃
秋天的愛情
人秋以后愛情就跟在天氣后面
一天比一天涼了
我看著她營養流失
憐憫她的壽命并不比一片落葉長
沒有和春天的雨水親熱沒有被烈日調戲
葉子比她有真知灼見
在樹拋棄之前 已經跟泥土約了佳期
那就讓她生于寂寞或死于寧靜吧
如果這也算壽終正寢
秋天,我就是這樣虛度時光
沒有比白云更遼闊的了
倘若你也喜歡愛情
正好可以蓋一床溫度適宜的初戀
生養幾朵花或者一蓬草
偶爾跟廊下的雨水吵吵架
把東家的往事搬到西家
給螞蟻和蟑螂結一門體體面面的親
虛度時光又能怎樣
還可以扶起塵土滿面的文字
把她們梳妝打扮做隔壁睡舊的娘子
就這樣捂著
一直捂到中年以后
等兒女成群 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