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雕替我“說”愛你

禹艷

他4歲了還不會說話，喊他也不搭理。父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帶他去醫院，他被確診為先天性聾啞。本就不寬裕的家庭，又遭此打擊，去特殊學校訓練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年輕的媽媽最終不堪重負，在他8歲的時候，離家出走了。

8歲是該上小學的年齡了，父親卻只給他報了語言課，并且辭去了玉器廠的工作。因為有點兒雕刻的技藝，父親在朋友開的玉器店里幫忙。此后，他和父親形影不離，工作、吃飯、睡覺，父親既當爹又當媽，還當起了師父。他站在一旁“聽”父親向顧客介紹各種玉石，坐在旁邊看父親雕琢，和父親一起淘采玉料……看得多了，見得廣了，漸漸地他真的對那個硬邦邦的石頭產生了興趣，漸漸地還能分辨出優劣美丑來。

突然有一天，父親發現了他的反常。有顧客上門時，他總是躲在里屋或是在門后，探出個頭，怯怯的樣子。父親喊他出來，他十分驚恐，連連搖頭。再去醫院檢查，因為聾啞，他患上了社交恐懼癥。于是，每當有顧客來，父親要求他必須在場，還強迫他幫著接待……父親變得很嚴厲，總是逼迫他做事情，那陣子他委屈極了，覺得父親不再愛他了。

在愁悶情緒之下，他拿起了父親的雕刻刀。因為只有這時，父親不僅不會打擾他，逼迫他去招待顧客，還會手把手耐心地教他如何雕刻，怎樣雕起來省力，怎樣辨別紋理……就這樣，他愛上了雕刻，瘋狂地練了8年。8年里，依然很少“說話”，每天練習的時間超過10小時，每一個小時，父親都陪伴在側，悉心教導。

16歲那年，他雕出的第一個成品是父親的模樣，父親托著下巴，專注地看著一處，像每一次看他雕刻時的神態，臉上有了一道道皺紋，鬢發間夾雜的銀絲，清晰可見……他將其作為生日禮物送給父親。年近五旬的父親接過時，熱淚盈眶。父親將這座玉雕放在了店里最醒目的位置，取名《父親》。顧客前來，一眼便認出了雕刻的是誰，問及出自誰手，得知是又聾又啞的兒子所雕時，無不驚訝，而后嘖嘖稱贊。這家店因為這個勵志的少年聲名大噪，生意紅火了起來。

幾年后，他的刀法更嫻熟了，前來找他定制玉雕的人越來越多，雕刻的圖案也越來越豐富，除了人物，還有風景、屬相、吉祥物等，工藝絕對上乘。但人們注意到，再沒有一座玉雕超過那座《父親》。

他依然不喜歡與人交流，當地媒體想采訪他，他拒絕了。執著的記者等在一旁，問他：“大家都說，你在16歲出的那座玉雕作品，后來很少有超越的，這是為什么呢？”他的心陡然收緊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雕刻刀，指了指發不出聲的啞嗓子，又指了指父親，把手放在胸前打了個手勢，“說”：“因為愛。”

是啊，任何作品融入至深的愛，都是無法超越的。16歲那年，當他終于如父親所愿，能夠拿穩雕刻刀時，他依然說不出一句感激的話。于是，他把對父親的愛融于雕刻之中。那精雕細琢的不是玉石，分明是想要對父親說的一字一句啊。

（編輯 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