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斷地打碎那只盤子

文/陳世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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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斷地打碎那只盤子

文/陳世鵬

家里有一套還算精致的餐具，是結婚時我和老婆一起在超市里選購的，不知什么時候其中的一只盤子被磕壞了一個小口，這個小破口并不是很大，所以盡管有點遺憾，還不至于影響使用。

但就是這個不大的小口卻在洗盤子時顯示出了它的威力——它不止一次割破了我和老婆的手。為這只盤子，我們倆異常糾結，甚至進行過很正式的討論，最終的結果是我們兩人一致認為扔了怪可惜的，還是洗盤子時留心點好了。

之后，我們洗盤子都很小心，于是整個洗盤子的過程就被很明顯地分成了兩個段落，前一個段落很認真，每拿起一只盤子都要很仔細地看一遍，看看這是不是那只破了小口的盤子，確認安全后才洗。這種感覺并不舒服，如同你駕駛奔馳車行駛在空空的高速公路上，有人告訴你這條路上有一條沒標志的深溝，但不知道它在哪兒，相信在看到這個深溝之前誰也無法享受到高速奔馳帶來的樂趣。等洗過那只帶缺口的盤子后就進入了第二個階段，節奏明顯加快，口哨也吹起來。

每次洗盤子時總是盼望著早點洗到這只特殊的盤子，可世間事往往并不尊重概率論的規律，印象中，這只盤子總是在最后一個出現，甚至根本就沒出現——它總是盡可能地讓你不舒適。

一次老婆洗碗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盤子，隨著老婆的尖叫聲我沖進了廚房，在確認老婆沒受傷后，我第一念頭就是看剩下的盤子里還有沒有那個帶破口的，我驚喜地發現那個盤子不在了，也就是說被打碎的那個盤子正好是那個帶破口的。

那天，我們感覺像是中了獎，不但沒有再損失一只好盤子，還少了麻煩。從此，我們洗盤子再也不必小心翼翼，這不是碎了個盤子，是高速公路少了那條溝。

這時我突然想到，這個負擔其實是我們自己給自己加上的，因為我們早就可以扔掉那個盤子，至少我們可以把它放到一邊不用。說到底，還是因為當時覺得可惜。

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有很多雞肋的事情，扔了舍不得，留著卻又總是讓人不舒服，讓人糾結萬分。

這就讓我想到了我大學的一個同學。畢業的時候我和他一起被招聘到一所小城市的中學擔任物理老師，這當然不是我們理想的工作，但在這個就業壓力很大的年代，我們總算是有了個著落。沒想到的是，一年以后，我的這個同學大概因為人際關系上的原因被莫名其妙地辭退了，當時這個同學痛苦萬分，他本來就一直認為自己懷才不遇，現在連這個并不理想的“著落”也被人搶走了。我當時一方面慶幸自己還算安全，另一方面拿著“置之死地而后生”之類的話來安慰他，當時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個星期，終于停止糾結，毅然決定：報考清華的研究生。經過一年的苦學，他順利地被清華錄取。

后來聽說我的這個同學出國讀博士了，再后來又聽說回國任教了——在清華大學。

那時我還在那所中學里教物理，還是生活在那個小城市，雖然我一直認為那不是一個足以讓我施展才華的地方，但我總是舍不得那份旱澇保收的穩定工作。

現在，我擁有了一家不小的公司。我坐在自己寬敞的辦公室里時常想起我在那所中學里的日子，是我的同學和那只盤子給了我辭職的勇氣，在當時那份辭職申請書的末尾我寫道：世界上有很多東西就如同一個帶缺口的盤子，它雖然是一筆小財富，但它卻更是一個讓你不快樂的根源，有時上帝會幫你打碎它，但大多時候上帝很忙，需要你動手。

摘自《東西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