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濤
(1.河南信息統計職業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8;2.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2488)
地區主義與分離主義
余濤1,2
(1.河南信息統計職業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8;2.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2488)
地區主義是指基于強烈的區域認同感之上并表現為一定的獨立意識和排他性需求的社會思想體系。地區主義主要是在民族主義、區域文化的基礎上,在經濟利益訴求和黨派斗爭等因素的推動下產生和發展起來的。正是在地區主義的作用下,分離主義才得以興起。對地區主義的有關分析和研究有利于解答當前國際政治領域內所面臨的分離主義難題,同時對理解和貫徹我國的民族理論和政策也有一定的幫助。
地區主義;分離主義
長期以來,分離主義一直是困擾許多國家的夢魘。因而許多學者對其進行了研究。他們主要從國家的角度出發,采用辯證唯物主義的方法,認為分離主義是一國政治、經濟等國內矛盾與國外干涉勢力共同“合力”的結果,其中國內矛盾即主張分離的地區與國內其他地區之間的矛盾是分離主義產生和發展的主要原因。但在當代諸如蘇格蘭意欲與英格蘭“分家”的獨立運動等事件中我們發現,與過去通常發生在社會經濟比較落后、民族政策和實踐相對不平等地區的傳統民族分離主義不同,當代的分離主義多發生在一些經濟發展良好、居民政治權利相對平等自由的地區。也就是說,在當代的部分分離主義運動中,主張分離的地區與其他地區或國家整體之間并無重大或不可調和的矛盾。就這些發展變化來說,用上述傳統的基于國家層面的矛盾分析方法無疑是難以解釋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有必要轉換視角,從分離主義的主體即分離地區自身的發展變化上來尋找原因。在此,筆者在借鑒有關“地區主義”概念的基礎上,提出地區主義是導致當代分離主義產生和發展的主要原因并嘗試對地區主義的來源和動因作以分析,進而對地區主義與分離主義之間的關系及相關問題進行闡述。
“地區主義(regionalism)”一詞源于西方,最初主要出現在國際經濟學和國際政治學領域。在國際經濟學中,通常把地區主義看作是地區經濟一體化,也就是單個民族經濟在制度上結合為更大的經濟集團或共同體。[1](p9)在國際政治學領域,地區主義主要強調各國際行為體在相互妥協、相互合作的基礎上以實現區域政治制度的一體化。二戰后,在國際經濟和政治相互影響、密不可分的情況下,尤其是在國際政治經濟學(IPE)誕生后,地區主義發展為處于同一區域內各國際行為體基于共同發展的目的而結成包括政治結盟、經濟合作、文化交流等在內的各方面聯合的思想、過程和結果。
中國原來很少使用“地區主義”一詞。直到冷戰結束,特別是中國成為亞太經合組織成員國后,“地區主義”才漸入中國學術界文獻中。[2]在接受和吸納西方有關地區主義概念的基礎上,中國學者逐步形成了對“地區主義”的各種認識。例如肖歡容認為地區主義總體上是一種趨勢,一種強化各種聯系的趨勢。[3]耿協峰認為:地區主義是指同一地區內的各種行為體(包括政府、政府間組織、非政府組織、民間團體或個人等)基于共同利益而開展地區性合作的全部思想和實踐活動的總稱。[4](p37)莫盛凱在全面梳理和總結各種地區主義概念的基礎上,提出作為一種意識形態和思想理論主張的地區主義,是指特定地區內的國家執政集團的一種較為穩定的傾向于優先通過區內國家間平等、持久和深入的合作,使其能夠在地區層面上協調解決以政治安全為基礎的共同問題,并在此基礎上培育和強化地區政治意識、政治認同的一種政治信仰和意識形態。[5]
總之,從地區的起源和中外學界的使用情況來看,地區主義主要應用于國際層面,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地區一體化的代名詞。它通常與全球主義、國家主義等名詞相提并論,并被認為是二者矛盾發展的產物。①詳見門洪華:《國家主義、地區主義和全球主義—兼論中國大戰略的謀劃》,載于《開放導論》,2005年06期。另外,在《地區主義與民族主義》(龐中英,載于《歐洲》1999年02期)中,作者認為“地區”是繼民族國家之后的第二種人類一體化形態,是全球化運動深入和高級化的必然產物。這本質上也說明了地區主義是介于國家主義和全球主義的中間狀態。從這些來看,地區主義主要用來描述的是一種超國家的政治或經濟形態。但從語言學的角度來看,“地區主義”詞義本身并不能反映這種形態。相反,“地區”一詞在實際應用中常常相對于“國家”而言,表達的主要是一種基于國家層面的涵義。也正是在這種認識下,有些學者將“地區主義”應用到更為廣泛的范圍。何方認為,地區主義主要有兩種含義:一是指包括若干國家的大地區。另一種是指一國內部或跨越國境而實行經濟一體化和文化相對融合的小地區。[6]龐中英在考證“地區主義”使用情況的基礎上,提出地區主義主要包括四種情況:一是指外部世界對某一地區的國家的松散聯合、合作或國家聯盟或高低不同的一體化發展的一種稱呼。二是指關于一個地區的一體化進程的理論與實踐。三是從一個國家的角度看,這個國家把自身的戰略重點和國家利益重心置于其所處的地區,圍繞著自身的長遠戰略利益推動該國所在地區的一體化和聯合。四是地區主義有時也指一國內部或跨越國境而實行的經濟一體化和文化融合的小地區,它們對各國政府的離心傾向在增長,日益成為相對獨立并直接參與全球化的經濟實體。[2]也就是說,他們都注意到了“地區主義”在國家層面的涵義。在本文中,筆者所使用的地區主義也當屬于此范疇。因而,在借鑒上述有關地區主義概念的基礎上,本文中所使用的地區主義是指處于一國內部或跨越國境的某一地區,經過長期和相對自由的發展后所形成的基于強烈區域認同感之上并表現為一定的獨立意識和排他性需求的社會思想體系。其中要求脫離母國而組建單獨政體的獨立意識是其核心內容,拒絕與母國內其他地區進行政治合并的排他性需求是其主要表現。在地區主義的內在驅動下,一旦該地區與主體地區或國家整體利益之間出現矛盾或沖突,分離主義也就油然而生了。
(一)民族主義的內在驅動。
通常意義上,民族是指人們在歷史上形成的一個有共同語言、共同地域、共同的經濟生活以及表現在共同文化上的共同的心理素質的穩定共同體。[7](p61)反之,在民族形成后,同一民族的人們往往因為有著相同或相似的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和心理特征,彼此之間存在著某種天然的親近感而在多民族“大雜居”的民族國家范圍內更愿意采用“小聚居”的方式生活在一起。并且,具有血緣或親緣關系的同族人在一起,可以更好地相互幫扶、共同發展。所以人們往往以民族為紐帶,在共同的情感認同和相似的生活習慣基礎上聚居于某一地區。這就使得在地區主義的形成過程中,民族的因素舉足輕重。
眾所周知,在民族的形成過程中,民族主義相伴而生,不可選擇。雖然迄今為止對民族主義的定義沒有定論。但通常來講,民族主義是指以自我民族利益為中心的所有思想和行為。在民族主義的作用下,人們往往表現出強烈的民族認同感,進而表現出一定的獨立意識和政治上對其他族裔群體的排斥。民族認同感是“同一民族的人感覺到大家是同屬于一個共同體的自己人的這種心理”。[8](p173)適度的民族認同感有利于增強整個民族的凝聚力,促進各民族之間的相互尊重與交流。但一旦過于強烈,就很容易產生使民族產生獨立的意識。正如安東尼·吉登斯所說,民族主義是“一系列的象征和信念,是人們認為自己是一個獨立政治團體的一部分的意識”。[9](p141)同時從民族的形成來看,民族具有相對封閉的特性。從整體上看,民族是在一個相對獨立的地域空間、語言文化和經濟運行體制下產生和發展的。即便是與其他民族的交融和交匯,也基本上是一種可視為“學習型”(在和平交流中或通過武裝斗爭的方式取長補短)的暫時性互動。一旦“學習”完畢,便立刻回轉到自己原來的封閉狀態。作為“民族”所具備的共同屬性,只是對于民族內部而言,對于外界或其他群體來說,民族具有絕對的自我封閉性。這種封閉性表現出來,就是民族成員基于強烈的民族認同感之上的獨立意識。進而,在民族國家的政治架構下,他們不愿意與其他族群共享共治,追求一族一國的理想模式,表現出一定的排他性。
在當前的地區主義事件中,西班牙的巴克斯問題和主體上位于土耳其境內的庫爾德人問題都是較為典型的以民族主義為主要動因的案例。對于前者來說,在巴斯克人強烈的民族意識和凝聚力的驅使下,它持續不斷地要求從西班牙現行體制下獨立出來;對于后者而言,庫爾德人濃厚的民族觀念是其要求單獨建國的主要原因。總之,在民族-國家和民族-地區的現有構成狀態下,民族主義是地區主義形成、發展的主要動力和源泉。
(二)經濟利益訴求的作用。
該動因主要是針對處于一國內部的地區而言的。相較于其他地區,在一國內部的地區經濟發展有兩種情況:一是該地區經濟發展基礎薄弱,發展相對落后;二是有著良好的資源或區位優勢,經濟發展勢頭良好。在國家整體現代化的背景下,這兩種情況都可能成為地區主義產生和發展的動因。
對于國家而言,搞好經濟建設、保障人民的衣食住行是其基本原則和最低目標。在這樣的原則和目標下中央政府組織必將試圖通過一定的統籌安排以實現各個地區的聯動發展、共同進步,最終達到國家整體發展與進步的目標。但在實踐中,由于各地區之間存在著先天資源和經濟發展基礎的差異,加之后期地區性發展策略得當與否的原因,國家整體性的經濟發展規劃在短時期內并不一定會給某一地區帶來好處。相反,在資源整合與統籌協調的過程中還可能使其利益暫時性受損,從而激發地區主義。
具體來說,如果某一地區經濟發展基礎薄弱或者較為落后,在國家著眼于整體經濟建設的措施下一般很難在短期內有較大改觀。同時,在國家整體經濟發展的映襯下,地區經濟發展的微弱提升就更難發現。對于身處其中的普通群眾來說,在缺乏理性分析和科學判斷的情況下,他們只能進行表象性的推測。進而很容易將地區發展緩慢的原因“歸咎”于在國家整體發展中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例如印度阿薩姆山地地區(hill districts)的部族人群(tribal people)就將他們經濟落后歸因于政府在財政事項(特別是關于發展的項目)上忽略了他們。[10]在這種情況下,在維護自身利益的應激性思維下,地區主義油然而生或得到進一步的強化。反之,如果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在國內處于領先地位,或者具有相對豐富的資源或區位優勢、經濟發展前景良好。在國家整體的經濟發展戰略下,它不可避免地要被其他地區“搭便車”,呈現出貢獻較大、付出更多的情況。短期內,在國家或中央政府的整體協調下,這種地區貢獻差異的影響不會顯現出來。但長期發展下去,勢必會引起發達地區的不滿。尤其是那些自治程度比較高的發達地區,在長期“被拖累”的情況下,他們有理由相信“獨立會更好”。例如在蘇格蘭意欲與英格蘭“分家”的獨立運動中,相對富裕的蘇格蘭試圖通過脫離英國而過上更加優越的生活。正如蘇格蘭前首席部長亞歷克斯·薩蒙德寫道:“只有獨立才能發揮我們的(資源)潛能?!保?1]很明顯,對區域性經濟利益的追求推動了地區主義的產生和發展。
(三)區域性文化的張力。
伴隨著人類的產生,文化也應運而生。文化通過作用于人的精神世界,主導人們形成特定的價值觀念,進而影響著人們改造世界的行為。文化的主體是人。在現有的社會狀態下,人群往往聚居生活于一定的區域內。經過長期的發展,形成一定的區域特性即區域文化或鄉土文化。一般來說,地理環境是區域文化形成和發展的物質基礎。正是在不同的地理條件上,才出現了“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的現象,出現了不同的飲食習慣、生活習慣甚至影響到人們的性情特點。例如在中國飲食中的“南甜北咸,東辣西酸”,還有“北方的漢子”和“江南的女子”等說法實質上都是對區域文化較為形象的描述。此外,政治權力和行政區劃、民族、宗教和外來移民等都是促使地域文化產生的重要因素。[12]正是在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區域文化得以形成。
文化一旦形成,就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和排他性。就民族文化而言,民族文化的獨立性是指在經濟全球化驅動下的文化全球化發展客觀趨勢下,一個民族的文化在與其他民族文化的碰撞與交融過程中,保持對本民族優秀的人文精神、價值觀念、民風民俗、話語體系以及文化心理結構等文化要素的心理認同感。[13]區域文化亦然。區域文化的獨立性決定了區域內的人們往往以自我文化特征為標志,并因此具有一定的文化優越感并在潛意識中形成了維護區域文化的使命感。在此基礎上進而表現出一定的文化排他性。所謂文化的排他性,是指文化主體對于外來文化不同程度的心理抵觸。例如古代中國以漢文化為主體的中原文化很早就表現出了對外來文化的排斥?!澳闲U”、“北狄”、“東夷”、“西戎”等對周邊民族的稱呼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對不同文化的貶低與排斥。及至明清,封建統治者采用閉關鎖國的政策可視為建立在“夜郎自大”的文化優越感上的另一種文化排外。對于區域性文化來說,由于它是在相對封閉和狹小的時空中衍生,因而其獨立性和排他性更為強烈。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出現“近鄉情更怯”和“誰不說俺家鄉好”的濃濃鄉情和本土意識。
區域文化的獨立性和排他性很容易導致該地區與其他地區之間產生社會文化上的撕裂,從而促進地區主義的產生。例如法國的科西嘉地區由于與法國主體地區在語言、風俗等方面迥然不同,這往往使得他們產生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從而促使科西嘉人萌生與法國其他地區相脫離的思想。另外,在區域文化的張力下,位于地區的民眾慢慢形成了相對獨特的價值觀念和思維模式,從而導致地區主義的萌生。例如由于歷史原因而遺留下來的中國臺灣問題。迄今為止中國臺灣都沒能與大陸地區之間實行全面深層次的開放。在長期相對封閉的狀態下,加之臺灣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的“本土化”運動及部分人的刻意扭曲,逐漸形成與“中國意識”相對立的“臺灣意識”并成為支撐“臺獨”的心理基礎。[14]尤其是在經過一次次的政治事件放大后,區域文化與主體社會文化之間的差異性進一步凸顯,加劇了地區主義的上升。
(四)黨派利益斗爭的催化。
現如今,在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中,除了20多個外,其余均實行政黨政治,其中實行多黨制的國家有160多個。[15]政黨政治已成為當今世界政治領域內的一種普遍現象。所謂政黨政治,“從狹義上講,是指一個國家的政權通過政黨來行使;從廣義上理解,則是指政黨掌握或參與國家政權,并在國家政治社會生活和國家事務及其體制的運行中處于中心地位的政治現象”。[16]在政黨政治的架構下,每一個政黨都竭力通過爭取民意和選舉勝利,從而達到上臺執政的目的。這也是政黨運作的直接目的,[17]也是現代民主政治的基本生態。
對那些具有獨立傾向和傳統的地區來說,最具吸引力的政治旗幟莫過于以那些以獨立為旗幟而強調地區利益和存在感的口號了。從政黨政治的目的來說,選民就是上帝。在政黨的基本政治原則和目標框架內,選民的要求或意愿就是政黨努力的方向。于是,原本可能只是處于朦朧狀態的獨立意識,在政黨政治的需要和選民意愿的遙相呼應下漸漸明確起來。政黨則借機擴大自己的影響,以獲取更大的政治利益。如1978年,巴斯克民族主義黨迫于當時地區經濟嚴峻形勢考量,提出了恢復巴斯克地區和納瓦拉地區“福埃羅斯”制度的要求,以巴斯克民族利益最徹底的保衛者形象出現,借機擴大在公眾中的影響力。[18]在這些政黨中,尤其是那些以地區獨立為政治目標的民族黨或獨立黨(如西班牙的巴斯克民族主義黨和比利時的新弗拉芒聯盟),其地區性色彩濃厚,更是成為獨立意識的倡導者和急先鋒。分散微弱的獨立觀念得到有效的組織和領導后,在民族主義和大眾示范效應等因素的催化下迅速膨脹起來。
此外,政黨內部的派別斗爭也會對政黨的政策選擇和行為取向產生重要影響,進而為地區主義的生存和發展提供了空間。政黨在實現其政治目的的過程中,政黨內部必然會就具體的問題產生不同的思想、觀點和主張,從而出現不同的派別。這就可能使得政黨在對待某一問題的觀念上出現搖擺、反復甚至矛盾的現象,這為一些與政黨原則和目標并不相符的思想和行為提供了生存與發展的空間。并且,這種簡單的政治學意義上的推導,還不足以說明政治斗爭的復雜性。在當前“以物的依賴關系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19](p104)人難以擺脫欲望的控制。所以即使在相對統一和團結的政黨內部,也存在著或強或弱的權力斗爭(權力欲的體現)。在這種情況下,包括對獨立的態度、對地區與中央關系的處理上都可能派系斗爭的砝碼。一些原本堅決反對獨立的派系,出于博弈的需要,都可能轉而成為地區獨立觀念的持有者。
地區主義是一種基于強烈的區域認同感之上并帶有一定的獨立傾向和排他性需求的社會思想體系。分離主義通常是指一個國家的一部分或幾部分明確要求從所屬國家脫離出去的主張和行為。①有關分離主義的定義沒有定論。中國學界又稱之為“分裂主義”。筆者在參照《打擊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上海公約》等文件并結合楊恕等學者有關研究的基礎上,給出此定義。它們二者的關系如下:
(一)地區主義是分離主義的社會基礎。首先,地區主義是一種社會思想體系。它存在和發展的范圍是特定區域。在民族主義和區域文化的基礎上,該區域的人們形成了強烈的地區認同感;在經濟利益訴求和黨派斗爭的推動下,地區獨立意識和排他性需求逐步明確起來,最終形成地區主義。所以從其內容來看,以獨立意識為主要內容、以排他性需求為主要特征的地區主義無疑是分離主義的思想前提和社會基礎。其次,從過程上來看,處于一國內部或跨越國境的地區只有在具備了相應廣泛而深厚的獨立意識和排他性需求的情況下,分離主義才可能發生。相反,如果只是簡單或零星的想法,或缺乏相應的客觀條件,分離主義都將難以發生。
(二)分離主義是地區主義發展的極端結果。地區主義明確的獨立傾向和排他性要求決定了它如果得不到合理的疏導或管控,勢必會發展成為分離主義。隨著地區主義的發展,地區的獨立意識必將不斷增強,地區分離的趨勢也就愈加明顯。同時在地區與地區、地區與國家整體之間的矛盾難以緩解或不斷加深的情況下,地區主義的排他性客觀需求和心理特征也必將進一步加劇。在這種情況下,分離主義一般將不可避免地發生。發生和發展于地區內部的地區主義從此轉變為分離主義,進而通過對其他地區和國家的影響在國際上傳遞著能量。所以我們也可以將分離主義看作是地區主義發展的極端階段。放任自由或者處置不當的地區主義必然產生危及國家整體團結和國際穩定的分離主義。
在理清地區主義和分離主義關系的基礎上。我們可以明白,在當代的分離主義中,就分離地區自身而言,地區主義才是其真正的內因;紛繁復雜的國內外的矛盾,只是促使分離主義產生和發展的外部因素。這也為我們分析和解決當代分離主義現象提供了一種思路:在處理好地區間、國內外矛盾的基礎上,解決或化解分離主義的根本途徑還在于搞好地區本身的建設。一個政治上自由平等、經濟上富裕先進、文化上包容開放的地區,其地區主義也必將處于一個可管可控的范圍內。在這種情況下,分離主義也許只是少數人須臾的政治圖景。例如英國各方在歷經長期的斗爭最終決定在2014年9月舉行事關蘇格蘭“去留”的獨立公投。公投的結果是統一派獲勝,許多蘇格蘭人在最后的關頭選擇了繼續留在英國。這無疑是廣大蘇格蘭人對現行的大不列顛王國體制能夠保障蘇格蘭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發展權益認可的另一種體現。當然,形成和推動地區主義發展的因素很多。它們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也是眾多因素“合力”的結果。因而對地區主義的防范和疏導必須在著眼于整體的模式下多管齊下、全面治理。只有這樣才可能形成對地區主義的有效防治,從而避免分離主義。另外,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還不難得出以下推論:
(一)分離主義的產生與地區是否實行自治無關,但自治的程度對分離主義有一定的影響。分離主義的產生是地區主義發展的結果。一個地區是否實行自治,地區主義都可能產生。但自治的程度會通過作用于地區主義,進而影響分離主義。適度的自治會對地區主義起到疏導和抑制作用。例如在多民族國家的民族地區,如果能實行恰當的民族自治政策,為地區的發展營造一個相對公平自由的環境,必將有利于該地區的發展和地區(民族)間交流,從而消除地區主義。相反,一個超越了國家和地區政治、經濟發展現狀的自治,必然帶來由“過度的自由”或“多數的暴政”②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自由是歷史的、具體的、相對的;“多數的暴政”是法國的托克維爾最先提出來的,英國的約翰·密爾等都給予了相應發展。其中一個基本觀念就是民主是大勢所趨,但所要做的是在民主和自由之間保持一種張力。囿于文章主題和篇幅的限制,此處不做過多的闡述。本文籍此著重說明對自由的行使一定要適時、適度。所引發的混亂,從而導致地區主義和分離主義。
(二)分離主義與地區的貧富之間沒有必然聯系,但地區經濟發展的情況會通過影響地區主義,進而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分離主義。無論地區經濟的落后或先進,地區主義都有可能發生。也就是說,地區主義的產生并不受地區經濟狀況的制約。因而分離主義與地區經濟的狀況之間沒有必然聯系。這也從客觀上解釋了為什么傳統民族分離主義多發生在一些經濟落后地區,而當代分離主義卻多發生在一些經濟狀況相對富裕的地區。但相比較而言,一個經濟發展相對良好的地區,在與國家內部其他地區相處的過程中有著更為廣闊的合作空間與協調機制。這無疑有利于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地區主義、減緩分離主義。
綜上所述,在當前分離主義連綿不斷并大有肆虐橫行之勢的情況下,其產生和發展的原因仍是一個難解的謎。在當今一些地區經濟狀況良好、自治程度很高的情況下,為什么仍然會發生分離主義?自治和分離的關系是什么?或者說是不是因為實行自治而產生分離?自治的程度如何是好?是不是地區自治的程度越高,越容易產生分離?這些問題長期以來一直是困擾學界的難題。因此,本文在有關研究的基礎上,引入“地區主義”的概念,從辯證唯物主義的角度,認為地區自身的發展變化即地區主義的產生和發展才是導致分離主義的主要原因。這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解釋上述問題。對于我國廣大的民族理論工作者和政策實踐者來說,理清這些問題有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和認識我國當前的民族政策。我們應該在堅持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不動搖的前提下,貫徹實行真正的民族平等。同時努力采取多種手段和措施,防范和疏導地區主義,創建和諧團結的中華民族大家庭,最終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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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申華
D518
A
1003-8477(2016)10-0040-06
余濤(1978—),男,河南信息統計職業學院講師,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