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基纖維：大鵬飛兮，“八裔”何振？

程醉

在目前石油資源越來越緊張、能源危機已成為全球性挑戰的大背景下，來源于可再生生物質的生物基纖維順理成章地成為紡織服裝行業關注的熱點。

狹義上的生物基纖維主要包括生物基新型纖維素纖維、生物基合成纖維、海洋生物基纖維、蛋白纖維幾大類。這其中，竹漿纖維、麻漿纖維是生物基新型纖維素纖維的代表；玉米淀粉纖維、小麥淀粉纖維是生物基合成纖維的代表；殼聚糖纖維、海藻酸纖維是海洋生物基纖維的代表；牛奶蛋白纖維、蠶蛹蛋白纖維則是蛋白纖維的代表。

我國作為產量占世界70%的化纖大國，發展生物基纖維及其原料就成為大勢所趨。近年來，由于生物基纖維被行業內公認為化纖與紡織發展的潮流和新的增長點，所以國內生物基纖維研發及生產企業開始如雨后春筍般紛紛登場。

研發：知不足而思奮進

毋庸置疑，纖維行業作為紡織原料與創新的源頭，一直以來都為我國紡織工業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支撐與保障，許許多多的纖維工作者都為國家的纖維事業付出了畢生的心血。但是，由于受到各種歷史和現實因素的影響，我國的紡織服裝用纖維在研發、生產、設備、推廣等方面與發達國家相比仍然還存在著很大的差距。

目前，全國各地均不同程度地遭遇了霧霾天氣的侵襲。廣大人民群眾對于“青山、綠水、藍天”等環境方面的要求變得空前高漲。因此，我們在對于紡織服裝用纖維的研發上就不得不考慮到綠色環保這個問題。而生物基纖維的生產加工主要就是將農業、林業、海洋等行業中的廢棄物加以充分合理地利用。發展生物基纖維產業既保護了環境，又避免了資源的浪費。因此，完全符合國家發改委、中國化纖協會等相關機構提出的“綠色生態可持續發展戰略”。所以，生物基纖維非常值得我們去關注，去研究，去發展。

眾所周知，蜘蛛絲纖維在國防、紡織、軍事、建筑等領域具有極其廣闊的應用前景。但是長久以來，受到蜘蛛生物學特性的影響，人類能夠從天然蜘蛛中取得蛛絲纖維數量十分有限。因此，世界各國都在加大對于蜘蛛絲這種生物基纖維的研發力度。

據有關資料稱，人類第一次利用蜘蛛絲纖維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將其用作望遠鏡、槍炮的瞄準系統中光學裝置的十字準線。但是，這種描述顯然并不準確。其實，遠古人早就知道蛛絲強韌耐用，他們把特制的木架放入蜘蛛聚集出沒的樹林里，用不了多久，密密的蛛絲就會把它包裹得嚴嚴實實，將蛛絲從木架上褪下，就得到了一張天然的漁網。直到現在，波利尼西亞、湯加等太平洋島國的土著人還在使用這種原始的蜘蛛絲纖維網捕魚。

對于蜘蛛絲這種生物基纖維的開發利用，其難點主要來自于蜘蛛絲原料的獲得。因此，國內外的大多數科學家都把研究方向瞄準了大規模蜘蛛絲原料的開發和利用。在國內，有部分科研人員認為蠶絲與蜘蛛絲的絲蛋白是相似的。因此，他們進行了一些初步的關于模仿蜘蛛的吐絲，再通過干法絲制備人造蜘蛛絲方面的研究。

我們反觀一些發達國家的科研人員對于蜘蛛絲蛋白獲得方面的研究則要深入和全面得多。簡而言之，國外的科學家是想方設法把蜘蛛絲的蛋白的基因植入細菌、酵母菌；移植到動物體內；甚至是移植給土豆、花生等植物。以希望能夠獲得大量更接近于蜘蛛絲蛋白的物資。這些研究都涉及所謂“高、精、尖”的多種學科，涵蓋了遺傳學、基因工程、紡織學、動物學、植物學、生物學等方面。

不可否認，國外科學家的蜘蛛絲纖維研究是一個相當龐大的系統項目，而我國對于蜘蛛絲纖維研究的規模、幅度和涉及的學科都要簡單得多。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因素：其一，我國對于紡織服裝用纖維科研經費遠遠低于發達國家；其二，我國紡織服裝纖維科研的整體水平要低于國外；其三，我國各個學科研究人員之間的溝通渠道不暢；其四，相關科研機構、企業對于紡織服裝纖維研發的重要性認識不足。

舉個例子，大部分從事動物纖維研究的科學家寧愿花大力氣去搞雜交綿羊、山羊，混血安哥拉兔子，千方百計要讓這些動物多產出毛纖維，而甚少有這方面的研究者愿意投身于研究難度大，并且不容易在短時間內就出成果的，諸如蜘蛛絲纖維方面的研究工作。同時，我們現在還缺乏一個能夠把紡織學、基因工程、遺傳學等眾多學科的研究人員聚集到一起，專門從事具體某一項紡織服裝用纖維研究的機制。

據了解，在歐美發達國家，紡織服裝行業一般情況則是，科研人員先提出研究的課題、項目，一旦有科研機構或者是紡織服裝企業甚至是自然人等看好這個項目，就由其負責提供研究所需要的經費、設備、場所等一切條件。而提出這一研究項目的科學家則負責牽頭聯系、聘用與此項目相關的其他學科的科學家參與其中。當然最終如果這個項目研究成功，專利權等自然也就屬于投資方。通常情況下科研項目成功的名譽是科研工作者的，而項目產生的利益則是投資方的。但如之前雙方另有約定的除外。

而我國在這方面顯然要走的路還很長，我們很多紡織科研院所的專家、學者只注重研究而不注重技術的推廣和應用。校企合作、校企“聯姻”等口號已經喊了很多年，但目前僅僅停留在學生的培養、培訓層面之上，一旦牽涉到科研成果的轉換之類的問題，往往就是紡織服裝企業主動，而科研機構被動或者不動。比如說，大豆蛋白纖維、玉米蛋白纖維等再生蛋白基纖維早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就曾經在國外曇花一現般地火爆過一次。但匪夷所思的是，在前幾年卻竟然又在我國紡織服裝行業中掀起了一股“熱潮”。

目前，我國絕大部分紡織服裝用生物基纖維研發與發達國家存在較大差距是不爭的事實。造成這種于我不利局面的因素既很多又很復雜。坦率地說，紡織服裝行業內的方方面面在對于高新技術研發方面的態度、認識和支持度上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問題。在紡織服裝行業面臨產業升級的當下，不斷加強和加快對于紡織服裝用生物基纖維的研發力度和進度，才是突破我國生物基纖維產業化瓶頸的關鍵。

行業：別有滋味在心頭

生物基纖維產業中除去特指的天然纖維，如棉、麻、毛、絲之外，生物基化學纖維所占的比例也比較大。其主要包括生物基再生纖維和生物基合成纖維。

目前，在我國零售消費品市場上能見到的生物基再生纖維一般有竹漿再生纖維紡織服裝產品、各種蛋白再生纖維紡織服裝產品、麻漿再生纖維紡織服裝產品，以及主要在醫院使用的殼聚糖纖維手術縫合線等。而生物基合成纖維則主要是PTT纖維、PDT纖維、PLA纖維、PHBV/PLA共混纖維等制作而成的各種紡織服裝產品。

雖然，在“十二五”期間，我國已經將生物產業列為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之一，并且還將生物基化學纖維及其原料的開發列為大力推進的目標，但是，在經過市場考驗之后仍然表現不俗的生物基化學纖維還是寥寥無幾。其中，PTT（聚對苯二甲酸丙二醇酯）纖維、PBT（對苯二甲酸丁二醇酯）纖維、PLA（聚乳酸）纖維雖然在生產加工、市場推廣方面已經比較成熟，但遺憾的是原材料卻一直受制于外國上游企業。同時，Lyocell纖維、PHBV與PLA共混纖維、海藻纖維等又面臨著產業化方面的瓶頸障礙，還有待突破。

實事求是地說，目前我國生物基化學纖維行業中主要是產業再生纖維的發展相對較好。這其中尤以竹漿再生纖維素纖維及其紡織服裝產品最為廣大消費者所熟知，銷售市場也最為成熟。據了解，竹漿再生纖維不論是在核心技術的研發，纖維原材料、竹纖維紡織服裝產品的生產以及后期市場的推廣、運作上的每一個環節基本上都是可圈可點的。比如說，即便是在西部偏遠地區只要是在縣一級別的城市里，基本上都可以買到竹漿再生纖維的內衣、襪子、帕子等多種產品。各種品牌的竹漿再生纖維紡織服裝產品的專賣店在各地也比比皆是。

此外，一些我國所特有的生物基再生纖維目前在市場上表現也良好，比如說，蠶蛹再生蛋白纖維、漢麻漿再生纖維素纖維。在上世紀90年代，四川的一家纖維企業便開始研究從繅絲廠下腳料“蠶蛹”中提取蠶蛹蛋白，再將其與纖維素黃酸酯粘膠液按一定比例進行混合，并且綜合利用高分子技術、化纖紡絲技術、生物工程技術，在特定的酸浴條件下紡絲成形，經過后處理最終形成蠶蛹再生蛋白質纖維的技術。雖然整個研制的過程十分坎坷，但在逐步攻克了纖維蛋白質含量較低以及該纖維在后期織造、染整等方面的諸多問題之后，目前，我國對于蠶蛹再生蛋白質纖維的生產技術已經基本成熟。

不過，從國內零售終端市場上的實際情況來看，蠶蛹再生蛋白質纖維及其紡織服裝產品的推廣渠道、營銷手段都還需要進一步完善。簡單地說，即便是在蠶蛹再生蛋白纖維的原產地四川省，也很難在地級城市中找到一家此種纖維紡織服裝產品的專賣店。據了解，四川省一家生產蠶蛹再生蛋白纖維的企業負責人，曾經將產品帶到其就讀的川大EMBA班上進行展示，同時請求他的同學們幫其出謀劃策，如何才能做好品牌的營銷？如何才能將蠶蛹蛋白纖維這種具有優良特性的纖維產品推向更廣的市場？

然而，“紙上得來終覺淺”一次課堂上的討論顯然對于蠶蛹蛋白纖維產業的發展并不會產生多大的作用。因此，我們的企業家們還需“絕知此事要躬行”。應該將有限的資源和無限的熱情，投入到腳踏實地的生物基纖維事業中去。可喜的是，類似蠶蛹再生蛋白纖維和漢麻漿再生纖維素纖維等產品我國的企業占有絕對的優勢。目前國外幾乎還沒有科研機構或者是企業，涉足這類的生物基化學纖維領域。

這主要是因為，在這些纖維原材料的應用和獲取方面，我們有著先天性的優勢。我國人民群眾對蠶蛹不論是食用還是藥用都有著非常悠久的歷史，即便是蒸煮后入宴席都已經超過1400年。所以，大家對于蠶蛹的營養價值、藥用價值都比較了解。這對于蠶蛹再生蛋白纖維及其紡織服裝產品的推廣，可以說無形中就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

而對于漢麻漿再生纖維素纖維來說，其原材料漢麻是我國人民最早種植和使用的麻纖維，并且在我國多個地區大面積種植。因此，從原材料供應保障方面來說，我國的漢麻漿再生纖維產業有著國外企業無可比擬的優勢。同時，我國對紡織服裝用漢麻纖維的研發成果在國際上也一直處于領先水平。

由于具備了一系列獨一無二的優勢，所以我國蠶蛹再生蛋白質纖維、漢麻漿再生纖維素纖維等產業的發展前景十分廣闊。這類生物基化學纖維目前主要存在的問題，還是在企業后期的市場運作方面尚欠不足。實際上，生產上述纖維的企業完全可以借鑒竹纖維比較成功的市場推廣經驗。比如：成立產業聯盟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增加宣傳投入，讓產品深入人心；加快市場渠道建設，設立更多的零售網點等等。

在我國生物基化學纖維行業中，有一部分纖維產業仍然受到原材料獲取困難的制約。這其中尤其以農作物秸稈、各種節肢動物外殼等為原料的纖維產業比較嚴重。

每年從5月開始，四川盆地就進入了油菜、小麥等農作物收獲的旺季。接下來的一個月左右，在城市周邊的農村幾乎隨時都可以看到農民隨意焚燒秸稈的現象。雖然每年總是說，禁止燒秸稈，誰燒就罰款。宣傳車來來回回地跑，執法人員三更半夜都在查。于是，很多農民凌晨三四點就爬起來燒。實際上在當地秸稈按照重量是可以出售賣錢的。不過由于收購價格低，再加上農村能夠有力氣捆扎、搬運秸稈的青壯年勞動力幾乎都外出打工了。留守在家的老人、婦女們焚燒秸稈就是圖個省時省力，另外還可以肥田。

這就形成了一個怪圈，需要秸稈的纖維企業收不到秸稈，而如何處理秸稈又成了廣大農民朋友的負擔。要破解諸如秸稈、蝦蟹殼之類生物基化學纖維原材料收購上的難題，單憑紡織企業一己之力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因此，我們的企業還需借助現在各地政府都在治理霧霾等環境污染的機會，盡量爭取政府方面的支持。

總的來說，各種生物基纖維、生物基化學纖維都是未來極具發展前景的紡織材料。因為它們都具有綠色、環境友好、原料可再生以及生物降解等優良特性，有助于解決當前全球經濟社會發展所面臨的嚴重的資源、能源短缺和環境污染等問題。所以，我國加快對生物基纖維行業及其相關產業的發展，必將帶給紡織行業以欣欣向榮的前景和無窮的提升空間。

市場：亂凌飛花誰墮淚

生物基纖維紡織服裝產品特別是其中的生物基化學纖維產品，基本上都是近些年才陸續出現在國內消費品市場上的新型纖維制品。我們之所以要大力發展生物基纖維產品，其目的歸根結底就是要利用大氣、水、土地等通過光合作用而產生的生物體或生物提取物作為原材料來制造纖維。

發展生物基纖維的原因則是：其一，全世界范圍內的石油資源日益短缺，并終將有消耗殆盡的那一天；其二，生物基纖維的生產、加工對于環境產生的影響較小；其三，世界范圍內生物質原材料儲量十分豐富，并且可以再生、循環；其四，新型生物基纖維的整體利潤較高。

也正是由于生物基纖維多數屬于新型紡織服裝用纖維，所以就難以避免地會出現部分產品缺乏行業標準，很多生物基纖維的產業鏈也沒有完全形成等等一系列問題。不過，影響我國生物基纖維及其產品發展的最主要因素還是在于生產成本居高不下的問題。拋開最近幾年的勞動力成本上漲、原材料成本飆升等客觀因素不談，企業自身的軟硬件問題才是導致生產成本高的主要原因。例如說：企業生產工藝水平落后、生產設備老舊、核心技術尚未完全掌握等等。

生產成本高，就直接導致了生物基纖維紡織服裝產品的市場售價高。過高的價格實際上不利于形成規模消費的形成，這也是間接導致部分生物基紡織服裝產品在市場上推廣困難重重的原因之一。而導致大部分生物基纖維紡織品市場長期不溫不火的另外一個因素則是市場持續相對比較混亂。

在某網絡銷售平臺上，我們通過搜索就可以發現同一款“海藻酸纖維拖布”竟有上百個賣家在銷售，而且其售價從最低10多元到最高60多元都有。而據觀察，在一般城市的夜市、地攤上類似表明為海藻纖維的拖布幾乎是隨處可見。根據地段不同，其售價則多為10元錢三把或者是四把。對于普通消費者特別是內陸地區的消費者來說，對于海藻的了解本來就不多，一般僅限于類似海帶、紫菜之類的食品，海藻酸纖維更是聞所未聞，再加上其紡織品的售價又非常混亂。試問，除了以“便宜”為消費目的的人會去購買之外，絕大多數消費心理正常的群眾，恐怕都會對這類生物基纖維紡織品“望而卻步”。

同時，生物基纖維紡織品在應用領域方面近年來一直在拓寬。但是實際使用上，部分生物基纖維紡織品則因為價格昂貴而導致推廣受阻。比如說：殼聚糖纖維手術縫合線。西南某地級市城區內共有兩家三級甲等醫院，每天病人來來往往如同集市般熱鬧。殼聚糖纖維手術縫合線因為其優異的抗菌效果以及縫合后可由人體自行吸收等特性，早已經被醫生們所熟知。但是據了解，在實際手術過程中使用量所占比例仍然很小，絕大多數時候醫生們還是在采用傳統的縫合線。其原因主要在于殼聚糖纖維手術縫合線價格過高，尚未納入醫保報銷范圍，如果病人自己沒有提出要求，醫生們都不會使用。不過，這其中就出現了一個問題，病人們幾乎都不知道甚至沒聽說過殼聚糖纖維手術縫合線，自然也就無從要求起來。其結果就是對于這種可以減少拆線痛苦的生物基纖維產品長期處于病人不知情、醫生不使用的尷尬境地。

雖然，目前我國生物基纖維產業面臨著諸多困難和問題，但是，行業內各方一直都在探索生物基化學纖維及原料科技與產業發展的新路徑。據有關部門表示，在“十三五”期間，生物基化學纖維仍然將是我國化纖工業發展的重點任務之一，同時也是化纖工業實現“綠色制造”的重要內容。可喜的是，大力發展生物基纖維及其原料行業，是我國化纖工業實現可持續發展、實現低碳經濟的需要。這已經是目前很多行業內的專家、學者基本形成的共識。

只要方向對，路就不會遠。我們期待著我國生物基纖維行業“大鵬飛兮振八裔”的那一天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