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孤島

“戰爭的背后，就是商機。正因為它的危險，才鮮有人涉足這里。”在阿富汗做生意的中國商人王先生說。阿富汗經過了近40年的戰亂，終于在2003年之后，開始了戰后重建。那些嗅覺敏銳的中國商人，嗅到了這里的商機。

然而好景不長，從2012年開始，阿富汗的局勢又呈現出逐年惡化的趨勢，直至2015年，已經有很多做生意的中國商人撤出了這里。目前在阿富汗的中國商人，10人的大桌就可以全部坐滿。匯聚他們的地方，便是阿富汗目前唯一的中國飯店。他們在這里講述各自的故事和經歷，談到未來，便陷入了無盡的惆悵。

“如果局勢依然這樣，那我也只有離開了。”在阿富汗做生意的孟姐非常舍不得這里，她說一待就是13年，最好的青春都放這兒了。孟姐回想起一次在中國飯店，老板紅姐正和她說事，外面突然一聲巨響，一個汽車炸彈在附近的塔吉克使館爆炸。接著是槍聲，持續了數小時。等槍聲平息后，她才敢離開這里回到自己的住處。

每個在阿富汗做生意的人都有類似的經歷。阿富汗中國商會會長王先生說，他好幾次死里逃生，也可能是運氣好，并沒有受到傷害。有好幾次，剛剛離開某一個地方沒多久，那里就發生了爆炸。這并不全靠運氣，王先生對阿富汗非常熟悉，阿富汗的34個省份中，王先生已經去過一半以上。這些看似“好運”的“錯過”，都是基于對當地情況的清晰判斷。

而北京路橋公司新疆分公司的陳先生就沒有這么幸運了，與武裝分子的正面沖突就有好多次。他們的工作地在喀布爾東部城市賈拉拉巴德。2015年，賈拉拉巴德成了塔利班、IS、政府軍等多個武裝勢力相爭的地方。陳先生坐著防彈的Hilux去賈拉拉巴德，路旁的山頭上就有塔利班開槍掃射車隊。車隊的武裝護衛便下來與塔利班決一死戰。他親眼看到護衛人員的肚子被子彈穿過，然后用衣服勒緊，接著與塔利班掃射。這樣如同戰爭大片的經歷就有五六次之多。陳先生甚至不愿意細細回憶那些悲壯的經歷。

飯桌上大家各說各的經歷，此時中國飯店的廚師賈師傅便端上美味的中國菜。這些恐怖的經歷，都是飯店之外的事情，與飯店內溫馨的中國味道形成鮮明對比。

賈師傅是這個飯店的廚師，來阿富汗已有6年。他雖不經常出門，但是對門外的世界依然非常了解。因為這里是中國人匯聚的點，每個中國人帶來不同的故事，都匯總在賈師傅這里。賈師傅與世無爭，臉上常常掛著微笑，讓人看了覺得很踏實。他雖然不會英語也不會阿富汗本地的達利語，但仍然能和中國飯店的6個阿富汗雇員交流。這就是長時間相處形成的默契。

在我寫下這份稿件的時候，正好收到阿富汗北部山區發生7.5級地震的新聞。地震之后快5小時，終于收到賈師傅的信息，他是最后一個回復我的中國朋友，因為飯店的網絡在地震中受了點損，剛剛才得到修復。我非常開心，地震沒有摧毀阿富汗的這座戰地孤島，中國人在阿富汗的“世外桃源”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