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解構

攝影只是藝術家卡別耶拉·莫拉維茨（Gabriela Morawetz）選用的一種表達方式，其精確的構圖和所選用的不同材料，使她的作品如同雕塑或裝置被置放與她的行為過程之中。如此特殊的過程直接導致了她每一幅作品的獨一無二，并讓我們領略了她在捕捉那些作品瞬間的一瞥。

遠遠望見莫拉維茨的作品被默默靜置于墻上，湊上前去發現每一件虛幻、抽離的影像被密封在凸起的玻璃罩中，玻璃表面的幾何形圖案與投射過來的光線使得觀看變得“移步易景”，虛與實、動與靜、圖與畫，都帶我進入了她所“創造”的奇妙的情景之中……

FOTO：能談談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接觸攝影的，并且什么時候開始用攝影這個媒介創作的嗎？

Gabriela Morawetz：自從童年，攝影就像一個了解未知的空間和時間的窗口讓我著迷。我可以花幾個小時，看那些從歷史逆境中幸存下來的老的家庭影集…… 當我拜訪我的祖父母的時候，我發現祖父有一個專門拍肖像的攝影工作室。當他忙于準備那些老背景布或其他配件和服裝時，我喜歡和他待在一起。他是在19世紀后期的維也納仍然使用這些繪畫背景布的攝影師之一。在一個大的房間里拍攝完成后，他會沖洗負片，暗室的神奇能力也令我著迷。有時，只用一個毛刷就能完成照片的潤色。

我在克拉科夫藝術學院學習期間，我將攝影僅僅作為一個業余活動，我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繪畫和蝕刻版畫上了。當然，這對我現在接近攝影這一媒介有很強大的影響力。

FOTO：您覺得哪位藝術家或者某位人對您的創作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Gabriela Morawetz：我不能僅僅用一個名字來回答這個問題，我更喜歡提及一些我喜歡的藝術家。沒有時間先后順序：19世紀的攝影術，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路易斯·布儒瓦（Louis Bourgois），俄羅斯代表藝術家（Russian icons），皮耶羅·德拉·弗朗切斯卡（Pierodella Francesca），弗拉·安杰利科（Fra Angelico），迪特爾阿佩爾特（Dieter Appelt），西格瑪爾·波爾克（SigmarPolke），安塞爾姆·基弗（Anselm Kiefer），漢斯·貝爾默（Hans Bellmer），朱莉婭·馬哈雷特·卡梅倫（Julia Margaret Cameron），當然還有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

FOTO：在您的文章中，多次被提及到作品與東正教的關聯，您的作品與宗教有什么關系嗎？

Gabriela Morawetz：波蘭文化主要基于基督教，但是許多人遵守這些宗教儀式，不僅僅是證明他們屬于一個社會群體，實際是遵循一個強大文化遺產，這也決定了人們的道德倫理和社會行為。

在克拉科夫美術學院上學期間，由于我的繪畫導師諾沃修斯基，他是一位知識淵博的東正教信仰者，通過他，我對正統的禮拜儀式產生了興趣。多虧了他，宗教和藝術之間的關系作為一個偉大的理論傳輸給了學生。

我首次發現俄羅斯東正教教堂里的一些原畫是出自安德烈·魯布列夫或其他畫家之手的神奇的圖標。那次經歷是一次心靈的啟示，原畫與獨創性的圖標之間的聯系，在我早期的畫家身份的研究中具有重要意義。后來在意大利我見到了另外一些大師們的作品，驚人的美麗給我留下另一段深刻的感悟。但我并不想賦予我的作品任何宗教意味，我必須考慮這些文化的影響力會對我有哪些方法上的沖擊和如何構成影像的影響。

FOTO：您的作品仿佛在創造一個未知名的時間和空間，不禁讓我聯想到夢境，那么，您的作品與夢境有關嗎？

Gabriela Morawetz：我可以說僅僅關于一個夢嗎？關于夢，有各種定義，懷揣夢想卻不實踐是最常見的情況之一；另一種情況可能是有強烈完成某種行動的愿望或者獲得非常想得到某樣東西，也是一種夢境。我會說，一段時間內，在某種強烈的愿望成為我的夢想的一部分之前，我的腦海中尚未萌發出迫切想要將它表達出來的欲望。我意識到，作為一個不明身份的感覺和思想的容器，在這些感覺或思想還不是一個圖像、不是一個具體的形式，一切都未形成的時候，如何來表達我們的幻影呢？

用非常簡單的物體來虛構、營造氣氛，可能與典型的大眾戲劇的創作過程極為相似。一些配飾、窗簾布、燈光，所有這些都能成為一個世界。這些短暫的戲劇可以被比作夢境，它也可以以一個夢境而出現。我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以攝影為基礎，而且，因為這樣的暫存視圖易被破壞，所以這些視圖就如同我們易碎的夢一樣。夢境的有和無，不僅經常出現在我的作品里，而且還作為一種存在的欲望而出現。所以，事實上答案是肯定的，我可以說我的作品是有關夢境的，但是其過程是轉換的：無論還原現實，或者創造另一個現實，在夢中一切都有可能。

FOTO：能簡單敘述一下這些作品制作過程是怎么樣的嗎？

Gabriela Morawetz：有一些事情是不斷演進的，首先是心境，我把它比作“一些未知感覺或想法的收納盒，需要找到他們的物理形式”，然后，還要有一個將這些感覺或想法轉換成視覺語言的過程，因為這些并非是口頭的敘述。這就是我為何要特別注重材料與技術方案的選擇。當影像成為實物的一部分，我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來解讀它。即使是我們在液晶屏幕上觀看的數字圖像也依賴許多要素，如尺寸、亮度以及我們觀看的位置等。在我的實踐中，我會根據要解決的問題使用一些不同的媒介。

在我開始用攝影創作時，我選擇了一種液體感光乳劑作為圖像感光的媒介。因為成像的第一步就是賦予其獨特的感覺，這一結果的實現得益于我用刷子將影像手工涂抹其表面上。對于我而言，畫布或玻璃杯乃至一塊石頭都可以供我使用。然而，為了創造影像的另一種感覺，在圖層中我使用另外一些像絲綢或薄紗的材料來做重疊，使之更接近三維物體的感覺。在其他的實踐中，銅板、毛氈或蜂蠟也都可以出現……

FOTO：為什么選擇多層畫面重疊在一起？

Gabriela Morawetz：這個問題讓我想到了關于上帝為什么最初創造亞當和夏娃，為什么？也許是因為有互補性，因為一方不能沒有另一方而存在，他們在一起能產生出一種新的特性。在我的作品里，圖像和想法是在永恒的運轉中，它們是活躍的。作品的感悟是以移動觀看的人和燈光為條件的，因為在觀看的時候會產生第三層短暫的陰影。所有這些元素的疊加是想告訴我們更多關于視覺和情感體驗，而非對部分影像的沉思。

在我最初的作品中，我曾用在雙連畫或三聯畫中進行創作，而且我認為這可以與重疊理念相比較。這種想法可能是源于對每個要素互補的必要性。

攝影是一種可以提供獨特的可能性的媒介，它可以通過底片重疊，或者是在一個圖像上拍攝另一張圖像來表現可見與不可見。

FOTO：凸起的表面與后面的圖像有一定的距離，這也多了一層空間，請問您是如何理解空間的？

Gabriela Morawetz：背景的平面圖像與曲線形狀的玻璃之間的地方就是提供了我們一個新的、意想不到的幻覺的空間，目的是揭示構造原理的復雜性。這種通過凸透鏡所創造的虛幻，可以看作對被占據的空間的比喻。

我的許多課題都是因疊加而實現的，它意味著同時存在的兩者，有時是帶有其他狀態的三個層次，仿造的一個沒有無關聯的假個體，與之前可能在它這個位置的個體的同時存在，但正因為并置才共存。

FOTO：您怎么看待攝影作品的復制性與唯一性？

Gabriela Morawetz：誠然，這好像矛盾，但為何它應該是那樣的？疊加有可能是一方面因素，但不是媒介的唯一條件。圖像固定于膠卷或數字內存卡中，可被無限使用的事實并未改變其含義。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故意綜合了不同的媒介這一事實。這種方法的特點就是每一個新的制作都很獨特，即便它們來自相同的源圖像。玻璃工藝的化學過程是非常復雜的，這個過程使每個部分都有獨特之處。甚至當我最后能制作出更多玻璃的變體時，我寧愿為了保存更多的創作熱情而不這樣去做。作品的概念肯定與我曾作為畫家的背景是有關的。

FOTO：你會選擇自己出現在作品中嗎？

Gabriela Morawetz：是的，我也會這么做的。主要都依賴于整個主題。在消失的解構系列中我也作為模特參與了，成為了這些圖像的一部分。在過去有一些另外的項目，比如“比自我更靠近我”系列主題，或者在最新進行的“漂浮”主題。對我來說，重要的不是想在實現傳統概念中的自拍像，而大體上圖像中的人體扮演的是我的化身。但我選擇我自己出現在圖像中，首先是帶有強烈情感的，而且我認為這是關于時間的強烈觀念，其過程有點與時間融合的意思。

FOTO：對下一組作品有什么構想？

Gabriela Morawetz：我的下一個項目仍然是基于攝影和視頻，但會在不同的方向，也會與舞者合作。這個項目將會在2016年的9月在日本的滋賀雙年展上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