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的人,都喜歡聽奉承話,“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此,那些善于投機鉆營的家伙們,便投領導所好,天天圍在領導身邊,竭盡溜須拍馬之能事,把領導拍得暈暈乎乎的、心里樂開了花,也因此迷失了自我,找不著北了,便不斷地干出一些荒唐事兒。當然,并不是所有的領導都喜歡馬屁,在歷史上,總還有那么一些清醒者,能夠冷靜地拒絕馬屁,唐太宗李世民就是這樣的清醒者。
貞觀六年(公元632年),秘書少監虞世南寫了一部為唐太宗歌功頌德的馬屁大作《圣德論》,把唐太宗夸成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最偉大的明君圣主”,然后興沖沖地獻給了唐太宗,可是,唐太宗并沒有被沖昏頭腦,因為他能實事求是地估量自己,他對虞世南說:“卿論太高,朕何敢擬上古,但比近世差勝耳。然卿適睹其始,未知其終,若朕能慎終如始,則論當可傳;如或不然,恐徒使后世笑卿也。”意思是說:你的《圣德論》太言過其實了,把我比擬成上古的圣君,我哪有那么賢明啊!但是,比起近世的一些賴皇帝來,我還是比他們強一些的。但你看到的只是開始,我將來能不能一直做得這么好,就不知道了。如果我能一直做得這樣好,把我寫進傳記里頌揚一下,還說得過去;但如果我不能一直做得這樣好,提前把我的優點寫到傳記中,不是讓后人恥笑嗎?”因此,唐太宗拒絕了虞世南對自己的吹捧。
貞觀十二年(公元638年),著作佐郎(相當于中央宣傳部長)鄧世隆上表請求將唐太宗的言論編輯成一本《李世民文集》出版發行,中國歷史上的統治者,在掌握了權力之后,幾乎都熱衷于在“文治”方面有所建樹,隋煬帝、朱元璋等人就都出過文集,可貴的是,李世民雖然是千古明君,開創了偉大的盛世,卻絲毫沒有“文集情結”,對于鄧世隆送上來的這個馬屁,他毫不猶豫地就回絕了:“朕之辭令,有益于民者,史皆書之,足為不朽。若為無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陳后主、隋煬帝皆有文集行于世,何救之于亡!為人主患無德政,文章何為!”大意是說:我的言論、命令,對老百姓有好處的,史冊自然會記錄下來,當然就可以流傳千古了;可如果我的言論和命令對國家、百姓沒什么益處,編成文集又有什么用呢?梁武帝父子、陳后主、隋煬帝都曾出版過文集,哪一個又拯救了國家的覆亡呢?為君王的,怕的是沒有德政,做華麗的文章有什么用呢?李世民拒絕給自己出文集,鄧世隆碰了一鼻子灰,沒能巴結上。李世民之所以在出版文集問題上如此清醒,是因為他早看清了所謂文集的真面目,有一回,他對侍從官員說:“我閱讀《楊廣文集》,發現楊廣的文集文字深奧、學問淵博,他也知道贊揚堯、舜,更知道嚴厲斥責桀、紂,可是,他做出來的事情,卻為什么跟他言論恰恰相反?”魏徵回答說:“君王雖是圣賢哲人,也應該虛心接受別人的建議,這樣才能使智者貢獻他的謀略,勇者貢獻他的力量。楊廣仗恃自己敏捷干練,驕傲不可一世,沾沾自喜,所以雖滿口仁義道德,卻一肚子男盜女娼,從來想不到大禍會臨到他的頭上。”李世民說:“從前的事不遠,我們應該汲取教訓。”正因為看清了所謂“文集”的欺騙本質,所以李世民才清醒地拒絕了出版文集的提議。
李世民是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偉大帝王,開創了“貞觀之治”的盛世局面。在他任內,政治修明、國家強盛、百姓安居樂業,這種繁榮盛世局面的形成,應該與他的清醒不無關系吧。因為一個喜歡聽奉承話的領導,身邊就會聚集一大堆勢利小人,國家政治就會出現混亂;而一個能夠對自己有清醒認識、不喜歡馬屁的領導,身邊就會聚集一大批正直有為之士,就能做到“親賢臣、遠小人”,國家當然就會出現政治昌明、國力強盛、百姓安居樂業的大好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