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江南

◎寇俊杰

憶江南

◎寇俊杰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莫北上初中的時候，第一次從課本上看到這首詞就喜歡上了——他不但喜歡這首詞，他更喜歡江南的美景。夢里江南，水鄉江南，江南一定是個如詩如畫的地方，連唐朝大詩人白居易都這么贊賞它，祖祖輩輩都生長在北方的莫北暗自下決心，上大學一定要到江南去！

從此，莫北不但發奮學習，還處處留心一切和江南有關的文章、圖片等，他想在去江南之前更多地了解江南。高考填報志愿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寫上浙江大學，老師和父母都曾勸他：“以你的成績，考個清華北大也沒問題，報別的學校有些可惜了。”但莫北就是不改，他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浙大就在杭州，杭州的西湖也最能代表江南美景了，他要好好到西湖看看，感受一下江南的風情。

高考成績公布，莫北如愿以償地上了浙江大學。報到手續一辦完，莫北就問了公交線路，來到了西湖。果然，西湖真的是太美了，雖然莫北以前曾無數次看過西湖的圖片，對西湖的美在意料之中，但他也知道有“看景不如聽景”的說法，可西湖卻不是這樣。到了西湖，他發現西湖比圖片上的還要美，美得能讓人忘記呼吸。白堤、斷橋、三潭……每一處景點都讓莫北流連忘返。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莫北怕誤了回校的公交車，他趕緊離開了西湖。他想，反正來到杭州上學了，以后來看西湖有的是機會。

公交車不快不慢地行進著，車上人很擁擠，也許是因為天色不早，要回家的人多的緣故。莫北一手拉著吊環，一手拿著自己的手機，身體隨著車的行進自然地搖晃著。他在西湖轉了幾個小時，腿腳都有些困了，精神也有些疲倦，不一會兒，他竟然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突然，莫北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老同學，這么巧，你也坐這趟車啊！”莫北精神一震，他扭頭一看，一個女孩笑盈盈地站在他的旁邊——可他并不認識她呀！再說在杭州，他哪有什么老同學呀！莫北一臉地茫然，可女孩好像認準了他似的，接著說：“你忘啦？上初二時你借了我五元錢，到現在還沒還呢！——那可是錢哪！”女孩故意把“錢”字說得又重又長，還給他使了一下眼色。莫北這下明白了。他低頭看了一下褲子上的口袋——不好，口袋已被小偷用刀片劃開了，他伸手一摸，還好，錢還在——好險啊！雖說辦完入學手續，他的口袋里只剩下了幾百塊錢，但莫北的父母都是農民，學費還是東拼西借湊起來的呢！莫北對女孩說：“我想起來了！那是我的學費丟了，要不是你借我五元錢，我還沒錢上學呢！多謝啊！”“謝什么，你記著還我錢就行了！哈哈哈……”女孩說完，開心地笑起來，莫北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莫北這時才留意起女孩的長相，她算不上漂亮，身材瘦小，看似弱不禁風，但皮膚很白，模樣也很端正，很清純的樣子。

學校到了，莫北下了車，可他無意一回頭，發現女孩也下了車。他對女孩說：“真的這么巧？難道我們真的是老同學？”女孩也很驚訝，但她還是開著玩笑說：“不是老同學，是新同學，不過你可別忘了你借我的五元錢啊！”說完又笑了起來。莫北一下子就被女孩爽朗的性格吸引了，他將錯就錯地說：“怎么會呢？不管新老，既然我們做過同學，就是緣份，你能說一下你的手機號嗎？”女孩大方地說出了自己的手機號，兩個人邊走邊說地走進了校園，真的像兩個久別重逢的老同學。

經過了解，莫北知道了女孩的一些情況，而讓莫北感到意外的是，這個女孩竟然叫江南，家在南方，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莫北心中暗喜，他想不到冥冥之中竟會有這樣的姻緣，這真是上天賜于他的“江南”啊！他一定要珍惜！

星期天一大早，莫北的手機響起來，他一看是江南的。江南說，今天你沒事吧，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莫北說，樂意奉陪！江南帶著莫北坐上公交車，來到一個地方，莫北抬頭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杭州市義務獻血中心”。莫北說：“你這么瘦小，怎么還來獻血？”江南說：“獻血又不是打架，和身材沒關系，我在老家都獻了好幾年了。”莫北想想自己一次血還沒獻過呢！他們老家也有義務獻血點，他路過好幾次，但就是沒有勇氣走進去。唉，身為一個男兒，長得人高馬大，竟還不如一個柔弱的女孩兒。莫北說：“那我也要獻，而且還要比你獻得多才行！”江南用食指點了他額頭一下，狡黠地說：“算你聰明！沒讓你白來！”莫北憨憨地笑了，說：“晚上我請你吃大餐，好好補一下！”江南說：“算了吧，誰還不知道你所謂的大餐就是用大號餐具吃碗面條而已。”說著兩人又都笑起來。看他們親熱的樣子，恐怕沒有人懷疑他們就是一對戀人。

學校里一位比他們高一級的學生不幸得了白血病，學校組織向這位學生捐款。莫北和江南商量說大部分學生都是捐了一百元，我們也捐一百吧！莫北知道，江南和他的家境都不太好，和別人捐同樣多已經不少了。但江南說，我不管你捐多少，但我要捐五百。為啥？我們總不能為了捐款再向家里要錢吧？江南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位慈善家說過，慈善就是要帶動更多的人捐更多的錢，而不是一個人捐很多錢。莫北看她態度堅決，就也捐了五百。那個月，他和江南差不多每天靠吃方便面、喝開水度日。

意外總是不期而遇。在一個刮風的天氣，一個小男孩的氣球被刮跑了，他跟著追，那是一個十字路口，來往的車輛川流不息。眼看急馳的車就要撞上小男孩了，路旁的江南一個箭步沖上去，推開了小男孩，自己卻倒在了車輪下，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莫北得到消息，趕到醫院時，看到醫務人員剛剛摘除了江南的眼角膜。原來，江南早已簽了名字，同意在去世時捐獻眼角膜給失明的人。莫北進一步了解到江南還簽了捐獻骨髓的名單，只是她的骨髓還沒遇到配型成功的人罷了。

江南走了，但莫北永遠也忘不了她。經過詢問，他也簽了名字，他要和江南一樣，把自己的眼角膜和骨髓在必要時捐獻出來。簽完名，莫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不想讓江南失望。

一天，江南的閨蜜轉給莫北一封信，信是一位貧困山區的女孩寄來的，她在信上說她已經考上了縣里的重點高中，感謝江南姐姐幾年來對她的幫助，要不是江姐姐帶著暑假志愿者到她們村里進行社會實踐，要不是江姐姐按時寄給她生活費，她就不可能有今天！莫北看著女孩工整的字跡和流暢的文筆，仿佛看到了江南利用課余時間打工的忙碌情景。他也曾問過江南，江南只是說想減輕一下家里人的負擔。

莫北用江南的口氣馬上給女孩回了一封信，鼓勵她好好學習，不要擔心學費的事，他會寄學費供她上完大學的。第二天，莫北借了錢，按照地址給女孩匯了過去，在匯款人姓名一欄里，莫北想了想，寫上了“憶江南”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