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志強 項南++任紅禧
丙申初至,積雪未消。對處于困境之中的“七煤”而言,此時剛剛熬過步入低迷期后的第四個寒冬。
“七煤”,一個在黑龍江省響當當的國企名號,盡管重組后全稱已經變更為“龍煤集團七臺河礦業有限責任公司”,但當地人仍習慣沿襲這個簡稱。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個值得驕傲、值得懷念的稱謂——有著5.3萬職工的“七煤”,57年間累計產煤3.5億噸,共實現利稅100億元,為國家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
令人無奈的是,自2012年5月開始,在席卷全球的能源企業危機浪潮中,“七煤”也未能幸免。在經濟效益“斷崖式下跌”過程中,“降薪壓支”成為常態,“轉崗分流”勢在必行。
不過,當我們走進尚處困難期的“七煤”時,雖然談及的話題難免有些沉重,但想象中的凋敝和飄搖并未出現。在各礦區、各崗位,生產依舊井然有序,熱火朝天的勞動場景隨處可見。“七煤”,士氣仍在,激情依然。
改革脫困,首先要穩定軍心。那么,“七煤”是靠什么來凝心聚力的呢?讓我們通過幾個側面管窺一二。
堅守:
困難當前需要奮不顧身的“傻子”
2016年1月21日,下午四點半,按規定,地面工作人員已到下班時間。而在新鐵煤礦機修廠的車間里,工人們仍在為修補井下作業所需的工具而緊張忙碌著,絲毫沒有收工的打算。
事實上,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一年后,這個擁有3700多名職工的煤礦即將大幅度“瘦身減產”,除480人留守外,其余人員都將轉崗分流。即便如此,大家的工作態度仍然一如既往。
對于士氣穩定的原因,機修廠黨支部書記徐善彬是這樣看的:“干部們在干,黨員們在拼,這種帶動作用確保了全體職工干勁不減。”
“干部做給黨員看,黨員帶著群眾干,這是凝聚人心的法寶。” 龍煤集團七臺河礦業有限責任公司黨委書記范英文認為,越是這個時候,黨支部的戰斗堡壘作用就越要凸顯。黨員心齊,群眾的心才不會散。
企業日子再緊,但有些事兒,公司黨委依然“不差錢”。比如,年終對先進職工的表彰,對職工子女升學的資助。再比如,通過捐款、自籌募得137.2萬元困難職工幫扶基金,公司黨委做出“不讓一名困難職工吃不飽飯,不讓一名困難職工穿不暖衣,不讓一名困難職工子女上不起學”的承諾。
作為曾受到中央宣傳部關注、中央組織部表彰的國企,“七煤”黨委歷來重視黨建,公司現有黨員1.3萬名,幾乎每4名職工就有1名黨員。
困難當前,公司黨委的態度更加旗幟鮮明:一線建支部的好傳統不能丟,凡是黨員人數達到3名的采掘段隊都要成立黨支部。2012年以來,雖然段隊總數不斷減少,但段隊黨支部的數量卻由168個增加到283個。
對此,龍湖煤礦黨委書記才文遠的理解是:“就像革命戰爭年代的‘支部建在連上,一線建支部,隊伍便有了核心力量。”
“跪著采煤,站著做人”是“七煤”一線工人特別是一線黨員的真實寫照。在“七煤”,平均煤層厚度為860毫米,最薄處只有600多毫米,只能“跪著”甚至“趴著”采煤。每次從井下采煤上來,工人全身上下只有牙齒是白的。此外,“七煤”采掘面普遍位于地下四五百米,最深處近千米,越往下地質環境越復雜,安全隱患也越大,而在作業一線、“零點班”上打頭陣的基本都是黨員。
新建煤礦開拓一區00003掘進隊的黨員桂殿友,是一位有著近30年工齡的老職工,他在“零點班”上已經連續干了6年。一次,正在施工的回風巷遇到頂板巖層破碎,上方的巖石層“嘩嘩”往下冒水、掉石頭,此時最佳的處理方案就是趕緊用U型鋼棚子支住頂板巖石。危急關頭,桂殿友大喊了一嗓子:“我是黨員,我先上!”在他的帶領下,工友們奮戰4個小時,架起了3座鋼棚,排除了險情,保障了生產安全。
升井后,時任開拓一區黨總支書記的高振宇激動地說:“多少年沒聽到這句話了,要不是在現場,我都不敢相信有人喊出這句話。真是好樣的!”
“有人說我真行,可也有人說我太傻。但我覺得,作為黨員就應該先上,沒啥含糊的。”老桂說。
對于有人說桂殿友是“傻子”,新建煤礦第三采區黨總支書記周志感慨:“‘七煤正在經歷生死考驗,這樣的‘傻子越多越好!”
在“七煤”,類似的榜樣還有很多:2013年,龍湖煤礦綜合采區掘進工作面出現巖石破碎帶,70205掘進隊黨員桑福軍帶人連續奮戰兩天三宿;2016年1月6日,新建煤礦第五采區工作面頂板巖層出現破裂,行政區長徐希海帶人連續奮戰48小時……
危險面前,這些“傻子”就是定心丸。
“斷臂”:
選擇離開也是服從改革的安排
2016年1月下旬的一個午后,新鐵煤礦黨委政工部副部長高尚忠從公司大樓里捧出一大摞檔案,駕著私家車拉回單位。幾經精簡,他所在的辦公樓早已人去樓空。在過去近一個月里,高尚忠目送著朝夕相處的同事們陸續離開,常常想起《士兵突擊》中那個七連營房的守望者——許三多,也更能理解那份孤獨的滋味。他知道,等送完大伙兒,或許自己就該離開了。
就在一線工人堅守奉獻的時候,首批轉崗分流人員正在離開或準備離開,而這批人多數來自地面機關。
據中國煤炭工業協會統計:龍煤集團2014年煤炭產量僅為行業龍頭企業神華集團的10%,而在崗職工卻與神華數量相當。所以,分流富余人員、解決人力資源錯配問題的改革勢在必行,既有“斷臂求生”的悲壯,又有左右為難的糾結,最大的難點就在于如何做好人的工作。
此前,為了降低沉重的人力成本,“七煤”按龍煤集團的統一要求實行了工資調整,并對機關單位進行競聘式“精簡重組”。
按龍煤集團統一部署,除井下工人外,其余職工只有1500元的月薪,公司高管也不例外。扣除“五險一金”后,很多人拿到手的不過數百元。而一線工人的工資則不降反漲——2015年,采掘工人月均工資4675元,比上年月增加281元。
對這種待遇安排,“七煤”職工鮮有怨言,因為公司黨委大會講、小會說,把形勢任務宣傳到班組、落實到人頭,干部做黨員工作,黨員做職工工作,從而統一了干群思想,增強了解困信心,“全力保一線”的共識已經形成。
幾乎同步,公司兩級機關開始通過競聘上崗的方式實行初次精簡。在此過程中,很多黨員服從改革大局,主動離開崗位。2015年,主動選擇內退、競聘落選的副總師以上黨員干部就有217人。面對崗位變化,他們沒有怨言,沒有一個“找的、鬧的和告的”。
不久,更高規格、更大動作的人事改革開始了。
2015年12月中旬,一份《龍煤集團第一批組織化轉崗分流人員安置政策指導意見》下發到“七煤”。這份由省政府下達的文件顯示,“七煤”此次獲得5500個新崗位。其中,省農墾總局提供2000個崗位,省森工總局和省林業廳各提供1000個崗位,七臺河市政府提供1500個公益性崗位。
可以想見,省委省政府為之做出的努力。
從當前情況看,轉崗分流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很多人卻猶豫難決,除了對工作身份、收入前景等種種憂慮,還有復雜的情感因素——很多人一家兩三代、哥兒幾個都在礦區,生于斯、長于斯,用一位老礦工的話說:“差不多連血都是黑的了。”
難題面前,挺身而出的依然是黨員。再過3年,公司熱電廠熱工維修車間的黨員職工杜曉偉就要退休了,從個人利益講,他心里一百個不愿意離開。在車間動員會上,一時無人表態,杜曉偉心里明白,大家還在觀望。于是,他果斷站出來帶頭簽了字,一下帶動6名職工做出了轉崗選擇。
在熱電廠,第一個報名離開的中層干部是總務科副科長潘慶春。他的想法是:雖然我一個人離開意義不大,但是,幾千人的離開一定能減輕企業負擔。潘慶春動情地說:“如果有一天‘七煤好起來了,那我們這些人就沒有白下來!”
“轉崗分流是改革的需要,留下的和離開的,都是‘七煤最可愛的人!”公司黨委委員、黨委工作部部長范廣義認為,無論去留,大家都是在為這個共同的家做奉獻。
闖路:
奉獻的是自己,闖出的是生路
除了堅守和離開,還有一條充滿艱辛和風險的路——闖市場。對“七煤”這類工種單一的老牌國企而言,很多人對創業異常謹慎。
以桃山煤礦為例,2013年企業效益明顯下滑,當時有人提出創業動議,但因顧慮太多而擱淺。直到2014年,煤礦面臨關停,在前所未有的壓力下,桃山煤礦黨委決定放手一搏。
為了降低創業風險,桃山煤礦選擇了一個準入門檻較低的行業——物業。當時,恰好有一個機會擺在面前:七臺河市棚改搬遷小區建成,因為都是動遷的貧困家庭,物業費低,一般物業公司不愿接手。
2014年10月,桃山如意物業公司注冊成功;當年年底,競標成功。
然而,創業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卻是“人荒”。桃山煤礦當時的年產量雖然已經萎縮到60萬噸,但還能維持生產,很多職工對企業感情深,不愿輕易放棄。另外,一旦創業失敗,就徹底下崗變成“小白人兒”了。所以,職工的創業積極性不高。
面對這種情況,時任桃山煤礦黨委書記欒兆和第一個站出來,帶著30多名黨員干部開始踏上創業之路。
公司組建之初,真的是一窮二白。沒有啟動資金,大家從親友處湊了19萬元;沒有辦公桌椅,大家就去煤礦淘舊桌椅;人手不夠,欒兆和帶頭拿起掃帚、套上工作馬甲……這個昔日管理著近6000名職工的大礦黨委書記,和普通職工一樣掃大街、清樓道。欒兆和常對大家講:“咱放下的是架子,得到的是崗位;拿起的是掃帚,贏得的是尊嚴;奉獻的是自己,闖出的是生路。彎下腰,低下頭,沒啥了不起的,干好活兒才有出路。”
如今,擁有近80名員工的桃山如意物業公司已名聲在外。在七臺河市委的一次會議上,市委領導用了近5分鐘對其物業服務進行表揚:“全小區沒有一張小廣告,市領導暗訪時聽到的全是好評。”
桃山物業公司黨支部書記吳利東表示,下一步,他們將通過擴大市場,解決更多職工的就業問題。
在“七煤”,同樣值得一贊的創業者代表還有新興煤礦原直屬七井井長、黨支部書記李向臣。
2012年年底,李向臣所在井口資源枯竭、開采時限到期。2013年7月,上級研究決定,將李向臣提拔到新采區擔任行政區長,100多名職工一并前往新區報到。
可移交會剛開完,5個礦工就找到李向臣:“向臣啊,我們幾個都是五級傷殘,也下不了井了,你看咋整?”
看著這些曾經朝夕相處的弟兄,李向臣做了一個決定:“我帶哥兒幾個留下創業,其他人按原計劃轉移。”
李向臣先是建了個小酒坊,又在廢棄的礦井地面上開荒種田、搞養殖。拿了一輩子鐵鎬的手轉而拿起鋤頭種田,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但憑著一股韌勁,李向臣咬牙堅持了下來。如今的小酒廠初具規模,70畝荒地喜獲豐收,上千只家禽養殖也初見效益。2015年,李向臣保證了工人的開支;2016年,他的目標是擴大規模、爭取增收。
在新興煤礦黨委書記董自生看來,今天從“七煤”走出去的創業者們,和當年“走西口”“闖關東”“下南洋”一樣,都是一場壯行,都是在為留下的人積攢口糧、保留火種,等待最后的勝利。
截至2016年2月初,“七煤”公司轉行創業人數達到1355人,開支人數同比減少6160人,工資總額減少1.9億元。
在礦區,一同下過井便算是有了“過命的交情”,“心連著心,命連著命”,情同手足。在新興煤礦八采區,一位名叫黃明的黨員職工說出了大家共同的心聲:“這兒就是我們的家,家要是沒了,天就塌了,我們就無家可歸了。我們真心希望能爬過這個坎兒。企業好,我們才能好。”
顯然,在“七煤”經營形勢最嚴峻的時期,多年務實嚴抓的基層黨建彰顯了作為。正因為打牢了基層陣地,才確保了在困難形勢下、復雜局面中,解困發展信心沒降,干部職工干勁沒減,生產經營秩序沒亂。硬仗面前,“七煤”人堅信,省委省政府沒有放棄,集團公司沒有放棄,干部職工沒有放棄,只要齊心合力,一定能共克時艱。
鳳凰涅槃,蝶變重生。相信“七煤”一定能夠打贏這場改革脫困的攻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