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偉的詩

潘偉

秋色，或一抹晚霞

一生中最后的表情給了你

油畫的最后一筆我收了起來

給這個世界留下一絲遺憾

就像幸福，我不敢享受的太多

不敢親近的太滿，我總是

在最終的時刻遠離一點

與燭光保持一棵樹的距離

就像站在曠野，任由緩慢靜美的

時光，撫摸大地上小小的幸福

精致的葉片柔美了風的堅硬

一尊雕像任由夕光的刻刀

一刀一刀地剔除恨和貪，只留下

愛和滿足。他的背影越來越

深刻，仿佛要把世上一切

陰暗的東西都納入他的體內(nèi)

秋夜，或一地的沉默

是的，我現(xiàn)在需要沉默

就像在秋夜里我需要找到真相

我不知道痛苦之樹開出的花

能否結出寧靜的果實

對此，我保持沉默。但沉默

不是恐懼，不是死亡

不是怕揭開真相的面紗之后

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只想把沉默收回到體內(nèi)

這是我無法選擇的最終的歸宿

黑暗的背后，那把隱藏的劍

還未到出鞘之時，請抓緊時間

在沉默中把秋夜打扮成露珠

把露珠提煉成火焰

把火焰燃燒成這一地的涼

然后靜靜地等待著說出

“給我沉默，我將蔑視黑暗”

秋風，或一片落葉

我還不打算跟著秋風回家

現(xiàn)在，我必須在冬天到來之前

捂熱城市的一塊磚

讓影子印在一朵云的內(nèi)心上

那顆心是溫暖的、慈悲的

能讓迷途的馬兒找到草原找到家

能讓被風迷住的眼看到內(nèi)心的茂盛

秋風走過曠野走過村莊

她的腳步踩亂了月光的鏡子

而一片落葉不說飄零不說遺憾

不說恨，她只將一寸陽光

隱藏在時光的褶皺里

這是她度過漫長冬夜的唯一溫暖

她不會立刻用盡珍藏的光芒

這最后的禮物，她將送給春天

秋雨，或一滴幸福

這最后的柔軟和熟透的時光

來自地平線背后的天空

在無聲無息中漸漸潤澤了一切

當時，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一些順流而下的幸福便來到身邊

一一這些帶著神的暗喻或明喻

裹著幸福就落到樹梢、屋頂和窗前

我撿起一粒珍珠放到你的手心

你是否就握住了一生的幸福

當一滴雨站在你的唇上，你是否

就可以對著波光說出溫潤的

幸福。懸垂在你睫毛上的那滴

為何始終不肯落下？怕?lián)踝∵h方的

背影嗎？而秋雨依舊敲打著窗欞

這么多的幸福就這樣奢侈地落下來

可是，如果你不在我身邊

一一這個世界與我有什么關系呢

秋蟬，或許是唱給自己

一一破土而出

向上攀爬的過程風干痛苦

蛻變的記憶催生了歌唱的欲望

乘著夜色，把月光一寸寸

斷裂在樹干上，照著干凈的身世

用聲音打開，或傳遞一個世界

或者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就像我來到

這個世上的目的一樣純粹干凈

季節(jié)不是長度，不是時光填滿的

虛幻。每一聲蟬鳴都不可重復

都是讓空氣顫動的唯一聲源

聲音遠去。明年的呼吸是否可以

與昨天的聲波產(chǎn)生共振

死亡是透明的。如蟬翼帶動飛翔

不是向上，而是俯沖

帶著最初的指紋回到泥土回到根

秋月，或一個純粹的詞

我不知道真實的存在，是一種

什么感覺，是不是就像世界存在

我的生命里。傾瀉而來的清輝

垂下的長發(fā)，提煉著我心靈的純度

一個純粹的詞在暗中獨自發(fā)光

其中隱藏的秘密，我不說

你也別說。這個世界需要懸念

需要無休止地猜測，我和你

只需要把表面頌詞美化的好一點

別被一絲絲纏綿就感動

就吐露我們埋藏已久的秘密

就讓這個輝光，照耀那夭折的種子

別打擾他們，他們現(xiàn)在需要回到

最初的寧靜，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放棄

秋露，或一種轉換

一滴淚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當離開眼眶，浪費掉所有的情感

便可淹沒江山，擊落飛翔

之前，你早已聽到了一種召喚

那時你還沒有成熟，剛學會打濕

一個早晨在窗前遙望遠方的

眼睛，剛學會把太陽裹進心里

留住時光的心思正在發(fā)芽

還在學著愛，愛著所看到的一切

當愛的沉重與痛苦無法承受時

你在季節(jié)里成熟的身體便從

葉尖上無奈的滴落，生命與時光

一起破碎，化作虛無中的真實

回到了土地，回到了萬物的根

去延續(xù)季節(jié)，延續(xù)一切不可能的可能

秋草，或失重的墳塋

在風的旋轉中，上升、下降

或返回自己，你這風的形態(tài)之一

讓我看到了她的恣虐和狂躁

充斥著整個曠野。即便你在高處

我也看不到你的力量

也比不了樹葉生長帶給我的震撼

急驟、舒緩。你用飄忽的生命

狂草著陌生的字和單音詞

像飛機的航道，存在卻看不見

你的家在哪里？在連根拔起

之后，你就沒有了真正的家

你隨身帶著自己的懸棺

在不斷擴大的空間里，尋找一塊

有陽光、河流和夢想的地方

可惜，你漂浮的思想，不會想到

“沒有任何地方能讓我們永遠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