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英國公投脫歐那點事

□ 程宇航

話說英國公投脫歐那點事

□ 程宇航

要說2016年對世界震動最大的事件，恐怕非英國公投脫歐莫屬。

6月23日，英國舉行脫歐公投，結果是，51.9%贊成脫歐，反對脫歐的只占48.1%，表明英國將脫離歐盟。

一、若即若離的英—歐關系

1.英國長期奉行“光榮的孤立”

打開歐洲地圖，我們可以發現，英國與歐洲大陸隔著一條英吉利海峽。英吉利海峽盡管不算太寬——長560公里（350英里），寬240公里（150英里），最狹窄處多佛爾海峽僅寬34公里（21英里），但卻在地理上和心理上都把英國與歐洲隔離了開來，雙方關系總是有那么點兒格格不入。遠的不說，19世紀晚期以來，英國一直奉行“光榮的孤立”，對歐洲大陸事務不予干預。

2.戰后歐洲尋求聯合

歷史上經歷過無數次戰爭的歐洲，在二戰之后終于意識到，為避免再次發生大戰，也為應對蘇聯集團的地緣政治壓力，各國應該聯合起來。于是，在1950年，法、德率先建立“煤鋼聯合體”，之后擴大為西歐聯盟、歐洲自然貿易聯盟，后來又擴大為歐洲共同體、歐洲經濟共同體，最終改名為歐洲聯盟。

3.英國與歐盟若即若離

歐共體給參與國帶來了切實利益，而英國當時又面臨經濟發展放緩和殖民地紛紛獨立等困境，為尋找出路，英國開始踏上加入歐共體歷程。上世紀60年代，英國曾先后三度申請加入歐共體，但在1963年和1967年兩度遭到在歐洲奉行獨立政策的法國總統戴高樂的否決（戴高樂認為英國是美國安插進來的“特洛伊木馬”）。直到戴高樂去世（1970年11月9日）后，英國才在1973年1月1日正式加入歐共體。

二、英國為什么要“脫歐”

1.三心二意的英國

英國加入歐共體后，其歷屆政府對歐洲一體化進程一直沒有全身心投入。一方面，既想搭上歐洲融合發展的列車；另一方面，又擔心因融合過密、過深而失去其恪守的獨立性。因此，當歐洲一體化進程符合其國家利益時，英國則是個積極推動者；反之就是個旁觀者甚至阻撓者。由于歐共體的許多規則并不特別照顧英國利益，這使得許多英國人對歐共體地位是否符合英國的最大國家利益產生了懷疑。

2.脫歐傾向日益明顯

英國的脫歐傾向日漸明顯，終于在1975年6月就是否繼續留在歐盟舉行公投。雖然最終67.2%的民眾選擇了“留歐”，但英國疑歐主義的影響力依舊存在。

時間到了2009年，恰逢歐債危機爆發，英國也深受影響，英國的疑歐力量再度上升。脫歐派聲稱：歐盟權力太大，對各國主權限制太多，歐盟法令事實上已高于英國國家法令；金融危機后歐盟引入的金融交易稅降低了英國的金融競爭力；歐盟成員國太多，眾口難調，在與域外國家簽訂自貿協定時難以取得進展。一些英國人認為，英國每年為歐盟會費貢獻80億英鎊，但獲得的好處卻不多，退出歐盟，英國便可以獨立推行其貿易戰略。

3.卡梅倫為什么要推動公投

2013年1月23日，英國首相卡梅倫就英國與歐盟關系前景發表講話，表達了英國對非歐元區國家遭受歐債危機拖累的不滿以及對歐洲一體化進程可能損害英國利益的擔憂。承諾如果贏得2015年大選，會就脫歐問題舉行全民公投。

卡梅倫為什么要推動公投？一是為了平息因歐債危機、難民問題、恐怖襲擊等引發的民怨。二是以此作籌碼與歐盟談判，獲得對英國更為有利的成員國條件，在歐盟內分得更大一杯羹。三是出于選舉的需要，挽救保守黨一蹶不振的支持度。四是平息黨內紛爭。

果不其然，卡梅倫如愿贏得了此后舉行的大選。今年2月，卡梅倫在歐盟峰會上討價還價，迫使歐盟允諾給予英國“特殊地位”以換取其留歐?；貒笏阏匍_內閣會議，然后宣布6月23日舉行公投。

三、英國脫歐的影響

1.政治影響

英國的“脫歐”先例引發歐洲各地一系列動蕩，多個國家聲明效仿英國要求“獨立”的聲音相繼傳出。

意大利：“五星運動”黨聲稱將堅決支持就意大利是否離開歐元區舉行公投。

荷蘭：自由黨呼吁荷蘭民眾也就是否脫歐進行公投。

法國：極右黨承諾奪得政權就舉行“脫歐”公投。

丹麥：反對黨紅綠聯盟希望就歐盟成員國身份舉行公投。

瑞士：撤回入歐盟申請。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建議土耳其也應該舉行類似英國的公投，讓民眾決定加入歐盟的進程是否應該繼續（土耳其早在2005年就與歐盟啟動入盟談判，但一直沒有成功）。

英國脫歐對英國自身的統一也產生了深刻影響：英國自家的“四兄弟”（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北愛爾蘭）之間也出現了裂痕。愛爾蘭新芬黨表示，他們將會就北愛爾蘭獨立、愛爾蘭統一舉行新的投票。蘇格蘭首席部長斯特金表示，英國一旦退出歐盟，蘇格蘭將以獨立國家的身份重新加入歐盟。

2.經濟影響

⑴對英國經濟將產生巨大影響。從積極的角度看，脫歐替英國節省了巨額的歐盟會費，同時也免受歐盟經濟的負面影響，貨幣政策將更加自由。就業率將得到提高。健全的金融體系以及比多數歐洲國家更低的企業稅將使英國經濟繼續保持穩定增長。因此，脫歐對英國來說，從中長期來看，實際影響也許不大。

消極方面則是，由于歐盟是英國的最大貿易伙伴，占英國整個貿易的50%，脫歐將使英國貿易下降、投資減少，金融中心地位下降，引發經濟衰退。

11月15日，一項調查報告顯示，自6月23日公投脫歐以來，英國企業已推遲或取消的商業投資價值超過640億英鎊（約合810億美元）。英鎊匯率就已經下跌了15%，位列2016年全球表現最差貨幣。著名投資人索羅斯預測英鎊將至少貶值15%，甚至超過20%。英鎊對美元匯率跌幅超過10%，而世界上很多國家的匯率都有大幅波動。

與此同時，英國通脹水平預計將創下最大持續增長，通脹水平預計將在2017年早些時候超出2%，并且在2018年年初達到2.7%的峰值。

脫歐將使英國經濟遭受明顯損失。普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最新預測，一旦脫歐，到4年之后的2020年，英國總體可能損失掉5%的GDP、95萬份的工作，平均每個家庭的收入將減少3700英鎊。

評級機構標普指出，英國脫歐意味著失去與歐盟國家之間自由貿易的協定，令其全球經濟能力逐步減弱，故面臨降級危機。該行已于公投后將英國評級由最高級別的AAA降兩級至A。

⑵對歐盟的影響將是多方面的。首先，歐盟在全球經濟、政治事務中的地位和影響力將不可避免的受到負面影響。歐盟內部不穩定性增加，疑歐脫歐情緒滋長，將迫使歐盟只能以更高的成本向成員國提供更少的好處。其次，在當前情況下，各國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的協調將更加困難，歐盟地區經濟的復蘇將受到影響。英國的公投可以說把歐盟弄得遍體鱗傷，從中長期來看，歐盟實力受到削弱似乎不可避免。

⑶將引發全球金融市場動蕩。英國脫歐除了直接影響英國和歐盟資本市場外，也將導致全球風險偏好的惡化，累及各國資本市場。有報告指出，脫歐后的經濟影響都主要由英國承擔，因英國單一國家于世界經濟占比并沒有很重比例，故未來對世界經濟影響不大。

⑷對美國來說，有可能對TTIP產生負面影響，但美元將獲得實質性支撐，如果大量歐洲資本回流美國，將使得美聯儲的貨幣政策更加自由。

⑸對中國的影響還要觀察。從中期來看，對中歐貿易影響不大。中國經濟發展相對比較穩定，仍然保持中高速增長，由于受到歐洲市場不穩定的影響，中國市場可能會對投資者有更大吸引力。另外，由于英國脫歐短期受到較大沖擊，將會更加積極與中國合作，尤其是金融方面的合作。

四、應對和后續

1.應對

英國公投后，國際社會幾乎一邊倒地反對英國脫歐。

德國總理默克爾和法國總統奧朗德表示，在處理英國退出歐盟的后續問題上已經達成“全面一致”。

德國、法國和意大利就英國“脫歐”達致“共同立場”。三國領導人呼吁歐盟27成員國采取步驟，加強在安全、提振經濟增長和青年就業方面的合作。

歐洲議會6月28日召開緊急會議，通過一項緊急決議，呼吁英國盡快啟動脫離歐盟的程序。德國總理默克爾在會上說，歐盟可以挺過英國“脫歐”引發的危機，未來繼續捍衛歐盟在全球的利益。她警告英國不能“專撿便宜”，“你不能享受了特權卻不承擔責任”。

中國表示尊重英國的決定。

索羅斯號召人們攜手重建歐盟。

2.后續

盡管英國公投決定脫歐，但并不代表英國會立刻從歐盟中脫離。英國仍然需要較長時間重新跟歐盟商談貿易、投資、移民等協議，才能正式宣布脫歐。

2009年的里斯本協定第50條款規定了歐盟成員國退出的程序。英國脫歐還需經歷如下程序：⑴兩年期限內英國告知歐盟啟動歐盟條約第50條，剩余27國開會討論英國脫歐事宜。⑵英國與歐盟進行談判，27國領導人向歐盟理事會提交草案，需由占成員國人口總數65%的20個國家同意，再由歐洲議會批準通過。⑶兩年期限臨近時，若其余27國同意，可以延長談判期限，否則歐盟條約對英國開始失效，英國退出歐盟。⑷英國廢除1972年歐洲共同體法案，以新協議替換。

若英國日后欲重回歐盟，則需要像其他申請入歐的國家一樣。

3.變數

就在人們以為英國脫歐已成定數的時候，英國脫歐劇情出現驚天大反轉：英國高等法院在11月3日裁定，政府在正式啟動“脫歐”程序前需經議會批準。英國政府表示不服，將對高等法院給出的裁定提出上訴。

據CNN的報道，最高法院很可能在今年12月初受理此案，并在明年1月作出判決。 如果最高法院推翻了之前的裁定，便可以繼續啟動脫歐程序，但如果最高法院維持原判，脫歐進程可能就要無限期拖延了。

程宇航，江西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責任編輯：熊昂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