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曉騮
(安徽機電職業技術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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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動畫中的暴力敘事
蔡曉騮
(安徽機電職業技術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2)
摘要:《喜羊羊與灰太狼》在獲得商業成功之后斬獲無數獎項,曾經一度成為中國兒童的主要“精神消費產品”,在各大主流媒體輪流熱播。但是這部動畫本身存在著不少問題,充斥的大量暴力描寫,容易被成人世界所忽視,卻可能對兒童的身心造成負面影響。
關鍵詞:喜羊羊與灰太狼;暴力;人文關照
在成人世界的影視作品中,暴力描寫作為一類吸引眼球的重要元素,常常成為影視作品大力渲染的部分。尤其在電影的動作片中,暴力描寫甚至構成了作品的主導性視聽語言。然而,對于身心尚未發育完全的未成年人尤其是兒童群體來說,影視中的暴力鏡頭無疑具有直接或潛在的負面導向性。所以,在一些以未成年人為主要受眾對象的動畫片的“設計”過程中,對暴力部分的處理要非常謹慎,甚至完全取消。然而,或是出于歷史和時代的局限,或是由于編導人員的認知缺陷,中國的動畫作品中的暴力描寫卻是一個司空見慣的現象,在當下社會環境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在動畫作品中出現的暴力描寫,一般是披著“合法”的“道德”外衣呈現出來的,這也是其常常被成人世界所忽視的主要原因。然而,對于兒童來說,這種“合法性”在很大程度上是失效的,由于兒童(尤其是低幼兒童)尚處于社會化過程的初期,其身心活動容易受本能沖動的驅使,比較容易被動畫中具有刺激性的暴力行為或暴力語言所吸引,甚至對其加以“模仿”和“學習”。如果說像《大鬧天宮》(1961年出品)、《葫蘆兄弟》(1986年出品)、《黑貓警長》等中國傳統動畫中的暴力描寫,在某種程度上具有時代局限性的話,那么中國當下動畫作品中的暴力因素,則在很大程度上帶有吸引眼球、刺激感官的“價值訴求”。在這方面,《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動畫可以說就是一個典型。
影音作品,尤其是在電視等大眾傳媒上播放的作品,其先天就背負了傳播積極價值觀和正能量的社會責任。尤其是對于一部以兒童為主要受眾群體的動畫來說,人文關懷和教育促進更應該是娛樂背后的首要價值指向。然而,在市場經濟“一切向錢看”的潛規則的廣泛滲透下,傳媒領域也很難做到不受影響。
《喜羊羊與灰太狼》在這方面似乎有著明顯的不足。該動畫在寓教于樂的“合法”形式下,自覺不自覺地摻雜了太多的語言和身體暴力,甚至還包括一些不健康的社會和人際關系,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偏離了正向度的價值觀引導。有人對《喜羊羊與灰太狼》全集中出現的暴力事件進行了統計,發現灰太狼一共被紅太狼的平底鍋暴打過9544次,被喜羊羊捉弄過2347次,被電過1755次,被食人魚追過769次……如此高頻率暴力事件的重復性出現,本身就帶有視聽暴力色彩,更何況它所展現的情節和內容本身也是暴力性的。可是在很多成人的眼中,《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動畫似乎顯得生動活潑、機智有趣,這其實是成人憑借自身的社會經驗和認知心理對動畫中的暴力內容進行了“合理化”的結果。但是如果換個角度,從兒童自身的心理角度來看,這種“合理性”很有可能是失效的。按照皮亞杰的認知發展理論,處于前運算階段(2 -7歲)的兒童只能借助于表象進行思維,還無法進行真正符合邏輯的推理。也就是說,他們從影視作品中看到或聽到的暴力行為或暴力語言,就是暴力事件本身,而無所謂是否合理。更重要的是,兒童社會角色的扮演以及語言行為模式的習得,主要是通過模仿來實現的,由于學前兒童無法將影視作品中的虛擬環境與現實環境區別開來,因此在影視作品中出現的任何角色互動,都可能會成為他們的模仿對象。尤其是那些反復出現的暴力語言和行為,更容易強化他們的模仿沖動。鑒于中國國情,越來越多的獨生子女,其行為方式和語言方式的習得,除了父母長輩之外,很大程度上就是在模仿影視作品。因此,毫不夸張的說,《喜羊羊與灰太狼》中出現的高頻率暴力事件,對中國兒童的身心發展帶來的負面影響可能是難以估量的。
在劇情設計方面,《喜羊羊與灰太狼》中出現的唯一一個家庭單位即是灰太狼一家:由老公“灰太狼”、老婆“紅太狼”以及兒子“小灰灰”,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三人家庭——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當前中國家庭結構的反映。對于兒童來說,他們很可能把這一虛擬的“家庭”看作是現實家庭的一種投射,從而對其中的家庭成員關系進行“對號入座”乃至進行“角色扮演”。但動畫創作者恰恰沒有充分認識到這一點,在對這一家人的關系處理上顯得過于武斷和草率,問題集中表現在老婆紅太狼對老公灰太狼的態度上。灰太狼幾乎每次回家都要遭受來自老婆紅太狼的無理辱罵與“平底鍋”暴力,這種語言與身體暴力事件至少出現在《喜羊羊與灰太狼》八成數量的節目中,其中又有五成節目會發生兩次以上的“平底鍋”暴力。對于灰太狼挨打的原因其實也值得反思。紅太狼因為灰太狼沒有抓到羊而對其施暴的情況其實只占到三成左右。而更多的時候,紅太狼都是因為非常瑣碎的事情或心情不好無端怪罪于灰太狼而大打出手。也就是說,紅太狼打灰太狼很多時候是缺乏正當理由的,它只不過是一種不良情緒的發泄。從心理學角度看,這是一種典型的以自我為中心的情感遷移與行為歸咎模式。另一方面,面對紅天狼的暴力行為,灰太狼又總是逆來順受,從不反抗,這種暴力行為的主客雙方又因此帶上了“施虐”與“受虐”的病態心理色彩;從社會學角度看,紅太狼的行為無疑屬于典型的家庭暴力。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雖然紅太狼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批評、否定、羞辱灰太狼,罵他毫無用處,但是灰太狼在所有的動畫形象中幾乎是最為“努力”和最有“恒心”的:在捉羊方面,灰太狼可謂不擇手段,挖空心思,不斷創新,又屢敗屢戰,這些品質似乎又帶有正面色彩,這也使得灰太狼扮演了一個矛盾角色。作為動畫中最主要的反面角色,如果說“灰太狼”所遭到的來自“羊族”的“暴力反擊”被披上了“合理”的外衣的話,那么它所遭受的來自紅太狼的“平底鍋”暴力,則始終帶有一種“非理性”的“家庭悲劇”色彩。一種缺乏合理性的暴力使用,會對兒童的認知造成困擾,使他們無法區分該暴力是否正當。尤其是動畫中紅太狼并沒有為自己的暴力行為受到過任何合理和有效的“懲罰”,這就更加容易誤導兒童去不自覺認同紅太狼的家庭暴力行為。另一方面,灰太狼對紅太狼的無休止妥協,似乎形成了一種看似和諧實則充滿了不平衡、不合理、不健康的“夫妻關系”——紅太郎似乎還會不經意間表現得出對內心向往的一個更加英俊有才的“第三者”的崇拜,這種關系固然可以制造出一定的喜劇和諷刺效果,但其帶來的消極意義也是絕對不可忽視的。
事實上,《喜羊羊與灰太狼》中不健康的家庭關系已經對不少中國兒童的身心成長帶來了一定負面效應。2010年5月份“親子論壇”紀錄了兩位母親的真實心聲,或許值得我們深刻反思:
案例一:
“兒子4歲了,最愛看動畫片是《喜羊羊與灰太狼》,嘴里時不時的嘮叨著:‘老婆吃刷羊肉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而且亂扔東西,經常和大人示以武力。最開始我還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后來那天我陪他看動畫片《喜羊羊與灰太狼》才發現,這不都是從這學的嗎?我就開始和孩子姥姥說不讓他看這個動畫片了,太暴力了,孩子學不到好。姥姥說她這樣試過,但不讓他看,他就打姥姥,打電視,真是頭痛死我了……”[1]
案例二:
“我兒子看了后說:我以后不結婚了,我怕我老婆打我。……我兒子還讓我不要上班了,說紅太狼就是在家時什么都不做,都是他老公做,所以讓他爸爸一個人工作就可以了……”[1]
案例一中的小男孩處于學齡前,尚無法區分動畫中的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的不同,其行為完全是在模仿“狼家庭”中的“語言”和“行為”暴力,并給家庭教育帶來了困擾。案例二中的男孩受灰太狼與灰太狼之間不良婚姻關系的影響,從小就有了“恐婚癥”,并對男女性別的社會分工形成了明顯偏見。也許這些不良的心理特征,會隨著孩子的成長得到糾正,但是該動畫一開始就給孩子種下的是不健康的種子,這著實不能不令人擔憂。
如果說“紅太狼”的家庭暴力帶有很強的“非理性”色彩的話,那么在灰太狼進攻羊村,以及羊們的反擊戰中所使用的各種暴力手段都被“合理化”了:狼的暴力源于狼兇殘的本性,羊的防衛暴力出于生存的現實需要。然而,這種“合理化”的解讀只對成人以及年齡較大的兒童有效,對學前兒童則基本無效。上文指出,處于前運算階段的兒童尚不能有效區分影視畫面暴力的正當與否,他們看到的暴力就是暴力行為本身而沒有合理與不合理之別。
我們知道,雖然日本動畫也有很多暴力成份,但日本對動畫的管理是非常制度化的。如日本動畫片按受眾者的年齡段可以劃分為“全齡型動畫”、“15禁動畫”和“18禁動畫”三類,并會在片中植入“安全注意提示”進行宣傳,以體現動畫出品方最基本的社會倫理責任。而我國的動畫在這方面顯然做得遠遠不夠,中國在短期內也還沒有國產動畫分級制的計劃,廣電總局動漫產業研究員宋磊也說:“(中國)電影、電視等都沒有實行分級制,社會大眾也普遍不知道什么是分級以及怎么執行分級。”[2]
由于缺乏硬性的法制規范,目前我們對國產動畫道德價值的訴求也只能提到職業道德層面,要求我們的動畫創作者和制片人對兒童的心理特征和認知水平有充分了解,虛心請教兒童教育或兒童心理專家,盡可能在動畫的各種“尺度”方面進行深入考量,既不能高估了兒童的理性判斷能力,更不能低估了他們的語言和行為模仿能力。
由于兒童語言和行為的習得很大程度上都是社會學習的結果,尤其是學齡前的低幼兒童對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區分能力不是很強,對于所看到的、聽到的影視作品中的信息,都容易輕信并加以模仿。對于動畫創作者來說,除了要盡可能減少暴力鏡頭的出現頻次外,還要盡可能降低動畫中暴力行為的可模仿性。比如紅太狼的“平底鍋”暴力就比較容易模仿,因為平底鍋是現實生活中的常見物品,兒童很容易就可以找得到“道具”。此外,《喜羊羊與灰太狼》中出現的玩火、玩炸藥、玩刀刺、高空拋物、高處躍下、潛水等“危險行為”,也都具有一定的可模仿性,而動畫中的一些惡作劇、欺負同伴等“不良行為”,更可能直接影響到兒童的行為模式。所以,僅從技術手段上講,將某些具有暴力色彩的情景虛擬化,盡可能與現實生活來開距離,降低可模仿性,或許也是避免暴力語言對兒童造成負面影響的方法之一。[3]
除了大量的赤裸裸的暴力描寫之外,《喜羊羊與灰太狼》還常常會過分淡化暴力事件的后果。比如灰太狼無論遭受什么樣的“折磨”——從高空墜落、被炸彈炸飛、遭受電擊、被惡魚追咬等等,最后基本都是毫發無傷地“重新回來”,而它那句“我一定會回來的”的口頭禪,幾乎成了灰太狼的標志性語言。這種不真實的描寫尤其容易給低幼兒童帶來認知上的誤導,因為他們會誤以為影視作品中的暴力行為是“安全”的,從而加以大膽模仿。比如2003年2月,浙江臨安一名4歲男孩模仿“奧特曼”,從六樓窗戶跳下,所幸只摔斷左腿;2004年12月,上海4歲男孩青青同樣是模仿“蜘蛛俠”從五樓陽臺縱身跳下,差點喪命;《還珠格格》播出時,也有小孩模仿小燕子從樓上往下跳……由于模仿《喜羊羊與灰太狼》中的暴力情節而直接導致重大人身傷害的例子在現實生活中也不乏其有。2013年4月6日,江蘇東海縣小哥倆冉冉(8歲)、浩浩(5歲)和同伴順順(9歲)因模仿《喜羊羊與灰太狼》進行“綁架烤羊”的游戲,導致小哥倆被嚴重燒傷。后《喜羊羊與灰太狼》的制作公司也被告上法庭,并承擔了相關民事責任。對兒童來講,他們之所以敢于大膽模仿,是因為影視中的“暴力行為”并沒有造成嚴重后果,他們想當然的以為在現實生活中也是如此。
《喜羊羊與灰太狼》在打造民族動畫品牌、彰顯動畫的原創動力方面,無疑是值得我們肯定的,但其中包含的暴力因素無疑是與人文關懷的宏觀原則背道而馳的。人文關懷要求動畫作品有積極的精神訴求和深層的價值導向,而不能停留在感官刺激的層面。中國的動畫要關注中國兒童的生存處境與精神狀態,應本著傳承大文化、傳播正能量與教育新一代的精神,以嚴謹、負責、謙遜、求實的態度去創作和構思,不斷打造出能夠寓教于樂、娛樂身心、引領兒童健康成長的的動畫佳作。
參考文獻:
[1] “親子論壇”[EB/ L].http:/ / club.baby.sina.com.cn/ thread -2383881-1-1.html.
[2] 國產動畫暫無分級制計劃·內容審查細則年內出臺[EB/ L]. http:/ / www. cqn. com. cn/ news/ whpd/ zjsh/ qt/ 786972.html.
[3] 李同舟.從兒童發展視角看《喜羊羊與灰太狼》的涵化作用[EB/ L]. http:/ / oaps. lib. sjtu. edu. cn:8000/ oaps/ bitstream/123456789/228/1/2012-039-OAPS.pdf.
The Violence Narrative in Animated Series Pleasant Goat and Big Big Wolf
CAI Xiao-liu
(Anhui Technical College of Mechanical and Electrical Engineering,Wuhu,Anhui 241002)
Abstract:Pleasant Goat and Big Big Wolf captured numerous awards after gaining a huge commercial success and once became the important“spiritual consumer product”for Chinese children after the hit in the mainstream media in turn. But the animated series have a number of problems itself. For instance,it is replete with depiction of violence that is easily overlooked by the adults but might render a negative effect on the mentality of children.
Key words:Pleasant Goat and Big Big Wolf;violence;humanistic concern
作者簡介:蔡曉騮(1973-),男,安徽青陽人,安徽機電職業技術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藝術史與油畫創作。
收稿日期:2016-01-06
DOI:10.15958/ j.cnki.gdxbysb.2016.02.014
中圖分類號:J9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16)02-009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