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養(yǎng)“鴨女”

◎雨林

母親養(yǎng)“鴨女”

◎雨林

“呢吶吶......呢吶吶......”母親又在呼喚著她的鴨了，不出三分鐘，一只肥嘟嘟的麻花鴨從池塘的葦草深處出現(xiàn)了。鴨腆著肚子，邁著小碎步，一步三搖，循聲而來。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母親的笑容從眉眼間的皺紋里溢了出來。她拿出一個裝滿了稻谷的鋁缽，放置在屋前的空地上，親熱的招呼著鴨子吃食。鴨伸長了脖子前俯后仰，一邊吃著，一邊不時歡快地撲打著兩邊的小羽翅。美餐過后，鴨還不肯離去，繞在母親的身邊轉圈，活像一個撒嬌討寶的孩子。母親彎下腰。伸出手順著鴨那光滑水溜的脖子，一直撫摸到它厚實蓬軟的背部。鴨很受用的匍匐在母親的腳旁，乖得像個絨球兒。母親輕拍著鴨的腦袋，笑罵著：“都嗲成精了，快自己去玩吧！”

鴨是哥從鄰村買來的，原計劃送給母親補養(yǎng)身體，可因為太瘦了，母親便養(yǎng)了起來。初來時，這鴨可惹出了不少亂子。日游水上，夜宿岸邊，池塘邊的菜地成了它撒歡的好去處，踩壞了菜，惹得鄰居微詞。哥哥惱了，買了大網(wǎng)來兜，孰料這家伙靈敏的很，不等人靠近，就從水底溜走了。就這樣驚了鴨，后來它連岸都不上了，孤零零的在池塘里游來游去，日子久了，越發(fā)消瘦。大家拿它無可奈何，只道隨它自生自滅了吧。母親偏不信這個邪，每日，她就用悠長悠長的調(diào)子呼喚著鴨，一如呼喚著幼時淘氣的我們。慢慢的，鴨開始應和著母親的呼喚。后來，它上了岸，品嘗著母親給它準備的大餐。再后來，鴨肥了，居然開始下蛋了。撿拾了第一個鴨蛋的母親，第一時間電話向我報喜。母親那高興的勁兒，順著長長的電話線，一直傳遞到我的心里，這才知道，快樂的分享比甜蜜更甜蜜。

單位組織活動，母親進城幫我照看孩子。空閑之余，母親不時地念叨著她的鴨。不是擔心父親忘了喂食，餓壞了鴨；就是焦慮沒有慣常的呼喚，鴨子不會回家，在外生了蛋。聽得多了，我便打趣起母親，“您這養(yǎng)的不是鴨，簡直是女兒呢！”母親也笑了，“就是呀，家里養(yǎng)的畜生，時間長了，也有了感情呢。”回家后，鴨果然不曾回來，母親又急又氣，找到了鴨，教訓了它一頓，鴨居然任由母親打罵，大約是知道自己犯了錯。母親告知我時，我正在忙活，不過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突然覺得母親開始有了孩子氣，至于嗎，和一只鴨子較真？

國慶節(jié)假，帶著孩子回鄉(xiāng)下看望父母。遠遠地，就能看見母親站在門前朝著公路方向張望。秋風吹起了母親的頭發(fā)，多了些晃眼的白色，時光的輪轉老去了母親的容顏。曾經(jīng)繞膝的小兒女，如今皆為人父母，各自為著各自的生活而奔波。竟不曾覺察，母親堅強的心也開始有了孤單，母親養(yǎng)的何只是一只鴨呢？

母親在地里忙活，鴨在池塘嬉戲。不時地，母親呼喚著鴨“呢吶吶”，鴨回應著母親“嘎嘎嘎”。傍晚時分，鴨跟在母親的身后一起回家。母親和她的鴨，蹣跚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好長好長。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我的眼角竟泛起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