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禹
看最近的朋友圈,有詩人呼喊:“以后別再叫我詩人了,咱丟不起那人!”緣何?——詩歌亂象。
筆者寫了大半輩子的詩,有的發表過,有的也得過獎,但至今聽到“詩人”的稱呼,還是難免有種臉紅的感覺——因為詩歌的神圣。朋友的詩名遠在我之上,可他為何不愿再頂著“詩人”的桂冠了呢?原來,他對最近中國詩歌學會常務理事們“高票通過”一位企業家出任會長有異議,認為詩歌學會的會長理應由中國詩壇領軍性的著名詩人擔當,詩界與商界聯姻,不是好事。我覺得這也說不上是什么壞事,因為這位企業家除了有地產,還有詩集,畢竟也算個詩人。況且中國詩歌的“會長”又不等于就是中國詩歌的領軍人物。領軍不領軍,得由詩人的作品、人品,經長時間磨礪淘洗后再定。
但由此想起當今詩界、詩壇屢屢生發的怪胎、奇聞,烏七八糟,實在看不順眼,不得不嘚啵幾句。殘疾農婦余秀華的“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引起的風波,以及“不蒸包子爭口氣”榮獲魯獎的爭鳴,把多年冷寂的詩壇攪得熱翻了天。所謂“著名詩人”、“新派詩人”,春筍般一茬茬冒出,神州各個角落似乎都在進行詩歌節的狂歡,各種“某某杯”大獎頻頻頒出,詩歌學會的幾位會長馬不停蹄地趕場奔波,好讓人心疼。李白、杜甫、白居易,郭老、艾老、徐志摩等詩人的故鄉也熱鬧起來,能開掘的都被掛上牌子,一些縣城甚至鄉鎮,只要出錢,就能搞個全國性的詩歌大獎。名目繁多的一個個特等獎、金獎、大獎頻頻頒出,卻難有一首好詩為人們稱頌流傳開來,這獎又有何意義?
更奇葩的是,有一個六歲開始寫詩的男童,九歲出版了其首部詩集。于是我們讀到了他寫的“愛情”:“我和姥姥沒有愛情,她實在是太老了;我和媽媽沒有愛情,我只喜歡她的奶子……”這孩子大概連“乳房”倆字都不會寫呢,又不可能經歷過愛情,他的這幾句與愛情、與詩沾邊兒嗎?我們的出版社怎么做的選題?編審者是怎么讓這本書名為《柳樹是個臭小子》的“詩集”,堂而皇之通過的?據說,還有些體面的詩人、評論家吹捧這九歲的神童。詩歌亂象也蔓延到翻譯領域,前些日子網上炒作泰戈爾《飛鳥集》的一個最新中譯本。流傳很廣的鄭振鐸先生翻譯過的詩句“大地借助于綠草,顯出她自己的殷勤好客”,被這位譯者翻譯成“有了綠草,大地變得挺騷”,有詩人感慨,這種鄙俗、齷齪的口水化譯句,居然出現在國家公開出版物中,令人瞠目!
詩歌亂象何時休、何時了?如果這種褻瀆經典、丑化詩歌的現象任其發展,甚至成為時尚,將是怎樣一個“可怕”了得!亂象的造成雖是詩界、詩壇的少數人干的,但玷污的卻是詩歌,蒙羞的是我詩之大國。我們每個熱愛詩歌的人,都有權利和義務站出來,怒喝一聲:住手吧!
【原載2016年2月23日《北京日報·深讀周刊·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