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農(nóng)”老爸

蔡銳

多年前，老爸就想在陽臺上種菜，迫于我和老媽的反對，愿望一直未能實現(xiàn)。但他想把光禿禿的陽臺變得春意盎然的愿望一直沒變，風雨無阻，直至雨過天晴，春天才走進我們家巴掌大的陽臺。

為了把陽臺變成春天，老爸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一有機會就想做我們的思想工作。今天說老虎家的陽臺小菜長勢良好，明天說老楊家的陽臺花木青脆欲滴。

老媽反對的原因最簡單，是怕家里的陽臺變成菜園子。干干凈凈的陽臺，夏天可以乘涼，冬天可以曬太陽，多好的地方，干嘛非要種菜？老媽說，水土不服的水土，一旦上了高樓就會心驚肉跳，到處亂竄，這里一點那里一點，弄得家里臟兮兮的，看了就不爽。

老爸每次的思想工作都以失敗告終，但長久的堅持不懈也有實效。幾個月下來，不知是老爸的工作到家了，還是老媽網(wǎng)開一面了，反正是不再反對了，我怎么反對也沒用。老媽說，那就試試吧，種好了我們有菜吃了，何樂而不為呀。

平日就喜歡花草的老爸，像是在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從樓下挖了點土，把家里的幾只舊花盆拿出來，在陽臺上辦起了小農(nóng)場。幾個大小不一的花盆，加起來也不到一平方米。在“農(nóng)場”里種什么呢？這讓他頗費心思。

一天晚上下班回家，他很神秘地在我和老媽面前賣起了關(guān)子，從包里掏出一包種子，繪聲繪色地說，要把菜園子搬進小陽臺，我們要吃自己種的菜。天哪，老爸真是異想天開。起初，我和老媽以為這不過是農(nóng)民兒子一時興起，想過過種地的癮罷了，堅持不了多久，然而沒想到他真的在陽臺上玩起了種菜……

翻土，施肥，澆水，老爸像菜農(nóng)一樣在陽臺的“小農(nóng)場”撒了一些種子。這些種子真乖，很聽話，在盆里睡了幾天幾夜后就醒來了，好像來不及洗臉刷牙就迫不及待伸出兩只稚嫩的小手，將頭頂上的泥土扒開，然后露出兩只小辮子，讓原本光禿禿的花盆，一下子露出了無限生機。

每天下班回來，老爸都滿心歡喜，這邊看看那邊摸摸，有時還用手拭拭泥土的干濕，撫撫嫩綠的新芽。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在陽臺上遛遛，提著噴壺，哼著小曲，看看這盆要不要灑點水，摸摸那盆要不要除除草。其實用不著噴水，土都濕著呢，盆里也根本沒草，草們不喜歡我家陽臺，可能是天地太小，讓它們施展不出才華。

一天天下來，小苗一點點長高，滿盆的嫩芽一大片，就像滿園的春天爬進了陽臺。個頭較高的，挺著橄欖綠的腰桿，戴個帽子像站崗的軍人一樣英姿颯爽；個頭較小的，好像發(fā)育不良，弓著腰如同老氣橫秋的小老頭，眨巴著小眼睛；還有的歪頭呆腦的，像是犯了錯誤的孩子不知所措，半蹲著身子在那兒等著挨批……一個個千姿百態(tài)，好不有趣！老爸得意洋洋的樣子，就像爺爺在伺候他的稻子麥子一樣神情專注，不過就是不夠?qū)I(yè)。

幾天下來，一向不夠淡定的老爸，有些急躁，一下子得意起來，一個勁兒地在我和老媽面前吹噓他種菜的經(jīng)驗，講得頭頭是道。不過，講得越是頭頭是道，給人的感覺越是王婆賣瓜。因為種菜是個細活，沒有個三五年的經(jīng)驗，哪能種好？我知道這里有著他對農(nóng)業(yè)割舍不下的感情，雖說離開了偏僻的小山村來到熱鬧的港城，但以前在農(nóng)業(yè)站線混過，寫些豆腐塊大新聞報道。就這么點大的稿子，有時還要忙到深夜，改來改去的，就是像現(xiàn)在侍弄他的陽臺小農(nóng)場一樣，時間花得特多，收獲總是不大，干了多少年了還在打臨工。

農(nóng)民喜歡春天，也許是讓春天的一大片綠迷住了眼。離開崗位多年了的老爸仍不忘他當年寫過的新聞報道，有些沾沾自喜，老媽一看到就挖苦他這是躺在豆腐塊的美夢里睡大覺。陽臺上的菜好像懂得老爸的心思，一個勁兒地生長拔節(jié)，令他興奮不已，澆水施肥，忙得不亦樂乎，恨不得每天弄個三五次，明天的菜今天就要長成，典型的功利主義者。

然而，一天早晨，卻發(fā)現(xiàn)老爸的臉色不爽，趕緊到陽臺上溜達一下。媽呀，“農(nóng)場”里的小菜苗，好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歪三倒四的有氣無力。老媽說，這是老爸施肥施得太勤的“功勞”。宋人拔苗助長的后續(xù)讓你爸續(xù)寫了，哈哈。老媽的挖苦諷刺，讓前兩天還得意洋洋的老爸低調(diào)起來，再也不提經(jīng)驗豐富這幾個字了。

“傷不起，別拿肚子生氣吃不下飯哦，嘿嘿，這都是心急惹的禍?！甭犃宋业挠亚樘嵝眩习窒肓讼胗X得也有道理，知錯就改。后來，在他的第二次努力下，我們終于品嘗到了他的豐收成果。不過夾起一片菜送到嘴上，感覺不出“綠色食品”的味道有什么特別，似乎沒有味道就是味道。不知是不是略帶各種激素、各式各樣增長劑的蔬菜吃多了，反而對真正的無污染無公害的蔬菜卻吃不出味來了。

老爸用渴望的眼神望著我們，裝著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問道：“怎么樣，味道還不錯吧？”我夾起一片故意嚼得津津有味，老爸有些興奮不已：“對不對，春天就是這樣走進你嘴巴的呢。”

本不想吐槽的我噗嗤一笑，老媽也跟著噗嗤一笑。哎喲，真迂腐，老農(nóng)民就是老農(nóng)民，在巴掌大的陽臺上給春天迷住了眼，飯都到嘴巴了還操著種菜的心。

（作者系江蘇省張家港市沙洲中學高三年級6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