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軍
(天津商業大學 寶德學院,天津 300384)
內藤湖南“滿蒙觀”的變化及其特點
田 軍
(天津商業大學 寶德學院,天津 300384)
內藤湖南歷經明治、大正、昭和初年等三個時期,幾乎與近代以來日本帝國的發展壯大歷程相一致。他對“滿蒙”地區的考察,逐步形成“保全滿蒙、對俄強硬”“分離滿蒙”“滿洲國建設方案”等三個成體系的認識,雖幾經變化,但他始終用自己的博學鼓吹軍國主義思想,是日本近代國權擴張在文化學術領域的折射。
內藤湖南;滿蒙觀;日本帝國主義
“滿蒙觀”是指近代以來日本社會(包括日本軍、政界以及日本知識人和社會大眾)對中國東北地區(包括東北三省和內蒙古東部地區)所持的基本態度、認識。以德川幕府時期的思想家、經世家佐藤信淵的《宇內混同秘策》為開端,日本社會的政治家、思想家、學者、軍人等都意識到中國東北地區對日本的特殊價值,各種各樣針對“滿蒙”的觀點、方案迭次出現。后來中日甲午戰爭、日俄戰爭、“九·一八事變”、偽滿洲國建立等一系列歷史事件的發生,將日本各階層的“滿蒙”方案變成赤裸裸的侵略行動。
內藤湖南(1866-1934年),名虎次郎,字炳卿,號湖南。曾擔任《明教新志》《日本人》《朝日新聞》《臺灣日報》《萬朝日報》記者。內藤湖南歷經明治、大正、昭和初年等三個時期,見證近代以來日本帝國的形成和發展。因此,開展對內藤湖南“滿蒙觀”研究,可以讓我們了解其“滿蒙”思想的變化和特點。
(一)“保全滿蒙、對俄強硬”
“19世紀末20世紀初,華夷體制徹底崩潰,東亞地區再次出現空前的動蕩,列強一方面向東亞地區尤其是東亞大陸大肆擴張殖民權益,另一方面相互間又圍繞擴張殖民權益展開激烈的爭奪,于是東亞地區形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紊亂局面。”[1](P4)
中國的混亂給了列強可乘之機,其中以俄國的擴張最為迅速。義和團運動爆發后,俄國駐北京使臣格爾斯以“中國無人做主,且非使臣口舌所能了結”為借口,揚言希望“本國大兵速到,以全性命”[2](P111)。俄國陸軍大臣庫羅巴特金更是直接指出“我們非常高興,這件事將是我們占領滿洲的口實”[2](P111)。1900年7月,俄國以保護鐵路僑民為借口,出動十五萬多軍隊入侵東三省,并于9月底幾乎占領中國東北全境。
當年7月,內藤湖南進入《大阪朝日新聞》社,擔任社論方面的主筆。根據《內藤湖南全集》第三、第四卷中“大阪朝日新聞所載論說”,從1900到1906年,內藤湖南共撰寫了二百多篇評論,內容從復雜的國際關系到日本國內輿論熱點多有作者獨特的論述,其中涉及“滿洲”問題的文章更占到一半左右。
對日俄戰爭時期的“滿洲”問題,內藤湖南基本上承認“滿洲”是中國的領土,并要求列強協同保護“滿洲”整個領土[3](P23)。在“滿洲”的經濟開發上實行“門戶開放”與“利益均沾”。同時,他高度評價“滿洲”在日本未來經濟和戰略上的價值,認為如果修建一條從朝鮮半島到“滿洲”的鐵路,就能在經濟貿易中獲得相當利益。
內藤湖南根據俄國一系列動作,指出其意欲驅除其他列強、妄圖獨占中國東北之野心。從日本本國利益出發,內藤湖南說明“滿洲”正一步步變為俄國殖民地的情況,認為必須對俄宣戰。
1902年10月到1903年1月,內藤湖南第二次來中國進行考察,也是其首次踏上“滿洲”這片土地。內藤湖南此次旅行雖然只有短短三個月,但其觀察記錄極為豐富。從俄國的金融業務、通行檢查、筑港情行、軍事操練等到其占領下“滿洲”地區民政官、巡邏官、士兵情況到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再到外國人雜居區日本民眾的生活狀況,以及“滿洲”的森林礦產、作物、鐵路列車時刻表等都有所涉及。
正是這次受《大阪朝日新聞》社派遣考察“滿洲”時局和形勢的旅行,使內藤湖南更加確信應該對俄宣戰。
“這次考察使我們對‘滿洲’問題充滿了信心,以后無論我們遇到什么情況,決不能向俄國的南下政策退讓。我希望當局更應該:即便是賭上整個國家的命運,也要與之相爭到底。”[4](P246-247)
內藤湖南的這些社論與日本日益膨脹的國民意識及狹隘民族主義有著密切關系。對“滿洲”進行領土保護,是為了打破俄國獨占中國東北的野心、牽制俄國,并不是為保全中國著想。
(二)“分離滿蒙”
辛亥革命在給中國政局帶來巨變的同時,也給日本朝野以深刻沖擊,日本輿論界更是稱之為“近代東洋破天荒的駭心事”[5](P201)。時任京都大學東洋史教授的內藤湖南,憑借多年記者經歷培養出的政治嗅覺,在第一時間對辛亥革命進行了關注。 內藤湖南對中國時局進行分析,通過三點緣由闡述其“滿蒙分離論”。
1.關于多民族統一的民族感情歸屬問題
內藤湖南提出:“在中國這個廣大的地域內就一直包含著有使其分崩離析的因素,如西藏、蒙古等。這個國家能否繼續統治極為廣大地域,取決于西藏、蒙古依附關系,這些民族對于漢族人的種族立場,并不是說是從革命爆發后才有的,這是我們所應該注意的。”[6](P330)
內藤湖南同時認為中國一直存在民族對立,這一現象在辛亥革命后表現得更為突出。他指出:
“如今所說的五族共和,已經與最初設想的那樣發生了極大的改變。這是漢人對自己文明極度的自夸,對自身能力過分自信和依賴,這樣縱使其能夠統轄五大民族,但是否能尊重其他民族各自的文化傳統和風俗習慣,并使之與漢族本身處于同等地位也是個疑問。因此,(五族共和)說到底還是以漢人為中心、其他民族處于附屬和被統轄的地位。這樣的結果,自然會使得其他種族升起反抗之心。”[6](P338-339)
“辛亥革命的爆發,其革命黨多為漢族人,在推翻了滿族的政權后,雖革命果實被袁世凱竊取,但并不妨礙漢族人執掌張政權這一事實。在革命之初,就是以恢復漢地、驅除滿洲人為口號的,甚至還主張虐殺滿洲人。”[6](P338-339)
2.中國領土范圍過大
內藤湖南認為導致中國有如此遭遇的原因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中國的領土范圍過大。
“在中國古代,領土疆域過大問題一直是制約中國發展的重大問題。從2000多年前的秦漢開始就一直存在,今日種種事情的發生只不過是換了場合而已。漢武帝時,面對匈奴這樣的強敵,也只是以擊退為目的,但是需要絕大的努力。同時,還不斷向南方擴張領土,這樣不斷的向外擴張,實在是需要莫大的費用來支撐。幸虧漢武帝的英明神武,再加上有衛青、霍去病等一些有力人物,未必能夠成功。在漢武帝晚年出現了財政危機,費用支出尤為龐大,雖然有新稅增加、專賣政策等,仍然解決不了財政危機,國力愈加疲敝。”[6](P341-342)
“唐朝也追求域外領土的擴張,以唐初期最為強烈。但中期之后兵力主要用于解決藩鎮問題,對外用兵也在唐中葉以后就基本上停止了。唐朝初期經濟甚有富裕,如同漢朝文景兩帝之后的狀況,唐高宗傾盡全國之力實行域外征伐,這也是為謀求領土擴張而導致國力疲敝的證據。”[6](P342)
“元朝疆域可以說是中國歷代中疆域最遼闊的,元世祖忽必烈很少謀求海外發展,即使曾經遠征日本和爪哇,國力亦感到非常疲憊。元朝宰相阿合馬曾實行對人民負擔極大的專賣政策來充實國庫,但是在后期依然入不敷出……即便是與元朝關系最好的伊爾汗國,也是靠著聯姻關系來維持,關系交惡時甚至訴諸武力。”[6](P342)
“明朝時,中國人只是在本土發展,對于異種族采取被動的防御,盡管這樣,明朝的國力依然被邊防費用所拖累,加上在與日本的戰爭以及對于滿洲的防備,費用支出巨大,而內地叛亂四起,明朝最終在內憂外患中滅亡。”[6](P343)
內藤湖南在文章最后指出:
“無論滿、蒙、藏最后成為誰的領土,這對于漢人的發展都沒有任何妨礙之處……從經濟來說是對新政府的巨大負擔。而從政治實力來考慮中國之領土問題,今天看來實在是該縮小,哪怕是可以放棄‘五族共和’之空想式的理論,以暫時失去一些領土以求內部的統一。”[6](P340)
3.中國無需國防建設論
在軍事狀況方面,內藤湖南提出“中國無需國防建設”論。他認為中國目前處于列強的均勢保護之下,即使沒有國防也可安然生存。“若是對國內外情勢有所認識,就可知在未來二十年內,中國的國防建設無任何意義”[6](P345)。“如今英國侵占西藏,俄國侵占蒙古和部分東北地區,中國沒有可與二者相抗衡兵力……倘若俄日有滅亡中國的心思,以中國目前之實力必定無力還手”[6](P346)。
與此同時,內藤湖南在其發表的多篇評論文章中積極倡導“國際共管論”。
“從數十年來的實際效果來看,中國的政治委托給外國人是成功的,財政委托給外國人也成功了,厘金、鹽稅等交由外國人經手也使得收益日增,如日中國人都承認財政委托給外國人能夠給政府和人民帶來的利益。中國的民政是以裁判為主,中國人認為,居留地里外國官吏的裁判,他們的某種讓步比依賴中國官吏要幸福。警察制度上也是依賴居留地警察。北京曾組織實行過以日本人等為主的警察隊伍,那是中國人認為最值得信賴的警察。倘若中國把全國的警察都托付由外國人管理,便可以最小費用獲得最大安全保障。軍備亦是同樣道理。”[7](P530)
“如此決心(國際管理)可以下定,中國的安全、東洋乃至世界的和平就可永久保持,這是中國人把政治上的機關委托給外國人最為適當的理由。倘若中國沒有此等決心,任何時候都難以獲得真正的和平和人民真正的幸福。”[8](P13)
“中國的政治的改革,更確切地說是政治的復活,單靠中國本民族終究不會取得成功,外國人和中國人遲早會明白,依靠外國人是最直接、最便利、最經濟的方法。”[9](P32)
縱觀此時內藤湖南的言論可知,他已經由“列強協同保護‘滿蒙’”轉向“分離滿蒙”,這是內藤湖南對中國辛亥革命后國內外情況客觀分析的結果,也是為日本在將來謀取“滿蒙”做了“鋪墊”。他用自己的博學為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東北提供依據,全然凸顯其“國策型”學者的形象。
(三)“滿洲國建設方案”
20世紀30年代世界性經濟危機的爆發,對外依賴極強的日本遭受巨大的沖擊,因此,日本急于拓展海外殖民地來轉移國內矛盾。1931年9月18日,日本陰謀策劃了“柳條湖事件”,并以此為導火線占領了東北全境。1932年3月1日,在日本關東軍的操縱下,清朝退位廢帝溥儀被迎立為執政,建立傀儡政權——“滿洲國”。
“滿洲國”成立的當天,即1932年3月1日,內藤湖南就在《大阪朝日新聞》上發表《有關滿洲國的建設》(3月5日、7日、8日連載同一內容),隨后于1933年7月又在《大亞西亞》上刊登《關于滿洲國今后的方針》。1934年1月又再次于《大阪朝日新聞》發表《值滿洲帝政實施之際》,這可以說是他對時局的最后發言(內藤湖南于同年6月辭世)。內藤湖南從開始作為社論記者視察“滿洲”,時隔二十多年后,又一次將目光移到“滿洲國”上。
在《有關滿洲國的建設》中,內藤湖南對“滿洲國”建設的主張如下:
1.應貫徹“和平樂土”的精神理念
“滿洲國建設的時機已經到來,就如同在《建國宣言》中提到的那樣,是現在東亞形勢上非常重大的事件。滿洲國除包括東三省外,還有熱河、東蒙古的一部分,照地勢看儼然是一個大的國家。在歷史上這個地方就有曾誕生了一批動搖整個東亞局勢的民族,如契丹、女真、蒙古。尤其是發源于‘民族始源地’黑龍江流域的蒙古族,幾乎影響了整個世界。今天新國家的建立,歡迎世界各國人民來到這片肥沃而寬廣的土地來共同構筑樂園,但是新的國家決計不會成為世界的威脅,要實現新國家成為和平樂土的這一愿望,還需要新國家的人民做好充足的準備,大到國家的組織建設,小到地方民政、文化的開發,民眾都要做好‘犧牲’的準備。”[10](P170)
2.建議采用“共和”政體
內藤湖南在《有關滿洲國的建設》一文中則明確指出,希望“滿洲國”采用“共和”政體。
“關于滿洲國體一直就有帝政說和共和說,如今以共和說確定下來,可以說是與時代相應且穩當的考慮。那些從地方興起的古代英雄,如契丹的阿保機、蒙古的成吉思汗等建立的古代游牧民族。發源于滿洲的女真人很少從事農業,大體上是以射獵生活為主,建立國家的第一目的就是要抵御敵國的侵略,今天的滿洲擁戴清朝皇帝宣統帝溥儀成為執政,但是建國的精神已經與當初全然不同。”[10](P170-171)
內藤湖南從“滿洲國”執政溥儀與明治天皇從成長經歷、個人性格、國家情況等方面做了詳細的剖析,指出“滿洲國”不存在實行“帝制”的可行性,反而認為“共和制”更加適合。
1934年“滿洲國”改建“帝制”,則直接表明日本操控“偽滿”政權的意圖。但當內藤湖南得知“滿洲國”改建帝制一事無可逆轉后,對此還是表達不滿和批判。
3.以“日滿合作”為前提開發建設“滿洲”
內藤湖南認為“滿蒙”地區無力自己開發建設,在近代以來就是一直依靠外來力量而發展,俄國、日本等國在“滿蒙”的開發建設,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這完全忽視中國人在“滿蒙”建設中的作用,還試圖從歷史上尋找依據。
“中國人從一般平民到國家中堅階層對于政治之熱情都不甚熱心,他們所熱衷之事物無非文學、藝術一些生動有趣之領域而已。”[11](P155)
“中國人的智慧,自古以來就在文學、藝術方面凸現異常,而且領先世界、無人能及。同時,在商業上也會逐漸嶄露頭角,其他國家未必能及得上。但是對于自身不足的領域,或許該委托給他人,才是極為明智的。”[12](P545)
甚至在對于國家安全有重要影響的軍事領域,內藤湖南也提議由外國人保護。
“由于國家混亂,政府缺失信任,人民更愿意相信外國人的力量。為了可以更好地治理國家,政府應該在城市和鄉村,任命外國人管理相關事務,其他領域也應酌情考慮如此。”[13](P13)
“在軍事建設中,不聘請外國人作為軍官而只是單純的在形式上效仿,這樣能難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財政一直以來就是中國的弱項,中國財政收入的增加,是從英國人赫德管理海關時開始的。其后,在鹽稅、厘金、雜稅捐輸等都有外國人直接或間接的存在,如果把這些重新交由中國人自己管理,再一次的混亂也不是不可能。”[12](P542-543)
內藤湖南的這些論斷,只不過是為“日滿合作”尋求合理的解釋。他認為:
“在滿洲這個新國家開發建設上,日本人和滿洲人的協力合作是做好的方式。”[10](P173)
為了使這種說法更有說服力,內藤湖南引用“滿洲”人——奉天市長趙欣伯所發表的演講:
“滿洲擁有廣大而未開發的土地,而日本則有大量的過剩人口,這些人大多受過高等教育,同時日本有著大筆的資金,這兩點對于開發滿洲具有重要意義,也能為這個新國家建設打下較好的基礎。”[10](P173)
同時,內藤湖南極力否認“滿洲國”是日本的殖民地,他認為“日滿合作”是一種雙贏的模式。
“明治維新后的日本,在國家建設方面積累了充足的經驗,而且在占領了臺灣、朝鮮,也在土地開發上積累了新的經驗。尤其是在臺灣‘受讓’后,日本與臺灣當地人共同合作的就非常好。這些可以給‘滿洲’開發提供必要的參考。”[10](P175)
4.“重地方自治組織”的管理設置
中國自古以來,地方自治組織就一直存在極強的生命力。這種以宗法制為紐帶的封建性的家族、宗族組織在基層民政管理中發揮重要作用。
“他們(地方自治組織人員)直接與民眾接觸,從事賦稅征收、糾紛調節等日常事務,他們品級不高,但中國基層官員在處理政事時往往征詢他們的意見,因此,他們在地方有很高的威望和權力。”[6](P326)
因此,在內藤湖南看來,這種基層自治組織非常牢固,即使被殖民,這些自治組織還會繼續存在下去,發揮作用。
內藤湖南對“滿洲國”該如何設立地方自治組織上,指出:
“現在最為重要的就是在這一地區建立自治組織。滿洲地區除了原本的政府設立自治組織外,還有民間的自治組織。在這些地方,由于新開墾或是其他的因素,許多新的自然村落涌現出來,在抵御馬賊的侵擾方面有許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并且還有相應的統治法。”[10](P178)
“應該進行充分的調查,要建立在對原來的自治組織及其習慣采取尊重的立場,不能直接照搬日本的模式。盡量不要觸動原有的自治組織,但這還需要日本的新自治指導員加以指導,不要強行設立新的管理機構,這一點是尤其要注意的。”[10](P178-179)
5.實行富有“創造性”的教育方針
“滿洲國”成立后,內藤湖南就提出,作為這樣一種方針,應該建立一種與日本、中國都不一樣的,富有“創造性”的教育方針[5](P195)。
在教育過程中,“不僅要讓中國人學習日本文化,還要對世界文化有一定的了解。現在‘滿洲’的人口是臺灣的數十倍之多,達到3000多萬,要想在‘滿洲’普及教育,是一個極大的問題,這就需要創新。這樣才能在轉變他們的思想,在未來才會以歡迎的態度對待來自其他國家的人們”[10](P176-178)。
內藤湖南將這種教育方針偽裝成“日本是在幫助滿洲的教育事業,為滿洲國建設培養人才”的“友善之舉”。顯而易見,內藤湖南倡導推行的富有創造性教育方針的意圖就是為了對“滿洲人”實行精神上的奴役,就是為了消除東北人民抵抗情緒,為日本的統治培養順民。
(一)成體系性
內藤湖南的“滿蒙觀”歷經一個具體的演變過程,在甲午戰爭中后日本與俄國在遠東地區的擴張相沖突。內藤湖南以自身作為社論記者的敏銳見識和“滿洲行”的親身見聞,提出“領土保全,門戶開放、對俄宣戰”的政見主張,并不是為保全中國,而意在牽制俄國。
辛亥革命爆發后,內藤湖南根據對中華民國政府內外情況的考察和研究,認為只有把“滿蒙”等地分裂出去,才是對新政權國家最為有利的。內藤湖南此時的言論,已經不滿足于第一階段“保全領土、對俄宣戰”下的“利益均沾”,而是想獲取更大利益,但只有把“滿蒙”地區從整個中國分離出來,才是實現這一設想最為有效的方法。
進入20世紀30年代后,日本加快對華侵略步伐,在東北地區扶持建立“滿洲國”。內藤湖南據此提出所謂的“滿洲國”建設方案,打著全然為中國著想的幌子,但其字里行間無不充斥日本的利益。“滿洲國”的建立標志日本已經完全把整個東北控制在手中,而所謂的“滿洲國建設方案”,就是對第二階段“滿蒙分離論”的“升華”。
(二)以日本國家利益為出發點
縱觀內藤湖南三十幾年間“滿蒙觀”的變化過程,他始終是日本侵略中國的代言人和辯護人,“領土保全,門戶開放、對俄宣戰”并不是僅僅對中國保全、也不是牽制俄國,最深處的目的是使日本在“滿洲”利益合法化。辛亥革命后,“滿蒙分離論”的主張就是赤裸裸的體現。在“滿洲國”建立后提出的“滿洲國建設方案”中,建立什么樣的國家,由誰來幫助“滿洲人民”,在內藤湖南看來,這些應該由日本人主導,從“滿洲國”到政體的確立、地方自治管理機構的設置、教育方針等方面,無不由日本人操縱,完全暴露其以日本國家利益為出發點的目的。
綜上可知,文化是政治的多棱鏡,通過時代的變遷折射出多彩的光芒。內藤湖南的記者生涯、民族主義情感,使得他比同時代的其他學者更加重視對民族、社會的研究,也更加以警醒時人、指導現實為己任。但是回歸到其自身的觀點來看,“對俄宣戰”“滿蒙分離論”“滿洲國建設方案”已經從單純的為民族生存發展而獻策的民族主義發展到無視乃至傷害、分裂中國的帝國主義時,就成為一種為擴張主義服務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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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內藤湖南.支那國是根本義·內藤湖南全集:第4卷[M].東京:筑摩書房,1969-1976.
[8][日]內藤湖南.支那如何存立·內藤湖南全集:第5卷[M].東京:筑摩書房,1969-1976.
[9][日]內藤湖南.支那將來の復活·內藤湖南全集:第5卷[M].東京:筑摩書房,1969-1976.
[10][日]內藤湖南.滿洲國建設に就て·內藤湖南全集:第5卷[M].東京:筑摩書房,1969-1976.
[11][日]內藤湖南.支那の國際管理論·內藤湖南全集:第5卷[M].東京:筑摩書房,1969-1976.
[12][日]內藤湖南.支那將來の統治·內藤湖南全集:第4卷[M].東京:筑摩書房,1969-1976.
[13][日]內藤湖南.如何にして支那の存立を圖ろ可きか·內藤湖南全集:第5卷[M].東京:筑摩書房,1969-1976.
[責任編輯 薄 剛]
2016-06-09
201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偽滿遺產的處理與國共兩黨的較量”(13YJA770021)
田軍,天津商業大學寶德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中日比較文化、日語教育。
K313.4
A
2095-0292(2016)05-016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