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美國大法官不容易

王曉晨

由于大法官是終身制的，所以在任時間普遍較長。在美國歷史上，有12位大法官在職超過30年，17人在職超過28年

美國最高法院自由派大法官布雷耶曾經在輸掉一個關鍵案子之后，問他的法官助理“最高法院最重要的一條規矩是什么”，助理們答什么的都有，但都答不到點子上。最后布雷耶笑著搖了搖手，告訴助理最重要的規矩就是“五人多數”。

2月13日，最高法院保守派的旗手安東尼·斯卡利亞大法官“在睡夢中平靜地離世”，給他身后的高院留下一個不平靜的結局，面對4位保守派和4位自由派的最高法院，如何尋找這位大法官的繼任者成為關注焦點。

從過往判例查到社保

兩百多年前，在美國那場影響深遠的制憲會議期間，對于大法官的選任方法，代表共提出了五種方案，包括議會選舉、參議院任命、總統任命、律師提名等。最后，各州代表采納了仿效馬薩諸塞州經驗的折中方案，在1787年憲法的第二條第二款中規定：“總統有權提名，并經咨詢參議院和取得其同意后，任命最高法院大法官。”

而協助總統進行大法官遴選工作的主力是白宮法律顧問，其團隊負責審查候選人的個人行為與財政情況，并評估潛在的利益沖突。調查的具體內容包括：家庭婚姻忠誠度、是否酗酒、為家政人員所繳納的社保稅等。一旦發現問題，將向白宮法律顧問和總統辦公廳主任匯報。在進入國會批準程序之前，白宮法律顧問要確保候選人沒有任何污點，否則陷入尷尬的境地的總統就成了輿論的靶子。比如美國前總統布什曾想把自己的私人律師哈麗特·邁爾斯送進聯邦最高法院擔任大法官。但是邁爾斯從來沒有擔任過法官，而且國會議員要求查看她在擔任總統顧問期間的內部文件。重壓之下，哈麗特·邁爾斯不得不寫信給布什，拒絕了提名。

除了白宮法律顧問，挑選團隊成員還包括資深律師、戰略幕僚及媒介專家，其調查范圍滲透到方方面面。候選人的家庭背景，雇傭信息，不動產交易狀況，財稅狀況，法學院畢業后的工作經歷，公開發表過的論文、時評，擔任法官期間起草的判決意見，都要經歷嚴格審查。這么做一是為防止候選人出現品行污點，給政敵以可乘之機;二是怕候選人隱瞞政治觀點，履任后反戈一擊。比如美國前總統里根曾撤銷了對道格拉斯·金斯伯格的任命。因為金斯伯格承認在年輕時曾用過違禁藥品，而里根的反毒品立場又十分堅定。

經過上述層層調查，才最終提名名單上的候選人才可能同總統見面，而這不過是成為大法官的第一步。

聽證會：無死角詰問

1916年，布蘭代斯大法官從收到總統的大法官提名到正式通過參議院投票，整整經過了125天。在獲得參議院的最終投票通過之前，他經歷了多達19場的參議院公開的同意權聽證會。在他之前的1873年，參議院就喬治·威廉姆斯提名為首席大法官的問題舉行了私下的聽證會。不幸的是，威廉姆斯的提名在開完聽證會后的一個月被總統撤回。

在聽證會上，參議院議員將對提名人的履歷和在重大論點上的立場問題發問，有負面新聞或不檢點行為的提名人很可能在聽證會中被淘汰。現任大法官托馬斯當年就在聽證會上被女助手希爾指控性騷擾，此事對托馬斯打擊很大，從此在公開場合謹言慎行、庭審案件“十年提一問”（上次提問還是2006年）。

根據以往聽證會的實踐來看，提名人被淘汰的情況并不多。在曾經被提名的160位候選人中，僅有12位提名候選人遭到參議院聽證會直接拒絕。如果候選人遭到反對，總統也可以撤回提名，或由被提名人自行退出候選人行列。聽證會時間的長短和通過的可能性無關，比如最近一位被參議院直接否決的提名大法官是羅伯特·博克。1987年，在經歷了12場令人煎熬的聽證會后，他還是沒有等到讓他翹首以盼的提名贊成決議。

明明票數夠卻被無限期拖延

上述所有程序走完，提名人選才會被交付參議院表決，獲得一半票數方可通過。影響參議院行使對總統提名的否決權主要基于以下因素：反對提名的總統;被提名者卷入一項明顯的或有爭議的政治問題;被提名者明顯的資歷不足或才能有限。

盡管參議院不能改變憲法規定的選任程序，卻可以通過立法手段，在不違背憲法規定的前提下，對最高法院人員規模和工作程序等重要事項做出改變，間接影響大法官的選任。美國第三任總統杰斐遜執政后，民主共和黨人控制的新一屆國會廢除了《1801年司法法》，代之以《1802年司法法》。對于由清一色聯邦黨人掌控的最高法院，新國會將最高法院開庭次數由一年兩次改為一年一次，以防止最高法院裁定民主共和黨贊同的新法律違憲。通過改變法律規定，民主共和黨成功地造成了聯邦黨大法官集體“失能”，使得最高法院1801年12月至1803年3月關閉了14個月，在事實上間接影響了大法官選任。這也是美國最高法院歷史上的污點。

再者，被提名人的意識形態色彩過于鮮明，也會因為得罪參議院里的某些頑固分子遭到阻攔。即使獲得多數參議員支持，也可能折戟于參議院中的“阻撓議事規則”。從1789年至今，參議院曾拒絕或“無限期拖延”過30多位候選人。

1843年史密斯·湯普森和亨利·鮑德溫大法官相繼離世，參議院在1844年內四次拒絕或推遲了總統泰勒提出的三個人選，并創造了總統提名遭受挫敗的最高紀錄（五人）并保持至今，等于前九任總統提名失敗的數量之和。這也導致許多總統不得不提名意識形態溫和的大法官，使他們“無風無浪地通過提名”。

等不到提名機會的總統們

最高法院大法官一經任命，終身任職，非經自己選擇退休、觸犯重罪、遭遇彈劾或逝于任上，不是每一任總統都有機會任命大法官的。在過去的42任總統中，任命大法官最多的是首任總統華盛頓，因最高法院剛剛組建和人員更迭較快，他一共任命了11個大法官;而包括卡特在內的4任總統在職期間或因總統任職時間太短、或因沒有大法官空缺而無法行使任命權，他們任命大法官的記錄為零。

威廉·亨利·哈里森沒有提名是因為他是美國歷史上執政時間最短的總統，在宣誓就職后1個月即不幸去世。而1848年至1850年在任的扎卡里·泰勒和1977年至1981年在任的吉米·卡特，任職期間沒有大法官空缺自然也沒有提名機會。

這些總統沒等到提名的原因之一是美國大法官實在是太長壽了。由于大法官是終身制的，所以在任時間普遍較長。在美國歷史上，有12人在職超過30年，17人在職超過28年，相當于4任總統。其中懷特大法官和現在的首席大法官倫奎斯特都是歷經7任總統的7朝元老。比如，著名大法官霍姆斯退休時已是91歲高齡的老人。 而除了羅斯福以外，美國總統的任期最多只有兩屆，僅8年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