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唐人街探案》的八大組合段

周 凡

（作者單位：山西師范大學）

電影《唐人街探案》的八大組合段

周 凡

（作者單位：山西師范大學）

著名電影理論家麥茨提出了八大組合段理念，從非蒙太奇的角度提供了切分電影結構的新思路。國產賀歲影片《唐人街探案》中使用了多種組合段的拼接方式，通過交替敘事組合段，多線穿插推進影片節點，并且慣于運用閃前閃回的括號組合段，形成了強烈的時空反差，感染著觀眾內心的真情實感，這類現象值得思考。

麥茨；唐人街探案；電影符號學；八大組合段；切分

電影敘事語言的組合段分類，能夠明確劃分電影的結構，卻也有可能走進被框架模式束縛的怪圈。但是，不能否認理想主義派電影導演克里斯蒂安·麥茨通過“八大組合段”所傳遞出的敘事邏輯和情感體驗。這種沉浸在心理和時間中的歸類，隨著電影的備受關注而不斷升溫，其理論的獨特性，于電影脈絡的貫通方面仍舊還是卓有成效的良方。

1 麥茨及其“八大組合段”理論

電影符號學屬于研究電影語言的表意系統和組織規則范疇。電影的影像不僅能反映被攝物體的真實面貌，還能揭露其背后潛藏的意義，本身就包含著能指和所指的效能，是表意自由的視聽符號。麥茨首先明確了電影不是一種單純的語言系統，“而是一種有理據的符號，而且我們無法確認其最小單位”。他將電影的研究重心放在了影片信息組合段的意指上，獨立的鏡頭經過剪接組合成場景，完成電影連續的敘事和表意，使場景最終組成大的寫意段落。切分電影作為敘事藝術的深層內涵，使之成為具有獨立功能和結構的電影鋪排手法。

按照麥茨語義段落的思維，可將電影劃分為“八大組合段”。

第一，鏡頭。單鏡頭具有獨立的含義，能夠完整地表述內容；長鏡頭，一段時間內的影像發生在一個鏡頭里，沒有間斷拍攝和剪輯處理，是電影中最簡單的組合段。

第二，平行組合段。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場景非時序性交替出現，根據電影脈絡不受時空限制平行發展。

第三，括號組合段。通過特殊的拍攝手法或剪輯技巧，插入順序敘事體系的組合段，尤其是表現閃回或閃前。

第四，描述組合段。指運用若干鏡頭按時序組接對場景的描述，形成連續的非敘事性的影像，交代電影情節的環境背景。

第五，交替敘事組合段。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場景時序性交替出現，敘述同一時間不同空間的關聯事件，是電影中常用的組合段手法。

第六，場景。是指不同的鏡頭構成線性敘事的片段式時空表達，真實的記錄同一空間中事件的發展，類似于戲劇中的“場”。

第七，插曲段落。由若干鏡頭組成并敘述簡短的一段事件，具有組織性和概括性，插入主體敘事線索中，沒有形成與中心事件直接緊密的關系。

第八，一般段落。由若干鏡頭組成的中斷性敘事段落，在不同空間內表現為散亂性與無序性，與主體事件的發展無直接聯系。

2 對電影的具體解析

《唐人街探案》，其巧妙的敘事手法呈現了導演獨特的風格，詮釋了對麥茨“八大組合段”的理解和體會。影片按照順敘的中心線，采用現實時空、過去時空和未來時空的穿插描述，打破了單一的平鋪直敘模式，以回憶和現在交替推動探案的進展，符合電影偵探題材的創作和偵探人物的特點。現參照麥茨“八大組合段”理論將電影切分段落，形成如同章回體小說的結構脈絡。

影片以蒙冤的通緝犯為視角，將圓滑的唐仁和聰明的秦風卷入一場盜金殺人案的漩渦里。序幕場景，秦風在警校參加面試失利，準備去泰國找遠方表舅玩一周。這一段與后半部分交代秦風警校落榜的原因相呼應，開篇便已埋下伏筆，可見導演的匠心之處。

地點變更到故事的發生地泰國。唐仁和坤泰在夜總會盡情唱歌，警長黃蘭登及手下發現頌帕死亡，之后警察局的另一股勢力坤泰也到達現場，和黃蘭登為了盜金殺人案發生爭吵。至此，影片清楚地交代了主要人物之間的關系，而且敘述了故事發生的誘因，第一時間將觀眾帶入了滿腹疑云的場景中。

伴隨著唐仁的大笑聲，電影從緊張的氣氛迅速轉向輕松愉快的畫面。此時，秦風到達泰國和唐仁打麻將兩個場景構成交替敘事組合段。一邊是正在興頭上的唐仁未接侄子的電話，另一邊是在機場焦急等待的秦風。直到深夜機場相見，兩條線索第一次匯交。接下來，去往夜總會的路上，描述組合段，交代了泰國繁華的夜景和熱鬧的生活。之后，秦風和坤泰在夜總會第一次見面，插曲段落，電影利用眩暈、放大的特效表現了秦風出現幻覺后的狀態。

組合段的一次次深入，都是電影鏡頭畫面重組的效果。唐仁狡猾膽怯；秦風認真善良；坤泰投機取巧；黃蘭登爭強好勝，組合段的使用抓住了人物的特性，以此表達立意主題。在充滿歡樂劇情的背后，開始暴露出無法回避的問題：利益、人性、感情。面對這些社會弊端，電影試圖通過道家文化尋找救贖的出口。

唐仁偷看阿香洗澡，插曲段落。集中強調了他猥瑣好色的一面，也介紹了美女老板的人物性格；用做過美容的寵物狗，偵破了王婆“兒子”失蹤案，也讓秦風看清了唐仁的癖性；和熟識的人打招呼，側面表明了唐仁和善的好人緣，為之后懷疑他殺人盜竊創造不可能。

影片基本按照線性時序展開敘事，在警方確定嫌疑犯是唐仁后，加入了兩人街邊刮臉時互相提問的插曲段落，調節了影片的喜劇氣氛，刻畫了人物性格。菜市場中連續的追鋪、唐仁奇襲警察、順利逃出人群聚集區域等，這一組合段是案發后警方和唐、秦二人的第一次交集，敘事節奏極為緊湊，是電影的一大看點。晚上看到通緝令的兩人，決定在阿香家約見坤泰，以便獲得案情報告，從而了解事情的真相，場景。唐仁和秦風剛進門，北哥一行、坤泰、黃蘭登接踵而至，巧合地聚集在一間房間里，托尼的警察叛徒身份浮出水面。影片中主要出現的幾種力量在線性敘事的安排下完成會面，為之后多線索相交作了鋪墊。

得到坤泰的幫助后，由唐仁進入辦公室吸引追捕，秦風查看監控錄像，場景。一系列打斗中，詼諧幽默的動作和情節設置，緊扣懸念和喜劇的主題。極具諷刺意味的是，當唐仁和一個正在口述其長相的警察面對面時，警察竟然完全沒有認出逃犯。秦風在看監控視頻時，快鏡頭的連續使用，突出了他心思縝密的天分，能準確篩選出有用的信息。通過拿到樓里的登記冊，場景，他們找到了思諾的家，打聽到了頌帕兒子的信息。此時，黑幫老大閆先生這條線浮出水面，并入多線交替發展的敘述模式中。

天橋上的爭吵，中景長鏡頭。唐仁和秦風不歡而散后，敘事的線索開始走向分支，交替敘事組合段。兩人各自追查案件線索，唐仁走訪了電子商城，秦風詢問華裔經理，平移鏡頭的手法連接了不同空間的事件。秦風再次來到思諾家，交談中獲知兩人身世，這時，折紙的象征性動作出現，暗示了結局的寬恕與解脫。其間偶遇養父李，通過眼神的對視，括號組合段，秦風閃回到自己之前經歷的所有記憶，行走在靜止畫面的眾多人群中，找到了在廢車廠工作的李，為案件打開了突破口。唐仁意外遇到黃蘭登，開始了馬拉松式的追鋪，還有閆先生帶走托尼的事件，三條線路交叉敘事。滑稽的追擊，忐忑的相遇，激烈的打斗，所有的沖突調節著影片的氣氛，為案件的真相大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冥冥之中的線索指引著唐仁和秦風在頌帕工坊匯合，括號組合段。唐仁回憶之前勘察工坊的發現，并案件重演當天晚上取貨的情景。整個過程再現類似舞臺劇的表演方式，兩人以旁觀者的身份進入回憶觀看，用暫停的方式尋找著遺漏的細節，充滿神秘色彩，獨具創新意味。這一組合段中，回憶和現實頻繁穿插，有力地推動了案件進展，環環相扣線索全部呈現出來，引起了觀眾好奇的猜測心理，是偵探電影獨特的表現手法。

阿香受傷入院，在醫院里，唐仁和秦風道出了心底的秘密，括號組合段。閃回的插入訴說原委，回答了影片開始遺留的問題。唐仁出國的苦衷：整個鎮子都知道了妻子新婚當天出軌的丑事。秦風落榜的原因：受父親被捕入獄的刺激，想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正如影片所說，“這世上比所有人瞧不起你還難受的滋味，就是讓所有人同情你。”“那些在外面漂著不回家的人，都有自己的難處”。這份不能言說的苦楚，深深刺痛著每一個人的心。影片并沒有一味緊湊敘述案件，而是與溫情的人性相得益彰，有條不紊地在一張一弛的節奏中感召著正能量。

時間轉到第六天，確信李是殺人兇手后，唐仁和秦風第三次來到思諾家，場景，線性敘事尋找作案動機。意外碰上了思諾自殺，燒毀的日記本成為新的佐證，不同于以往惡人服毒自殺，留下遺書或日記解釋一切的常規套路。這里僅僅是真相呼之欲出前的引子，撕掉的部分是最終點題的要素。到達頌帕工坊推出藏匿黃金的佛像，案件的真相開始浮出水面。唐仁在醫院和李當面對質，場景。畫外音結合閃回和閃前，闡明了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閃回：唐仁和秦風探案的片段。閃前：李犯罪時的場面，頌帕跟蹤思諾的事件。案件至此，證據、動機、嫌犯均已具備，真相昭然若揭，李異常的父愛也公之于眾，最終選擇自殺結束生命。然而，就在唐仁和秦風回國的途中，突然看到頌帕常去的酒吧，竟然是同性戀酒吧，看似完結的案子又出現了新的疑點。秦風回憶之前的線索，括號組合段，原來案件的幕后黑手是女孩兒思諾，劇情發生了巨大反轉。盡管案件的破獲并不完美，但秦風選擇寬恕，或許“人們只會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那個真相”，人性的本根終還是善。

3 結語

麥茨的“八大組合段”是分析電影版塊組成的理論依據，反映了創作者對于節奏、敘事等技術手段的把控。《唐人街探案》總體呈現了線性敘事組合段，按照七天的時間順序，清晰明了地講述了整個探案過程，尤其是括號組合段的頻繁使用，是分析案情的經典手法。平移鏡頭、舞臺劇出場聚光燈等表現手法的運用，帶來了新穎別致的觀影體驗，可見導演對電影獨到的見解。整部影片在時空穿梭中探得真相，其間，傳統的道家文化滲入電影，其對世間善惡的解讀，富有濃重的宗教哲理意味，增加了電影的文化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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