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潮
血歌行
■管平潮
前情提要:蘇漸運用血瞳心眼,將低劣的晶核煉化出一道眾人前所未見的歌唱晶符。這道晶符不僅讓他在學員中脫穎而出,還讓他得到了冰山美人洛雪穹的刮目相看。可是,這也使得蘇漸在無意間給自己樹了個大敵,他就是靈鷲學院的風云人物——高敞。

洛雪穹翩然遠去,后面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這時候唐求已經為賭局付出了代價,不過卻一臉眉飛色舞。見高敞也走遠后,他就跟身邊幾個人得意地說道:“蘇漸是我兄弟,蘇漸是我兄弟啊!”
“哈,”蘇漸這時也返身走近,聽見唐求的話,不由笑道,“這就認我是兄弟了?”
“那當然!”唐求搖了搖大腦袋,擠眉弄眼道,“我唐求有什么愛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一看,老兄同道中人啊!而且你還更厲害,竟敢冒著生命危險,去招惹那冰美人。人說‘色字頭上一把刀’,你這是色字頭上一口月神白虹劍啊。別說稱兄道弟了,簡直就是我前輩,以后我得叫你一聲‘大哥’,多多學習啊!”
不提這兄弟二人笑鬧,再說高敞。因為生氣,高敞是頭一個離開雨宿湖的。
一邊往回走,他一邊心中氣惱:“可惡,這蘇漸,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竟然敢去接近我家雪穹,還弄什么歌唱晶符。我呸!竟把圣人之學用在旁門左道上,等回頭我一定要跟淳于先生好好告一狀。”
正悶頭想著,前面卻忽然傳來一個驚奇的聲音:“咦,這不是高公子嗎?怎么一臉不高興,是哪個不開眼的惹你了?”
高敞抬頭一看,頓時沒好氣道:“曹良,原來是你啊。怎么,今天又跑咱學院逗惹女學生啦?”
“只是訪友,只是訪友。貴院我這不是常來嘛。”曹良一臉諂媚地道,“高公子,不知何事煩惱?也許說給小弟聽聽,小弟能幫著出謀劃策也說不定。”
“就你?”高敞鄙夷地看著他,心說不過就是一暴發戶富家子,還敢跟自己套近乎。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正好心中憋悶,也許跟這小子說說也不是壞事。
“好吧,也不是旁人,”高敞對觍著臉獻殷勤的曹良道,“不就是入學不久的那個小小黑衣衛蘇漸嘛。”
“蘇漸?!”曹良頓時吃了一驚,身體還本能地一抖。
“怎么?”高敞奇怪地看著他,“難道你認識他?”
“倒也不算認識,”曹良艱難地道,“不過小弟家中不是在京華做點小生意嘛,難免和這些黑衣衛的低級小吏打些交道,故此略有耳聞。”
“哼,就是這蘇漸,”高敞惡狠狠道,“方才竟敢去逗惹洛雪穹!洛雪穹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竟然對他笑了笑,又哼了哼。”
曹良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就奇了。以洛仙子的名聲脾性,再加上他二人天壤之別的身份差距,怎么說這蘇漸都不該幸存啊。”
“誰說不是呢!”這會兒,高敞終于對曹良有了點知音之感。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曹良鄭重問道。
“其實只是雕蟲小技。”接下來,高敞就把剛才那歌唱晶符的事兒說了說。
“原來如此!”聽得剛才雨宿湖畔發生的一幕,曹良倒是吃了一驚。
他心道,這蘇漸還真不是一般人,這歌唱晶符別看只是小術,他曹良縱然學業平庸,稍微用點心想想,卻也能做出來;但最難得的是,自晶符術出現千百年來,他蘇漸是頭一個能想到這方面去的。
說起來,能做壞事的,都是機靈人,曹良聽話聽音,發現高敞在描述這事時,對蘇漸不停地人身攻擊,顯然是對蘇漸十分不滿了。
“原來他是極愛慕洛雪穹。”曹良心想道,“也虧他想得出來,那女子是尋常人敢碰的嗎?就算你高敞也不行。也只有蘇漸那樣身份低微、用心不良的惡人,才會去以卵擊石。”
心中雖然這么想,曹良卻覺得,這正好是他的一個絕佳報復機會。
心中定下這毒計,曹良頓時跟高敞煽風點火,將口才發揮到極致,一番唾沫星子橫飛之下,直把蘇漸說得頭頂長瘡、腳底流膿。
話里話外的,他居然把蘇漸的行為,提升到搶高敞女人的全新高度。
被他這么一煽風點火,本來就氣惱的高敞,更是火冒三丈!可憐的蘇漸,還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就得罪了這么一個重量級的世家子弟。
當然,高敞畢竟是世間大族的青年才俊,剛才曹良這一番表演,背后那點心思如何會看不出來?
高敞也不知道寬容和委婉為何物,毫不顧忌地跟曹良說道:“曹良,你那點破事,我都知道。秋映萱是吧?你最近招惹這小妮子,鬧出的動靜不小,聽說還和蘇漸在街上打了一架是吧?據說還沒打贏,真丟人。”
“是、是……是小弟學藝不精……”曹良被戳到痛處,臉色通紅,口中說話吭吭哧哧。
“我不是想跟你說這個!”高敞臉色一沉,喝斥道,“曹良,我警告你,沒事別來調戲我院女生;要調戲也可以,只要記得一個前提——”
“什么前提?”曹良疑惑問道。
“你始終要記牢,靈鷲學院所有長得好看的,都是我妹妹。”高敞大言不慚地道。
“是,是。”高敞如此囂張,弄得曹良也很尷尬。
這天晚上,蘇漸回到住處,睡覺前躺在床上,枕著手臂,眼望天花板,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發現也挺有趣。
至少,那個洛雪穹并不是像傳說中的那樣冷酷;她那把據說是雪山神兵的“月神白虹劍”,好像也不會輕易拔出傷人。
十六歲的少年,想著想著,便滑入了夢鄉……那雨宿湖中的清波、鹿鳴森畔的桃花,還有那嫣然如花的笑顏,也都隨之一起滑入了少年的夢里……
半夢半醒之際,洛雪穹那一朵宛如雪山寒梅綻放的笑顏,漸漸竟是發生了嬗變,在少年的幽沉夢境里,幻化成一個奇異的場景:
漫山遍野,鮮花爛漫;那個有著明月般皎潔笑容的絕美少女,正赤著雪白的玉足,在漫山遍野的鮮花叢中和少年追逐嬉鬧。
那發自內心的悅耳笑聲,如一串串迎風含笑的鈴蘭,又似啁啾婉轉的春森鶯啼,一串串,一聲聲,在整個綠野青山中回蕩……
“是她?!”沉浸夢鄉的蘇漸,卻在某一刻突然驚坐而起。
他看了看四周,屋中一片黑暗,只有外邊高天的月華和仙穹的星輝,斜照進小窗,在床前融成皎潔的白光,悠悠然似水流淌。
夜色深沉,月華如水。
在黑暗角落呆坐的少年,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從睡夢中完全清醒。
這一刻,他忽然確定,今晚自己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全新夢境——
不,這不是夢境!
蘇漸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一段和夢中女神相親相愛的美好時光,并不是什么青蔥少年的春夢幻想,而是真真切切、確確實實曾發生在他身上!
確認了這一點,因為涉及到和侵略者龍族一起玩耍,蘇漸本能地有些恐懼。
不過,作為一個骨子里膽大包天的倔強男孩,這一點發現卻激發了他更大的好奇:
作為龍血者深入龍境,那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自己會和一個龍族美少女如此親密?
她如此美麗,又如此天真爛漫,究竟是誰?
那片長滿鮮花的唯美山野,究竟在哪里?
既然是新夢,還有沒有更多夢境場景?
這和那段失落的空白記憶有何關系?
他一夜睡不著,想了很多很多問題……
無論有多少謎團,蘇漸都沒有氣餒;心中密布疑云,反倒激發起更強的斗志。
斗志昂揚之際,蘇漸更專注提升自己的功力。雖然暫時似乎沒表現出多少武學天賦,但他卻一有空就到學院演武場中,練習課堂學到的武技。
這一日午后無課,蘇漸在靈鷲演武場中,練習課堂上學到的火靈法技。
專注火靈法技,是因為身為龍血者的那段生涯,雖然失落了大部分記憶和技能,但蘇漸還是記得,當初自己修習的是火靈法技。
也不知那段深入龍境的日子究竟發生了什么,現在蘇漸發現在自己只能從最基本的“飛火術”開始練起。
靈鷲演武場,自然不同于市井坊間的一般武館道場;就算蘇漸此刻練習的是最基本的火靈法技,靈鷲演武場也提供了一種民間難得一見的標靶:疾風鼯鼠。
疾風鼯鼠并非華夏國本地物產,而是產自西南方萬花國和西方大漠國交界處的灌木沙土地帶。
疾風鼯鼠是一種風系靈獸,額頭有青色風紋,背生肉翅,借助風之靈力,能夠極為迅疾地短途飛動。所以疾風鼯鼠常常被一些高等的演武場,捕來作為練習攻擊法術的標靶。
這會兒,蘇漸就跟一只疾風鼯鼠較起了勁。
因為此時筋脈中蓄積的靈力很淺,蘇漸打出的飛火術火焰,比燭火也大不了多少。
不過當年身為秘訓龍血者所獲得的素養還在,就算這一點點火焰,蘇漸也十分耐心地用手指彈射,力圖追逐上疾風鼯鼠靈動的身影。
只不過無論他如何努力,卻怎么也打不中前面這只鼯鼠。
不僅如此,這只鼯鼠還十分狡猾,眼見蘇漸學藝不精,還故意不逃遠,就在蘇漸身前一丈不到處蹦跶,簡直要把人氣死。
這時候唐求也在演武場練習他的土系“落石術”,見狀便哈哈大笑道:“蘇漸,要不然,還是我幫你砸死這只可惡的鼯鼠算了。”
“不用。”本來練得心頭火起的蘇漸,聽到唐求的話,卻反而平靜下來。
他重新靜心寧神,凝聚火靈之力,目不轉睛地盯著上躥下跳的疾風鼯鼠,想接下來這一記,一擊必中。
不過正在他靜心凝神時,這時演武場外卻突然傳來一長聲刺耳狂笑聲!
緊接著這笑聲難聽的主人,陰陽怪氣地叫道:“我還說這個笨蛋是誰呢,這不是那個、那個誰來著,哦,是讓洛學妹笑的黑衣衛走狗嘛!”
蘇漸一聽,霍然抬頭,正見場邊有個青年,長得歪眉斜眼,正朝他放肆大笑。
見得如此,想起剛才的話,蘇漸劍眉一揚,就要反擊。
不過正在這時,唐求卻忙跑過來,壓低聲音對他說道:“蘇漸,別沖動,這人我認識,是高年級的刁正。他家里有點小背景,不過可能有求于京華高家,因此甘當高敞的跟班爪牙。”
蘇漸一聽就明白了。其實對晶符課助教高敞的怨恨,他也不是毫不知情。
不過這樣的沖動他很快按下,因為他又不是傻瓜,自己跑去這么說,高敞鐵定不信,還會以為自己在耍他。
蘇漸也聽唐求說了曹良在那邊進讒言,還以為曹良會出頭繼續跟自己較勁,結果沒想到,今天卻是高敞的另外一個爪牙前來挑釁。
雖然是少年郎,蘇漸還是很理性的。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是什么身份,抱著什么目的和任務來靈鷲學院。
因此,縱然心中惱恨至極,他卻把這股火兒壓下來,臉上云淡風輕,繼續手彈火焰,專心攻擊那只疾風鼯鼠。
也算巧合,先前打了那么多次沒中的疾風鼯鼠,這一回卻被他隨手一彈擊中,只聽得“吱呀”慘叫一聲,轉眼落地。
那個刁正,出言挑釁后,見蘇漸竟然置之不理,本來就火冒三丈;現在見這法術平庸的小子,居然在自己叫罵后打中疾風鼯鼠,頓時讓他有種錯覺,那鼯鼠的慘叫倒像是他自己的哀鳴。
正所謂“曹良不良,刁正不正”,刁正品行本來就不怎么樣,這一下心頭火起,頓時飛身躍入場中,怒吼道:“好小子,竟敢不理你家刁大爺!”
這時候的靈鷲演武場中,還有不少學生;見刁正如此,幾乎所有人都暗自搖頭,心說這刁正也太橫蠻了。
只是縱然有人想鳴不平,懾于刁正本人有一手高強的火靈法技,背后更有高敞撐腰,便都偃旗息鼓了。
見眾人鴉雀無聲,刁正更加張狂。他一手叉腰,一手朝蘇漸勾勾手指頭,極其無禮地叫道:“喂,那條黑狗,給我滾過來!”
聽得此言,蘇漸拳頭暗中攥緊,額頭青筋畢露,好似下一刻就要爆發了。
見他如此,刁正反而更是得意。
他猛然變色,怒吼道:“好小子,看你這樣,還不服?那刁大爺今天就教訓教訓你!”
“迅火斬!”只聽得刁正暴喝一聲,便有一道鮮紅的彎刀形火焰,朝蘇漸迅猛撲來!
蘇漸見狀,又驚又怒,也幸虧身手敏捷,那灼烈的氣息才近身前,他已是往旁邊一錯步,堪堪將火焰刀鋒閃避而過。
“噗!”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聽得身后一聲悶響,蘇漸本能地回頭一看,卻見自己躲過的這道迅火斬,正斬在演武場邊的橡木護板上。
看著那道一寸多深的焦黑斷痕,蘇漸不由得又驚又怒,也是暴喝一聲道:“刁正,你個混球,這是要鬧人命嗎?”
“人命?”沒想到刁正撇撇嘴,輕描淡寫說道,“像你這樣的走狗人命,能值多少錢?”
“你!”蘇漸這一下動了真火,立即唰的一聲,將血歌劍抽在掌中,緊接著身形急動,往刁正站立方向飛撲。
早有預謀的刁正,不閃不避,雙掌急揮,頓時在身前騰起一陣熾烈無比的紫色火焰。
這熾烈紫焰,隨他雙掌撥動,轉眼間膨脹,如車輪之形,火帶風聲,呼呼急轉不止,聲勢極為驚人。

見得如此,旁觀眾人盡皆震驚:“紫焰輪?!”
刁正一向就是仗勢張狂之人,加之手底確實有兩把刷子,骨子里的狂傲跟高敞也相差無幾。急速催動紫焰輪之際,他眼角的余光瞥見眾人的反應,頓時更加得意。急運靈力,雙手猛推,就要將這殺傷力極強的紫焰輪揮向蘇漸。
只是就在這時,刁正卻忽然聽到有重物破空之聲,轉眼就朝自己當頭擊下!
正在得意的刁正猛然一驚,本能地往旁邊一跳,“轟”的一聲之后,他扭頭一看,卻見有幾塊拳頭大的石塊砸在剛才自己站立之處。
突現這情況,不用說刁正自己,就連蘇漸在內的其他人,也都驚呆了。
正當眾人不明所以之際,卻聽得唐求那熟悉的聲音響起:“刁學長,做人留一線,你也是幫人出手,要不要這樣一上來就要人命啊?”
聽得這聲音,刁正自是惱怒,那蘇漸卻是真的被驚到了!
“唐求?唐胖子?好色的唐求胖子?”蘇漸看到跨步和自己并肩站立的唐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還有些懷疑,卻真真切切地聽到唐求還在叫道:“刁學長,或者你也是來這兒演武練習?不過你想清楚,現在我和我兄弟聯手,你未必斗得過我倆,依我看不如就此算了。”
聽到他這話,蘇漸心中,忽然既是感動,又是愧疚。
在此之前,蘇漸內心還有些鄙夷唐求的猥瑣好色;但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不管唐求有什么缺點,他是真正把自己當兄弟的。
想通這一點,蘇漸內心沒有了任何驚慌。他踏前一步,雙目灼灼,看著刁正沉聲說道:“刁正,就算我是你口中的低級走狗,但也是官府中人。你想清楚,真要跟我生死相搏?”
這時候的刁正,已經有些清醒過來,便忽然有些責怪自己:“刁正啊刁正,你又開始犯渾了。你這是在干嗎?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你還真想要人性命?也不過是受高敞囑托,來教訓教訓蘇漸,做得差不多就行了。”
清醒過來后,刁正的腦子立即開動,想說些什么場面話也就順臺階下了。
只是剛這么想,刁正卻聽得場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咳嗽。這咳嗽的聲音,并不大,但聽到刁正耳里,卻如遭雷擊,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微微轉了轉頭,朝著咳嗽聲方向看了看,便正對上高敞不滿的目光。
“咳咳!”見得如此,刁正只得苦笑一聲,頓時又朝蘇漸二人大喝道,“好好好!你倆在給我演兄弟情深嗎?我老刁偏不吃這一套。不錯,我今天就是來跟你們較量的!”
話音未落,他雙掌急揮,頓時那烈焰吞吐的紫焰輪,很快再次成形。
蘇漸也是聰明人,已看出刁正已萌生退意,只不過被場邊那個高敞高衙內所逼。
可就算知道這一點也沒辦法,刁正雖然口中說話留了余地,但手底下那高等火靈法術“紫焰輪”,可不是假貨色。
于是,蘇漸和唐求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便各自全神戒備,準備拼死接下刁正這一招。
見得如此,在場邊遙控的那位高家衙內,卻是一臉冷笑,毫不避忌地自言自語道:“兩個蠢貨!這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地討饒,刁正那廝反倒不好下手;還想反抗?嘿嘿,這下你們就等死吧!”
有高敞在后面鼓勁,刁正那股子渾勁兒又涌上來,目露兇光,拼盡全部靈力灌注在雙掌催發的紫焰輪上。
頓時紫焰輪光華大盛,就連后面隔得很遠之人,都感受到那股灼熱火氣逼人而來!
見得如此,蘇漸和唐求不敢怠慢,立即朝旁邊閃避,但刁正此時蓄而不發,鋒芒隨二人方位移動,十分可怕。
終于紫焰之輪已擴張得如同磨盤般大,刁正覷好時機,猛然暴喝一聲,雙手猛推,就將紫焰輪朝蘇漸二人推去!
眼見蘇漸兄弟二人在劫難逃,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間,卻猛然聽到有個渾厚的聲音大喝一聲:“住手!”

這聲音對于刁正來說,十分熟悉;出奇的是,聽到這聲音,連刁正這個渾人也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于是片刻間他就做了決定,想收回那片殺傷力極強的紫焰輪。
可惜“覆水難收”,紫焰輪此刻已經打出去,正帶著呼呼的風聲,朝蘇漸的方位席卷而去,完全脫離了刁正的控制。
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
盛大的紫焰輪光輝,映亮了演武場中的一切;那些善良的人,已經在為蘇漸扼腕嘆息。
只是驀然間,在這籠罩一切的紫光中,一道鮮紅的光焰突然沖天而起,轉眼間竟有一只巨大的火焰雄鷹,騰空翱翔于半空!
若眼神好的,這時候就會看清那巨型火焰雄鷹的光影核心,正有一個人雙臂揮舞,如蒼鷹翱翔天際!
“星流術!”頓時有知情人大叫道,“是秦教習的‘烈火天鷹’星流術!”
就在他們的驚呼之中,振翅而起的烈火天鷹,如同鷹擊長空一般瞬間劃空而過,撲向那團肆虐的紫焰輪。
原本囂張無比的酷烈紫焰,面對這烈火天鷹,卻頓時如同與日月爭輝的螢蟲之光。那紅光四射的光焰之鷹,只是探出火焰之爪輕輕一抓,就將半空中飛射的紫焰輪,給瞬間抓滅了。
解除了這一危機,那烈火天鷹星流術的巨大火翼,在空中一盤旋,劃過一道極為瀟灑的紅弧,爾后便轟然降落在地上。
天鷹落地,漫天的火焰羽翼盡皆收斂,轉眼盡皆消失。
目睹此景,蘇漸驚得目瞪口呆。直到這時他才看清,解除這莫大危機之人,面如冠玉,雅態雍容,正是靈鷲學院教授火系星流術的高級教習秦玉。
“多謝秦先生相救!”蘇漸和唐求二人,連忙向前躬身施禮言謝。
“不必。”將近三十的秦玉,瀟灑地一揮手,便轉向還在發愣的刁正怒喝道,“刁正,又是你!知不知道,剛才差點鬧出人命,你真是頑劣無比!”
見他動怒,連刁正這樣的惡劣學生,也大氣都不敢出,老老實實低頭垂首,低聲下氣自辯道:“秦先生教訓的是,學生知錯了。我剛才也只是想試試師弟的真實本事,卻一時糊涂,法術失控了。”
“失控了?”秦玉冷冷地看著他,“只是失控嗎?刁正,你本事不小啊,如果不是為師出動‘烈火天鷹’,還消弭不了你這紫焰輪啊。”
“多謝老師夸獎!”刁正果然頑劣,這時候還聽不出好賴話兒,還在那兒喜滋滋地道謝。
“唉。”見他如此,秦玉一時也是無法。
想了想,他不怒自威地沉聲說道:“刁正,你給聽好了,只要在這靈鷲學院,就給我收斂點,跟同窗師弟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是,是。”雖然內心里滿不是這想法,但面對秦玉之時,刁正絲毫不敢有二話。
秦玉也不再理他,轉身看著蘇漸,說道:“你是黑衣衛來的那個蘇漸?”
“正是。”蘇漸恭敬說道。
“方才為何只跑不攻?”秦玉問道。
“因為打不過。”蘇漸道。
“這樣啊……”儒雅的教師凝視蘇漸的眼睛,緩緩說道,“蘇漸,請牢記:勇氣也許不能所向披靡,但膽怯根本無濟于事。”
蘇漸聞言,很想淚流滿面,說我沒有膽怯,是真的打不過啊。
不過蘇漸這話臨出口,卻變成:“先生教訓得是,以后學生定當不畏強暴,一往無前!”
“這才對嘛。”秦玉滿意地說了一句,然后又盯著蘇漸看了半晌,才輕嘆了一聲,說了句,“唉,可惜了,空有如此血脈啊。”
秦玉這句話,別人都聽得莫名其妙,但蘇漸卻是身軀一震,平淡目光忽變得十分熾烈,灼灼地看向秦玉。
剎那間,蘇漸已經明白了,這秦玉的人脈恐怕不是一般地強大,想必已經聽說了他那段龍血者的秘訓往事。
想通這一點,蘇漸不卑不亢地回道:“確實有些可惜,但學生并不后悔。世事變幻,惟看緣深緣淺,此事只是造化弄人,學生并不難過。”
“你能這么想最好。那段經歷,得而復失的力量,并非你得到的唯一。”繼續拋出心靈金句的秦玉,聲音忽然轉低,輕輕說道,“不要奇怪我知道你的事。要知道,那厲華楚,是我的好朋友。”
“原來如此!”聽到這個名字,許多往事一齊涌上蘇漸的心頭。在自己那段灰暗的歲月,如果說無名山莊中,有誰值得蘇漸記住,就是這厲華楚。
厲華楚是他一同受訓的龍血者中的佼佼者。他的血脈與龍族吻合度最高,幾乎接近百分之百。
雖說蘇漸最開始也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但就龍血契合度而言,卻還是比厲華楚稍遜一籌。
當然,這些對現在的蘇漸來說,已經完全不重要;他聽到這個名字,心中能涌起一陣暖意,完全只因為一個原因:
當初自己龍境歸來、記憶全失功力消散后,許多以前對自己奉承的“好友”,無論男女,幾乎全在一夜之間翻臉。這些人對自己多加羞辱,宣泄著以前一直壓抑偽裝的嫉妒憤恨。
厲華楚,也只有厲華楚,這個人中龍鳳一樣的人物,縱在蘇漸落難之后,依舊好言安慰,并把蘇漸從那些嫉恨者的私刑拳腳下解救出來。
“和厲華楚認識啊……”蘇漸看著秦玉儒雅的外貌,心想道,“能和厲華楚這樣人物認識的人,果然不差啊。”
就在他轉念之間,這時候本來只是遠觀的同學們,也都涌了過來,以他們愛戴的秦老師為中心,圍成了一圈。
當然,這時候刁正已經找了個機會,灰溜溜地跑掉了;背后的唆使者高敞,也早就郁悶地離開了。
“果然不愧是星流術啊!”只聽有人說道,“刁正手底下的功夫我知道,那紫焰輪已經爐火純青,十分強大;秦老師談笑間就讓它灰飛煙滅,這星流術果然不愧是仙穹神靈賜下的最強法門啊!”
“誰說不是呢!全拜仙穹的賜福。”其余眾人也都紛紛附和。
原來這星流術,不僅是現在人族最強絕學,還是寄托人類復興希望的唯一武學。
說起來,兩百年前在龍族侵攻中人族的大潰退,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不少龍族背生羽翼,擁有能夠飛翔的能力。
這樣一來,習慣了在地上面對面戰斗的人族,忽然面對來自空中的強大打擊,很快一潰千里,也就不難理解。
當潰退的神州人族在橫斷山脈以西勉強站住腳后,就開始痛定思痛,反思戰敗的原因,尋找應對之策。
很顯然,“學會飛”,就成了他們最首要、最急迫的問題。
兩百年來,也不知經歷了多少高人的苦心鉆研,最終他們從橫亙神州大陸天頂的星海晶河中獲得了突破!
星海晶河,橫跨天頂,永不消逝;與銀河平行,卻比之光輝燦爛許多。
星海晶河的光輝普照大地,蘊含巨大的能量;雖然神州之人不能將它直接吸收,卻可以通過采集妖獸魔植吸收星輝凝結成的晶核晶元,來間接利用星河的能量。
從這些晶核入手,人族終于發展出“擬態星流術”的奇異技能。
擬態星流術,是指通過特殊的秘籍,激發身體筋脈中蓄積淬煉的星輝之力,讓身體覆蓋一層星元光甲,同時還與靈魂相通,進行控制。
星流術不僅能大大提升攻防能力,擁有特殊戰技,更重要的是,它讓人族的個體,第一次擁有光之羽翼,從而短空飛翔!
就像剛才讓秦玉凌空飛擊的火焰之翼,就是他“烈火天鷹”星流術的獨特光翼。
而星流術的“擬態”最重要。擬態即修煉星流術的基礎技能到一定地步,便可與靈禽、妖獸、魔植舉行“融魂”儀式。
在這儀式里,必須先打敗它們,使其成為虛弱狀態時,再溝通融合雙方的靈魂。
也只有融魂成功,星流術才真正練成。因為只有經歷融魂擬態,星流術的星元光甲才能模仿融魂對象的形態和能力,凝聚成形態各異的光之羽翼。
能短空飛翔的星流術一經出現,徹底改變了一味沉淪絕望的人族信心。上至朝堂,下至江湖,星流術徹底改變了茍延殘喘的人族方方面面。
而對穹頂星海晶河的來歷,從來都是眾說紛紜。有人說那是上古諸神大戰中,強大神靈同歸于盡后散入天頂的靈力光輝。
也有人說,那只不過是游弋宇宙鴻蒙的巨大遠古神獸,噴射出體外,用來傳宗接代的精索或是卵囊。
而當星流術出現后,這樣的爭論就結束了。所有神州大地之人都開始相信,星海晶河的存在,一定是遠古祖宗仙神,對后輩子孫的庇佑和祝福。
于是,橫亙諸天的星海晶河,在神州人族的心中,閃耀著圣光,宛如傳說中縹緲于仙穹之頂的凈琉璃。如凈琉璃一樣永恒閃耀的星海蒼穹,也被所有神州人尊稱成為“仙穹”。
只是,源自于仙穹星海晶河的星流術,雖然有著劃時代的意義,但唯一讓人失望的是,星流術不僅學習過程極為艱辛復雜,對習練者的體質也有著苛刻的先天要求。
所以放眼整個人類王國,能成功修煉星流術的人,滿打滿算不超過一萬之數。
一萬,這離主戰者的預期,也差得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