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群
吉本芭娜娜的小說創作主題解析
趙群
以處女作《廚房》、短篇小說《幽靈之家》和小說集《絕路的回憶》為例,解析了吉本芭娜娜小說創作的主題。認為廚房主題、死亡主題和神秘世界主題貫穿于吉本芭娜娜小說創作的始終,分別表現了:溫情四溢的廚房空間;淡化處理的死亡陰影;亦夢亦真的幽靈世界。
吉本芭娜娜小說;廚房主題;死亡主題;神秘世界主題
吉本芭娜娜憑借處女作《廚房》及以后的一系列文學作品,叩開了日本及世界文壇的大門,摘取了日本的海燕新人文學獎、泉鏡花文學獎、紫式部文學獎等一系列文學創作獎項。其處女作《廚房》早在1989年與1997年兩度被搬上了銀屏,在日本讀者與觀眾中產生了深遠影響,引發了世界各國讀者對吉本芭娜娜文學作品的關注與解讀,進而使吉本芭娜娜熱潮席卷電影、漫畫、美術等多個領域。
吉本芭娜娜生于1964年,其父為日本著名評論家、詩人吉本隆明,母親為日本俳句作家。受家庭文學創作環境的影響和熏陶,吉本芭娜娜早在三四歲時便立志當作家,并于小學二年級開始就悄悄地嘗試進行“小說創作”。吉本芭娜娜對文學創作的執著與堅守,終于使其于1987年憑借《廚房》一舉成名。其后她的創作便一發不可收拾,陸續寫作了長篇小說《斑鶇》、短篇小說集《白河夜船》、長篇小說《N·P》以及一系列隨筆集與對談集,在日本文學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短篇小說集《絕路的回憶》發表于2003年,其中收錄了《幽靈之家》《媽媽》《無緣溫暖》《友子的幸福》和《絕路的回憶》等5篇小說。對于該小說集的創作初衷,從吉本芭娜娜附錄的后記可以看出,此時的作家恰逢懷孕期間,想借助該書“匆匆清算過去所有的辛苦感”[1]228。筆者認為,該小說集中最能體現吉本芭娜娜對自身文學創作主題清算精神的實為《幽靈之家》一篇。一般認為,吉本芭娜娜的文學是情緒化文學的典型代表,其創作幾乎沒有反映歷史脈動和國家興亡的重大主題,也鮮見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而多是通過主人公的內心獨白簡單帶過必須交代的人物關系和故事背景。《幽靈之家》的創作也未脫離吉本芭娜娜這一創作習慣的影響。該小說用舒緩平實的語調描寫了一對飲食男女的多少顯得有些簡樸的愛情故事。故事的女主人公節子是一家頗有名氣的西餐館店主的女兒,結識了同為經營飲食業家庭出身的巖倉。兩人在打工的小酒店相識,通過在大學一起吃了幾次午飯而相熟,后來在男主人公巖倉租住的房子一起吃火鍋和蛋包飯而相戀。雖然后來因為巖倉的赴法而分別8年,但是8年后兩人仍舊沒有逃過緣分的羈絆而重逢于一家咖啡店,并最終結婚。故事標題之所以定為《幽靈之家》是因為小說在描寫男女主人公的愛情故事時,穿插了對巖倉住處出現的一對過世老夫婦的死亡與其幽靈再現的描寫。作者不失時機地引入了之前所一直熱衷表現的死亡主題與幽靈主題。可以說,這部短篇小說濃縮了吉本芭娜娜先前主要的文學創作理念,充分展示了其文學世界的獨特性和玄妙性。讀者可以借此管窺到吉本芭娜娜一直致力展現的小說主題。
隨著處女作《廚房》的問世,廚房主題成為人們研究吉本芭娜娜文學世界的切入點。縱觀中國國內關于吉本芭娜娜的研究成果,也多圍繞此主題展開。研究者普遍認為,吉本芭娜娜所要著力刻畫的廚房情結并非家庭表層生活上的廚房概念,而是具有更深層次的文化和精神內涵。廚房情結既是女性對傳統家庭觀的傳承,也體現了女性在新時代背景下對新家庭觀的探索與嘗試。廚房是家庭成員聚集的場所,是洋溢著生活氣息的場所,是家庭與個人存在的最直接的證明。吉本芭娜娜通過在《廚房》及其續篇《滿月》中對廚房和食物的描寫,反映了現代社會女性對家與愛的渴望,對自身存在證明的期盼。《廚房》的女主人公美影由傳統的祖母家的廚房走入田邊家的廚房,并在廚房中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和價值感。美影追求的“不單是滲透著親人氣息的自家廚房,更是一個能夠得到安全感、輕松感和充實感的生存空間。因此,小說中的廚房并不是簡單的空間位置的概念,而是代表著一種生活場景和生存狀態”[2]44。
廚房主題在《幽靈之家》中亦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甚至可以說廚房的存在與影響貫穿于整篇小說的始終,對情節的展開與發展有不可忽視的推動作用。與《廚房》中那句“在這個世界上,我想我最喜歡的地方是廚房”[3]3的經典開篇類似,《幽靈之家》亦是以與飲食相關的內容開始的。“我想吃火鍋,可是一個人在家吃也沒意思,節子你要不要一起吃?”[1]7小說以這樣的開篇昭示了男女主人公是通過飲食這一連接點而產生聯系的。通讀全篇內容可以發現,一起分享食物和烹飪食物的過程對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發展具有重要作用。兩人相識于一家小酒店,通過大學時代的幾次共進午餐而漸漸熟識,后來通過節子在巖倉的住所為其烹飪食物而完成了從友情至愛情的轉變。可以說情節的每一次推進,無不在食物的悠悠香氣中得到實現。另外,考察男女主人公的身份設置亦能看出吉本芭娜娜對廚房主題與飲食情節的執著。女主人公節子是一家有名的西餐館老板的女兒,“我”從心里涌現出對餐館與烹飪的熱愛,有著繼承餐館事業的強烈愿望,并為此努力學習陶藝、書法等對餐館經營有實際幫助的知識。“對我來說,陪伴在勞作的父母身邊一起工作下去,看著某一天父母也走上已經去世的祖母和偶爾象征性地出來接待一下老顧客的爺爺的位置,是人生中最真實、最重要的事。因此,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企圖擺脫這種束縛而離家的哥哥的心情。”[1]23男主人公的身份設置同樣如此。巖倉本是一家蛋糕店老板的獨子,等著他的是繼續烤蛋糕的人生。然而,為了從父親設定好的命運中掙脫出來,巖倉選擇只身前往法國的一家餐館進修。8年后,由于母親的去世,巖倉回到了自家的蛋糕店,決定與父親一起將烤蛋糕的事業繼續傳承下去。回國后,男女主人公分別8年后再次相遇的地點亦與食物相關。“我獨自在附近的咖啡店喝著茶,這時他忽地走了進來。”[1]49即使結婚后,“我”也是以各自繼續開自己的餐飲店為條件,并沒有因為日本傳統婚姻觀念的影響而放棄自己所摯愛的餐館。
飲食除了貫穿于“我”與巖倉的關系發展始終外,也出現在幽靈形象的描寫中。小說中的幽靈形象并不是出現在臥室或客廳中,而是出現在廚房里。節子看到的是幻化為幽靈的半透明的老奶奶在廚房燒水沏茶的場景。這并未讓節子覺得恐懼,相反,她是從幽靈老奶奶緩慢優雅的動作中,感受到了一份溫暖的情懷。這種溫暖的情懷無疑正是吉本芭娜娜在《廚房》中竭力描繪的家的溫暖情懷。廚房成為人們企圖擺脫孤獨感的合適場所,成為連接人與人的紐帶,是人們感受家庭溫暖的祥地。
通過對吉本芭娜娜個人生活經歷的考察可以發現,她與廚房有著不解之緣。她從小便經常在自家的廚房中出入,因此對廚房有一份獨特的感情。她非常注重對食品的享用,甚至在很多散文、隨筆和日記中不斷地寫道各種食品的色、香、味、形。東京大學教授上野千鶴子曾專門將吉本芭娜娜的廚房主題提煉出來,提出了“食緣家族”的概念。由此可見,廚房概念與飲食情結在吉本芭娜娜的生活和文學創作中的重要地位。
鑒于日本民族獨特的感受性和禪宗文化的滲透,日本作家在文學作品中對死亡主題的涉獵可謂屢見不鮮。從芥川龍之介到川端康成,從大江健三郎到渡邊淳一,無不在自己的文學作品中描寫過死亡經歷和死亡感受,并透過死亡描寫來反觀人的存在意義與價值。死亡與救贖,這也是吉本芭娜娜的作品濃墨表現的文學主題之一。
縱觀吉本芭娜娜的整個文學創作過程可以發現,死亡主題充斥其大部分文學作品中。從最早的小說《廚房》中女主人公美影至親祖母的逝去,到續篇《滿月》中真理子的被害,便可初見吉本芭娜娜著力表達死亡主題的決心。小說《月影》的故事情節亦圍繞男友阿等與一位女孩的逝去展開,描寫了主人公在失去愛人后的孤獨與彷徨。在其后的《甘露》《悲哀的預感》《白河夜船》中均涉及到死亡事件的描寫。然而,吉本芭娜娜筆下的死亡描寫沒有慘不忍睹的現場再現,沒有撕心裂肺的生命掙扎,有的只是主人公淡淡的哀傷與內心的無助,表現出一種寧靜、凄美的特點。吉本芭娜娜在《幽靈之家》中延續了她對死亡的這種解讀精神。在《幽靈之家》中首先設置了同樣是身為至親的祖母的死亡。在描寫祖母的死亡時,吉本芭娜娜并沒有刻意強調祖母去世時的場景或陰陽相隔的離別情緒,而是用一種柔軟的筆調和溫暖的抒情無意地提及祖母的離去。“但是,在祖母去世時,我想過繼承餐廳事業這個問題。祖母的葬禮上出現了很多身穿黑禮服的大叔們。祖母在他們年輕時或是請他們吃過飯或是為他們出謀劃策過。他們來到葬禮上,說了很多以前在我們餐館約會,或是失戀后祖母請他們吃炸蝦的昔日故事,然后離開。像祖母那樣在真正意義上成為別人人生的背景,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呢。我著實感動了。”[1]24這種對死亡和親人逝去的清淡描寫風格可謂延續了吉本芭娜娜一貫對死亡主題的處理方式。同樣地,在本篇中描寫男主人公巖倉的母親去世時也是一筆帶過,“巖倉的母親于今年四月死于心臟病發作”[1]48,并無其他贅言。這種描寫手法讓讀者很自然地聯想起《滿月》開篇的那句話:“秋末,理惠子死了”。作者對死亡的處理,顯得平實和鎮靜。《幽靈之家》中還描寫了一對老夫婦的死亡,即幽靈之家中的幽靈在世時的死亡過程。作者借助“我”的母親的敘述向讀者展開這一死亡過程。“媽,你知道鄰鎮老公寓的事情嗎?據說房東一氧化碳中毒死了。我向母親問道。聽說過。還報道了。聽說是烤火的時候沒有換氣,就那么睡過去了,沒錯吧?”[1]21由此,我們同樣無法感知死亡的恐懼和凄慘,因為作者為我們展現的自始至終都是一種溫馨柔和的氣氛,讓人無法覺察死亡的沉重。由此可見,本篇中對死亡主題的處理完全延續了吉本芭娜娜的一貫寫作風格,死亡在她的文學創作中呈現出一種抽象、迷離的狀態,與恐怖、丑陋無緣,而是促使主人公對自身境遇和已逝親人進行反思的一個切入點。
有學者認為,吉本芭娜娜之所以樂此不疲地描寫死亡主題,主要源自于其童年時期的一段生活體驗。由于自己摯愛的漫畫人物妖怪Q太郎的離去,使幼年的芭娜娜開始懵懂地感知死亡離別的哀傷。但這畢竟不是現實生活中親人間的生離死別,因此也必然注定了吉本芭娜娜在描寫死亡主題時僅是讓人感知這種離別與緬懷的憂傷。而吉本芭娜娜之所以著重描寫死,是為了強調生之可貴。吉本芭娜娜希望讀者通過她的作品,能夠知死而知生。“芭娜娜的小說首先讓讀者看到人生的大苦難,從而獲得一種嘗遍世間所有悲苦與歡樂的深邃凝重的目光,這樣才能夠從自己的痛楚中幽幽復蘇,開始敢于回首不堪的往事并期待未知的未來。”[2]281可以說,以上這段評論,充分揭示了吉本芭娜娜死亡主題的深邃內涵及其創作思想。
受Q太郎等一批漫畫形象及幼年時期弱視體驗的影響,吉本芭娜娜常將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歸結為超現實與超能力,并將其幻化到自己的文學創作中,造就了吉本芭娜娜文學的又一特異主題——幽靈主題(另一個世界)。在吉本芭娜娜的創作初期,這種對神秘世界的好奇便初顯端倪。創作于1987年的小說《月影》中描寫了失去戀人的五月在神秘人物阿麗的幫助下見到處于另一個世界的戀人阿等的故事。阿等本是一位死于交通事故的人,卻在另一個空間與主人公五月隔著一條大河相望,這就是一段超現實的、不可思議的描述。而神秘人物阿麗的出現,更增添了故事的神秘感。透過小說,主人公“我”和讀者都不知道這位神秘人物來自哪里,只知道她能夠憑借意念就可以讀出主人公的心里所想,甚至找到五月的家和電話號碼。阿麗的出現與消失都恍若一場夢境,虛虛實實讓故事顯得撲朔迷離。而在其后的作品《哀愁的預感》和《甘露》中,吉本芭娜娜對超現實世界的描寫與超能力人物的塑造更是達到執著的地步。在這兩部小說中,吉本芭娜娜塑造了一大批具有超能力的人,他們游弋于現實世界與另一個世界之間,成為一種掌握通靈術的神秘存在。在討論《甘露》的主題時,吉本芭娜娜就曾說過她想“描寫另一個世界日復一日的日常生活,想描寫神秘精神世界或者新生代精神在現實面前的挫敗。”因此,她筆下的“另一個世界”其實并非脫離現實世界或者作為現實世界的對立面而存在的,而是多與現實世界交織在一起,潛藏在現實日常生活之中。
吉本芭娜娜的這種神秘世界論在《幽靈之家》中也得到了充分展現。男主人公獨自租住在一間破舊的、玻璃窗破碎的、樓梯腐壞的、走廊也有若干處朽掉的木造房子里。當“我”第一次去為巖倉做飯而造訪這間房子時,看到眼前的場景不禁“咽了一下口水”,感覺“進去了似乎再出來的就不是原來的自己了”。進去之后也有種奇妙的不真實感,“總覺得這個房間有點不對勁,雖然呆在這兒覺得心里很平靜,但是總覺得時間停住了。只有這里才顯得異常安靜,讓人覺得安心”[1]17。而在后面與巖倉的交談中,證實了這間房子確實不一般。因為巖倉也感覺這間房子里還住著其他人,先前因一氧化碳中毒而過世的房東并未離去,還留在這間房子里。“一待在這間房里我就容易發呆。打工回來累了的時候,偶爾剛起床的時候,累了回來喝茶解乏的時候,兩個世界就會交錯在一起,就可以看到房東夫婦還像以前一般生活在這所房子里。”[1]19對于巖倉的話,“我”是將信將疑的,甚至以為他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嚇唬“我”,直到有一天同樣的場景也出現在自己面前。“定睛一看,看到了水龍頭位置出現了老奶奶的背影。她正緩緩地燒水泡茶。其實也不是水壺在動或者水在沸騰,只是能確切地看到半透明的老奶奶在緩緩做著類似動作。慢慢地、一點點地,照著往常的動作,照著往常的順序,認真地泡茶。……對面的房間里老爺爺正在做體操,穿著短褲,緩緩地伸伸腿、伸伸腳,認真地做著每一步動作。”[1]40這些本應該存在于另一個世界的場景現在卻如電影鏡頭般在“我”的面前放映著。但這“另一個世界”又不是完全脫離現實世界的存在,從水壺的不動等細節可以看出,所謂的“另一個世界”其實是與現實世界交錯在一起的神秘存在。另一個世界以及另一個世界中的幽靈,并未讓身為現實人的“我”感覺到恐懼,而是讓“我”覺得溫暖,讓“我”想起了幼年發燒時祖母為“我”做熱粥時的背影和“我”的感動,以至于當“我”離開時,為了不驚擾到他們而慢慢穿好衣服,靜靜地離開。幽靈的出現反而為“我”和巖倉帶來內心的安全感和平實感。《幽靈之家》中對另一個世界與神秘介質的描寫,進一步契合了吉本芭娜娜對另一個世界的理解,在另一個世界中,沒有死亡和暴力,存有的僅僅是日常生活中的日常和非日常。
廚房主題、死亡主題和神秘世界主題貫穿于吉本芭娜娜文學創作的始終。某些主題憑借其《廚房》成名之初便一直延續至今,成為讀者理解吉本芭娜娜文學創作的重要鑰匙。在吉本芭娜娜自己最喜歡的小說《絕路的回憶》中,她更是不遺余力地將自己始終偏愛的創作主題延伸至極致。尤其是《幽靈之家》這部短篇的出現,可以看成是吉本芭娜娜小說創作手法的濃縮。無論是對廚房的執著,還是對死亡和神秘世界的執著,吉本芭娜娜最終都是通過這些情景和情緒渲染,向讀者傳達自己的文學思想。正如她在成名之初承諾的那樣:“透過多樣的微妙的感受方式,單純、純粹地描繪下這大千世界的美好。”對廚房的執著以及對死亡與神秘世界的描繪無不是作者企圖向讀者展示的微妙的感受方式,透過這些微妙的感受方式,讀者閱讀到的并非孤獨、恐懼和不安,而是正視自己、正視現實的勇氣和對美好未來的期待。從《廚房》到《幽靈之家》,可以看出吉本芭娜娜的文學主題自始至終并未改變。
[1]吉本芭娜娜.絕路的回憶[M].東京:文藝春秋,2003.
[2]周悅.吉本芭娜娜的文學世界[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5.
[3]吉本芭娜娜.廚房[M].李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
(編輯:文汝)
I106.4
A
1673-1999(2016)11-0067-03
趙群(1984-),女,碩士,三江學院(江蘇南京210012)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日本近現代文學。
2016-07-11
江蘇省社科基金項目“日本當代文學的社會生態研究”(13WWD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