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乃權口述俞建華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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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烽火中的文化尖兵——舒文
□張乃權口述
俞建華整理
時常想起抗日烽火熊熊的年代里,在浙江龍泉縣民眾教育館里,帶領我們宣傳抗日救亡,開展革命文化活動,在街頭、鄉村演出、教唱抗日戰歌,在大街、巷口墻報上揮筆作畫的好館長、好戰友——舒文同志。
舒文,筆名東陵,1916年出生于浙江省青田縣良川鄉,1931年考入杭州師范學院,后轉學至浙江省民教館實驗學校就讀。九一八事變,日本帝國主義侵占我國東北,舒文積極參加抗日救亡活動,開始學習馬克思主義,畢業后到上海工作。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舒文回浙江參加抗日后援會流動劇團,從事抗日救亡,1938年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
1937年12月24日杭州淪陷,浙江省級機關陸續遷徙龍泉,許多革命志士、進步青年學生紛紛來到龍泉,龍泉一度成為浙江抗戰的大后方。當時,浙江省主席黃紹竑推行新政,龍泉是三個實驗縣之一。縣長唐巽澤受共產黨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的影響,派秘書徐迪整(中共地下黨員)與地下黨組織聯系,邀請浙江省流動劇團到龍泉合作抗戰宣傳。1938年1月由張三揚、邵荃麟等帶領“浙江省抗戰后援會流動劇團”30余人,來到龍泉開展抗日救亡工作和從事革命文化活動。此時,舒文滿懷抗日激情,隨流動劇團來到龍泉。龍泉地處浙西南山區,交通閉塞,文化落后,流動劇團進城第二天,即組織了全縣民眾舉行大游行,在街頭巷尾教唱革命歌曲,演活報劇。不久,閩浙邊臨時省委成立了由張三揚、邵荃麟、俞堅、葛琴、舒文五人組成的中共龍泉縣特別黨支部,由張三揚任書記。
1938年2月,縣長唐巽澤主動要求共產黨派員共事,龍泉“特支”全體人員均在縣政府宣傳、教育、文化、政工等部門擔任職務,利用合法的身份開展工作。舒文到民眾教育館任館長,他將原抗戰后援會流動劇團的骨干王朝聞、駱蘇星、杜毅貞、丁浩、王良儉、郭世楨招進民教館工作。為了便于廣泛發動群眾,他還在八都、小梅、安仁、道太四個區設立民教分館。12月,小梅、道太民教分館改為第一、二流動施教團,第二團由陳金庸為主任,我(張乃權)為政治指導員。
出版刊物,開辦書店。舒文發動全館人員會同編審室等出版《龍泉快報》《大家看》《大家唱》等刊物,編輯抗戰讀本。1939年,舒文認為閱覽室書刊不足,又與邵荃麟取得聯系,把邵在金華所認識的陳樹惠介紹到龍泉開辦“新知書店”,從當時新四軍活動中心皖贛革命根據地引進了一部分進步書籍。書店開張后,進步青年和知識分子以及政工隊員常到書店購買進步書籍,有的將購買的書籍帶到農村去配合宣傳抗日救亡工作,書店也成為進步青年、革命文化工作者匯集的地方,起到了啟蒙的作用,擴大了宣傳范圍,許多青年因看進步書籍走上了革命道路。
開辦民眾夜校。舒文見到龍泉許多窮人,生活極為困難,沒有讀書的機會,動員他們白天勞動,夜里讀書識字,增長知識。夜校辦了個識字班,學生都是青年婦女,除識字外,還結合形勢教歷史、地理常識。民眾夜校分初、中兩個班,每期三個月,由各個單位抽人員承擔教學,學習內容包括文化課、數學課,還講時事形勢。在夜校讀過書的青年人,后來多成為龍泉抗日救亡的新生力量。
組織青年歌詠隊。舒文帶領民教館發動群眾學唱抗日歌曲,民教館還組織了30余人參加歌詠隊。每逢有活動的晚上,民教館里掛著一盞雪亮的汽油燈,館員教大眾唱《大刀進行曲》《壯丁歌》《慰勞歌》《打回老家去》《犧牲已到最后關頭》等歌曲,來唱歌的多是農民,他們勞動回來,往往來不及洗去腿上的泥土就來到民教館學歌。
刊出墻報,宣傳漫畫。當時龍泉街上到處可以見到抗日救亡的漫畫、墻報。這是龍泉民教館宣傳活動一大特色。舒文動員全館職員發揮特長,調動有美術專長的王朝聞、王良儉、郭世楨,創作更多的宣傳抗日救亡的美術作品尤其是大眾喜歡的漫畫等,充分利用墻報、壁報等形式廣為宣傳,頗有影響。

1938年,舒文(前右)在龍泉與杜大公(前左)、俞堅(后右)等合影
舒文向“特支”建議將原班流動劇團改為民眾劇場。經唐巽澤縣長同意,民眾劇場組建后,由共產黨員黃燦任主任。工作人員有的是大學生,多數是高中畢業生,他們能寫、能導、能演,朝氣蓬勃,工作熱情很高,每天早上5點起床,集體在溪邊吊練嗓子,練習唱歌兩個小時,白天讀劇本,念臺詞和籌備道具,排練到半夜,晚上除演出外,就是學政治時事,戲劇業務,經常學習、工作到深夜。大家從不計報酬,不怕勞累,為的是一個目標——抗日救國。
“劇場”成立三年,演過《雷雨》《日出》《流亡三部曲》《復活》《上前線去》《打鬼子去》《放下你的鞭子》《魔崖》《吉夕》等。為了擴大公演,大家堅持每周會演一次外,還要下鄉巡回和街頭演出,所到之處,都給群眾留下深刻印象。記得有一次演《打鬼子去》的活報劇,王朝聞扮飾被俘的日本兵,低頭緩步而行,另兩個同志扮演八路軍,押解著戰俘,黃燦扮飾老農,腋下夾著一把雨傘,緊跟隊伍高喊:“打小日本鬼子去!”小孩子們以為真的將日本鬼子抓來了,高興得就往隊伍里鉆,朝“鬼子”吐唾沫。
1939年6月,舒文到縣政府政工指導室后,對民教館、民眾劇場要求更高,管理更嚴,要求民教館人員下鄉配合流動施教團巡回指導,要求“劇場”下鄉巡回宣傳演出的同時,協助鄉村演唱隊開展活動,還要抽時間訪貧問苦,了解群眾的生產、生活情況,宣傳抗日道理。
龍泉山區交通不便,下鄉巡回演出除笨重的布景道具雇人肩挑外,大家自負鋪蓋背包,頭戴笠帽、腳穿草鞋翻山越嶺。“劇場”到村里,自己開辦伙食,一般在社廟演出,完畢后將幕布當地毯,就地睡在舞臺上。雖然夏夜蚊子叮咬難熬,冬天寒風刺骨,但第二天照常演出。
龍泉民眾劇場不僅是龍泉縣抗日救亡宣傳演出的中心,也是龍泉地下黨活動秘密場所。劇場里9位負責同志,其中7位是共產黨員。民眾劇場實際是地下黨的聯絡和接待站。邊區鄰縣蒲城、慶元、遂昌、云和、麗水等地地下黨同志過境,多由舒文、駱蘇星二人安排在民眾教育館“文昌閣”魁星樓的招待所住宿。
當時印刷十分困難,龍泉建立了地下印刷室,地點設在縣民眾劇場樓上,具體由劇場主任屈品生負責,舒文、杜大公、屈品生編寫,駱蘇星,駱靜美刻鋼板,張延林等負責油印,專為浙西南特委和龍泉縣區委印刷各類文件、傳單、標語、歌曲,編印農村支部的政治常識課本。民眾劇場自建立約三年,在地下黨的領導下做了大量的抗日宣傳工作。
1940年初,國民黨提出《限制異黨活動辦法》,龍泉的國民黨右派揚言要將政工隊、民教館、民眾劇場等改組撤銷,排除其中的共產黨員和進步民主人士。唐巽澤將這些消息透露給了中共地下組織,地下黨根據上級指示及當地情況進行分析,采取了“逐步分散與撤離面目大紅的同志”措施,將原“特支”成員大多先后調離龍泉。同年5月,國民黨右派對龍泉救亡中心的劇場、民教館逐步采取了排擠摧殘的政策,將編制壓縮到5人,對紅色的文藝骨干進行種種刁難和迫害。此時,中共龍泉縣委書記由林忠(宣安金)接任,舒文任宣傳部長,杜大公任組織部長。原“特支”成員中只有舒文一人留在縣府政工指導室里,以公開的身份堅持在龍泉工作,負責縣政工指導室、編審室、軍警稽查處、政工隊、民眾劇場、民眾教育館以及城區地下黨聯絡及統戰工作,團結起留在政工隊、民教館、民眾劇場的紅色文藝工作者,一邊做著例行的公事,一邊在劇場做義務演員。舒文鼓勵演員和工作人員說:“我們要堅持抗戰到底,就得宣傳,演好戲。”在舒文帶領下,大家積極排演《雷雨》并穿插宣傳抗日的劇目,反映反封建、反獨裁的獨幕小型的話劇和歌劇,還演出了大型話劇,反映東北日寇殘暴統治的《黑地獄》,還有反映間諜斗爭的《緋絕網》等。
1940年5月下旬,浙江省政府下令,調各縣政工隊長和指導室副主任到麗水碧湖受訓。舒文接通知后,即交待當晚在江西會館劇場公演《緋絕網》,這是舒文主持工作后演的最艱難的一場戲。臺上演的是愛國空軍反擊日本間諜的斗爭,臺下卻有國民黨間諜特務時時窺視著舞臺上的動靜。第二天舒文到麗水碧湖受訓,受訓期間浙江省政府保安處下令逮捕舒文和杜大公同志。多虧地下黨組織及時通知,舒文、杜大公得以安全轉移。6月的一天夜晚,地下交通員老陳送信給舒文和杜大公。舒文拆信一看,抓起背包,一手拉著杜大公說,“快走”。兩人邊講邊沖出后門,直向松陽、遂昌方向的羊腸小道奔去。兩人翻山越嶺,避開松陽縣城,穿樹林越山坡,行古道跨溪流。經一天的快速步行,他們到了遂昌王村口,乘船直達衢州轉皖南,到達了新四軍軍部,加入了新四軍。
皖南事變中,舒文隨部隊突圍到無為后,參與創辦中共皖江區委機關報《大江報》,直至1945年新四軍北撤停刊。他先后任皖江區黨委宣傳部副部長和新四軍第七師的政治部宣教部副部長,從事黨和軍隊的宣傳教育工作。
舒文在抗戰初期,在龍泉縣民眾教育館與我共事三年,我深知他為開展抗日救亡運動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宣傳做了大量的工作,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特別是在運用文化武器宣傳教育民眾、喚起民眾方面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直到現在,老一輩的龍泉人提起舒文的事跡,總是流露出懷念和敬仰之情。我作為民眾教育館的一員,為抗日救亡運動流過汗、出過力,我也為有曾經一起并肩戰斗過的舒文這位好領導、好戰友感到自豪。(編輯陶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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