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丙安,中國民俗學會榮譽會長、教授、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專家委員會副主任。
我和《故事會》有36年的友情,那是從1979年和《故事會》的主編何承偉相識開始的。當時,我從農村返回大學復課還不到一學期,我的恩師鐘敬文教授調我進京,協助他完成教育部委派的編寫高校教材《民間文學概論》的項目。那時正在舉辦改革開放后首屆全國民間文學講習班,何承偉正是代表上海《故事會》來的學員。
就在那次講習班上,何承偉邀請了我和我的師妹、北京大學屈育德參加1979年9月20日在上海召開的建國以來第一次全國故事工作者座談會,并再三要求我們做專題學術講演。我們應邀參加了。
在這個會上,到會的四十多位從事故事研究、創作、編輯出版的同仁們齊聚一堂,借著改革開放最早的春風,面對“左”的殘余干擾,空前一致地解放思想,真正做到了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全面深入探討了故事藝術的本質、故事傳統的根基;激情滿懷地暢談了當代故事生存空間的特征和新時期故事文學的發展前景和戰略。所有的發言都不約而同地指斥了極左思潮用“革命”二字強加在“故事”頭上的多年的禁錮,異口同聲贊成把《革命故事會》的“革命”二字拿掉,還“故事”的本來面目。
記得當時我在講演中講到故事的特征時,我用調侃式的口吻自問自答說:“故事,你姓什么?姓‘故,只能姓‘故,幾千年來故事就姓‘故,現在還姓‘故,不姓‘革,應當打碎這個所謂‘革命的枷鎖,把故事解放出來,讓故事認祖歸宗。即使歷史上有真實的革命傳說故事,那也只是故事家族中的一部分而已……”當時,會場上有一張字條傳到了講臺前,我打開看過后,接著講:“這里有一位好心的同志寫來一張字條,沒什么秘密,我來念一下,‘老師,您講得很對,我贊成,但是我提醒您,講話還是小心為好!我謝謝這位好心同志!不要緊,假如因為我講了這些話明天就被抓了起來,好啊!當天就會傳出來一則新故事,某某老師在文藝會堂講話被抓的故事也就流傳開去。這恰恰就是故事產生、流傳、演變的文化規律。”會場上響起了笑聲和掌聲。
這次座談會使我終生難忘,因為它召開在1979年這個“改革開放的春天”。就在座談會召開以后兩個月,第四次文代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鄧小平代表黨中央講話,不僅為“文革”受害的廣大文藝工作者平反昭雪,還鼓舞大家解放思想,擺脫極左思潮的影響,為新時期文學藝術的繁榮發展多做貢獻。因此,《故事會》主辦的這次座談會當然是有歷史意義的。它必將永遠銘刻在我國故事文化史的豐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