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老去，我在長大

一水

今天，是你83歲的生日，一大家子，四世同堂，歡聚一堂，為你祝壽。

你坐在上位，佝僂著身子，很多菜夠不著，坐在你旁邊的五嬸不停地給你夾菜。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你現在的身量像是六七歲時候的我，背已經駝完了，看起來那么小，可是滿頭的銀發卻告訴我，你是那么老。

你是從什么時候變老的呢？我仔細地回憶，卻抓不住時間的腳步。

據說我是從3個月大的時候，開始由你帶的，那時候媽媽因為生病，我不能再吃奶，是你用米糊一口口把我喂大的。小小的我，吞咽困難，一小碗米糊，你有時候要喂將近一個小時。

一兩歲的時候，每次一看到你拿起大竹筐，就知道你要去菜園，我就趕緊跳進其中一個坐著。那時候，你每次出門都帶著我。不管是去集市還是去你的兄弟姐妹家，我都會緊緊地跟著你。你的兄弟姐妹都笑稱，我是你的小尾巴。

12歲那年，我去鄉里上六年級，要住校，這才結束了和你一起睡。那時候，一周我們能回去兩次，每次，你都會早早地做好我愛吃的菜，等我回去。夜深人靜的時候，你會把姑姑和叔叔買回來孝敬你的東西，悄悄地從米缸里拿出來給我吃。

初中的時候尚且可以一周回去一次，高中的時候，我去了縣城住校，一個月回去一次。第一次拿獎學金的時候，放月假回家我去蛋糕店給你買了軟軟的面包，你說很美味。那應該是你第一次吃面包，吃得很滿足。以后每次放月假回家，我都會給你買一塊，因為我知道你牙齒不好，這種綿軟的食物，是你的最愛。

因為離家遠，為了和我溝通方便，爸爸花大價錢給家里裝了電話。每到周末，不管學習多忙，我都會去學校小賣部打個電話回家。你總是早早地在電話的那端守著。

有一個周六晚上，“放風”時間，我和同學出去逛街，忘記給你打電話。第二天晚上打的時候，你說你擔心了一晚上，生怕我出了什么事情。后來聽媽媽說，那一個晚上你都在念叨我，睡覺也睡不安心。

大學的時候，我到了武漢，離家更遠了，有時候一學期才能回去一次。大二那年暑假，我在學校租了房子，每天做4份家教，很忙碌也很充實。你每次打來電話，都很擔心我，說要把你的私房錢給我，讓我早點回去。

可是，那時候的我，青春、任性，只覺得外面的世界無限精彩，根本沒有想到，去花一個假期陪伴寂寞的你。或者說，就算想到了，也不愿意。

大學畢業后，走南闖北七八年，我一個人在外面飄蕩得很快樂。不知不覺，近30歲，每次接到你的電話，你總是為我的終身大事操心，不是怕我遇人不淑，就是怕我找不到好人家。還好，我在30歲那年，把自己嫁掉了。我的婚禮上，你哭得稀里嘩啦，一再說，舍不得，舍不得。

婚后買房子的時候，在北京和武漢之間，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既然都需要自己辛苦地打拼，我寧愿離你近點兒，這樣還能多回去看看你。

我的女兒滿月那天，抱回去給你看。你和藹地看著她，眼中帶淚地說：“和你小時候長得真像啊，都是這么小。”

臨走的時候，你非要塞給女兒一個大紅包，說是見面禮，推托不過，我只能收下。

如今，我的女兒1歲3個月，你83歲，我33歲。

一年年，你的青絲早已經變成了白發，而那個依偎在你懷里的小小的我，懷抱里也開始偎依著自己的女兒。

我唯愿時光慢點再慢點，讓我們的幸福停留在這一刻，讓你不要蒼老得那樣快。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