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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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一百首唐詩不如讀一本小說?
□佚名

近日,中國多家媒體引述美國伊利諾大學理查德·安德森教授關于中美兒童課外閱讀的一項比較研究。研究結論稱:“一個中國普通家庭和一個美國普通家庭為孩子提供閱讀材料的經濟能力大體相當,但是美國兒童的閱讀量卻是中國兒童的六倍。”
關于中美兒童閱讀量的差別引起了不少關注,但是同樣值得關注的是過程和內容方面的差別。在中國兒童有限的閱讀里,閱讀的選擇是什么?很多家庭讓孩子從小讀唐詩、背唐詩。最近還興起讀國學經典的風潮。這些當然都有益處,但鼓勵孩子讀優秀小說的就比較少,似乎認為讀小說對于孩子的教育沒用。讀唐詩宋詞更“實惠”一些,效果似乎也更明顯,會不會背馬上就知道。
但這種做法,忽略了兒童內在學習動力的因素。很多唐詩類經典,是很多孩子在被家長盯著的情況下背完的,孩子自發閱讀的興趣不大。培養閱讀興趣,需要選擇一些優秀的、可以讓兒童循序漸進去讀的虛構類作品。
根據認知科學的一些研究,虛構類作品,如小說、戲劇、詩歌,都是思維訓練的極佳工具。《高教紀事報評論》2013年末發表的肯塔基大學英文系教授麗莎·桑杉的一篇題為《小說更勝一籌》的文章稱,讀小說更容易培育青少年的“思維理論能力,即定位自己和他人思維模式——包括思想、信念、欲望的能力”。
人若無法知道對方某個說法的來龍去脈,又如何能夠進行合理判斷?如今網絡上消息流傳極快,拿微博來說,140字的發布字數限制,讓觀點得以傳播,但又不能充分展開。聰明人遇到一些說法還掂量掂量,但也有人看到什么信什么,或者走入另一個極端:看到什么也不信。在這種背景下,培養年輕人精細思維的能力則至關重要。各國都在強調“批判性思維”,這離不開我們對于自己和他人所持觀念的背景、假設和內在邏輯的判斷和評估;其中所對應的能力絕不會從天而降,而需要被訓練出來。
在學校教育的層面,如何培養這種思維能力是個大問題。這幾年美國有一個很不好的傾向:學校為了培養“高端思維能力”(如分析、應用、評估),采取急功近利的方法,脫離內容,直接去教這些“能力”。比如在閱讀材料中直接植入“思考”“了解”“記憶”“探索”等一些和思維有關的詞語,想借此提高學生的復雜思維能力。好在這只是教育專家或決策者一廂情愿的倡導,私下里各個家庭還是讓孩子看很多小說的。在閱讀的選材上,家庭的角色比學校還要重要。很多課外閱讀材料,幾乎完全是家長引導孩子去選的。
《紅樓夢》里的王熙鳳,出場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讀者可借此想象此人的樣子和性格。如果僅依靠他人總結,思維則難以擺脫標簽式的描述,比如“強干”“潑辣”。通過標簽去認知一個人物,認知則會狹隘化。中小學語文教學中的“中心思想”總結(“本文反映了……批判了……”)的做法,就嚴重地阻礙了培育學生復雜思維的能力。
小說中還有各種認知錯位、沖突、“戲中戲”,可以訓練孩子看問題采用不同視角的能力,培育穿越到他人心態的“同理心”。《喧嘩與騷動》中,福克納迫使讀者用至少四種視角,去看一個家族發生的故事。讀者甚至要通過一個白癡的眼光,去客觀觀察外在事件。讀好的小說有時候遠比讀心靈雞湯式的非虛構作品費勁。因為在閱讀小說的過程當中,讀者必須不斷地修正自己的判斷,最終對被描述的事件形成更為全面的認知。
這種思維訓練,不只是文學小圈子的游戲。我們為人處事,何處不需要復雜的思辨能力呢?企事業單位經營中遇到的復雜關系,思維簡單的人是無法有效應對的。如何判斷一個人有無應對復雜局面的能力,標簽式的能力描述已經無法幫助篩選者準確定位一個人的強弱之處。
美國一些名校開始在錄取時設置一些非常搞怪的情境,把申請者甩出他們預先準備的說辭軌道。芝加哥大學的面試考題就包括:“如果你可以選擇被機器人、恐龍或者外星人撫養成人,你會選擇哪一個?”而企業招聘的時候,“領導力”“溝通”這類能力,也無法從簡歷標簽式的自我陳述中得到具有說服力的證明。
越來越多的招聘官員,開始使用這種情境法,讓應聘的人想象特定的故事背景,然后決定自己該如何行動。如此一來,那些不怎么讀小說的人,就不可能培養出這些穿越和想象的能力。
(摘自《經典雜文》2015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