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皎+楊方
王瀟的公司,打造了“趁早”品牌,要按自己的意愿過一生,自然要趁早塑造自己當下的每個時刻。
只是這一年,她的升級打怪之路上了新高度,放下了時尚主編工作,為自己的公司迎來了千萬融資,公司估值過億。
她跟記者講到,投資到賬的那一天,原本還要去談一個代言的合作,路上遇到意外,緊接著女兒幼兒園老師打來電話,說孩子的嘴磕破了,流血不止,她放棄談合作,趕去學校,看見女兒流淚的當下,財務告訴她,千萬投資到賬。
生活就是這樣,比戲還跌宕。
但她好像沒啥特別的感慨,只陳述一下狀態罷了。
我們的采訪,就在她的辦公室進行,北京四環外的一個創業園區,紅白黑的裝修色調,屋里有她跑了各地馬拉松的獎牌,還有很多書。王瀟出現的時候,完全素顏,周圍的同事和助手,都管她叫“大姐”,這個以往和菜市場討價還價,和家長里短的碎碎念緊密相連的“貼心”稱呼,用在干練的王瀟身上,頗有種反差下的詼諧感。王瀟貌似很喜歡,畢竟“大姐”標志著不用僅僅靠臉在各種局上引起關注了,不再是點綴作用的“妞兒”,我之存在凸顯了。
王瀟很直白,她講自己的原生家庭,講自己的三口之家,講自己的創業和寫作。她痛陳,父母嚴要求下的自我意志受控,再也不想要了。
她坦蕩地說,不會去想平衡,那是一團亂麻怯于追求極致且缺乏規劃者的口頭禪,她說創業之初,自己要干糊紙袋的活兒,也不怕把八卦寫進書里。
她說自己“正臉”最美,笑稱“廣院篩選過的,不是鬧著玩兒的”,她要保持美好狀態,跑步健身,極地潛水。也感謝奔四的歲數,帶來更多的透徹與看見。
她用職業生活方式,經營著自己的世俗生活,并從中領悟著自己的靈魂生活,活得痛快。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她,你會忘了她是女生。
這也是她想要的最好狀態。

Q&A
千金在手,另有高興之事
讓時間回到20年前,王瀟是一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這個一直奉行著要讓自己更“厲害”一些的女孩,騎車行在復興門的大馬路上,那一片有好些重點學校,她突然發現:呵,我真的能和別人不同嗎?這么多穿著寬大校服的男男女女,如何在人生的大馬路上走出不同,凸顯自己?隨后的日子,她考上了中國傳媒大學,一個班級,甚至一個宿舍,都不鮮見那些老天賞飯音色好、身材好,上鏡漂亮的同學(對手),這個世界真的是不公平的。當然,每個人都有硬傷,也有際遇,用好自己這塊材料,王瀟覺得要計劃,要挖掘,隨后抵達。2002年,她已經進入央視播報整點新聞,卻在某個夏日雨后,給自己鄭重地敲了一份文檔——《一生的計劃》,在這個重要綱領性文件的畢生計劃項目里,有一條是:出版一本書。6年后,在她三十歲生日的那一天,她給自己的慶生方式又是對著電腦敲字,把三十年來能讓心里疼癢觸動的所見所思歸納成“教條”,取名《寫在三十歲到來那一天》,不曾想,這篇文章遇到了病毒式的傳播,直接將她的出書計劃提速。隨后我們看到了暢銷書《女人明白要趁早》、《女人明白要趁早之三觀易碎》,“趁早”成為了暢銷書作者的她,今年出版了新作《按自己的意愿過一生》,她稱之為“猛藥”。
Q:都基于自己的經歷與感受,與《女人明白要趁早》、《三觀易碎》比起來,新書更想告訴大家的是什么?
A:就是我本人的進階,經歷的增加、經驗的增加、眼界的增加,平臺的提升。這本就是故事,寫作的過程中我離開了時尚cosmo、經歷了第一次公司融資、我的女兒上幼兒園了、公司搬家了,我的貓死了,沒有一天消停,每天都跌宕起伏。寫的時候會沉浸當下,我的強項就是短時間專注,兩三小時,工作也好寫東西也好,包括開會,都追求全腦力垂直,不受任何打擾,這個能力應該算我一個重要優勢。
Q:朋友說你“千金在手而另有高興之事”,分享一下,這個高興的所指吧。
A:靈魂生活。人有世俗生活、職業生活,要考慮一些世俗層面的評價標準。靈魂生活不是每個人都有,因為有的人也許沒有靈魂。我希望我是有靈魂的。世俗的努力是為靈魂生活提供滋養的,當然,不用金錢滋養靈魂生活的人大概有兩種,一是貴族,極少數;二是純正的藝術家,極少數。我們絕大多數人都生活在這幾種東西角力的世界里。
Q:你解決了角力過程的矛盾嗎?
A:我解決了一些,但總會涌現新的。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但你會遇到新挑戰。真的不可解決時,也就只有“是否可接受”的問題。要么忍,要么滾,殘酷地說,就是:有招想去,沒招死去。
Q:“按自己的意愿過一生”給人主觀可以很強大的提示,你的底氣在哪里?
A:先明確自己的意愿,以及自己的天賦和條件,不能天天白日夢要做總統吧。這是一句誓言,意味著我并沒做到,但會努力,我追求它。有人覺得誰能做到這樣?那你內心就是一種否定,如果你覺得好棒,你就可能追求, 這個觀點是告訴我的同類的,這本書也是寫給我的同類的,認定了,就去,然后我們不停地在路上打怪升級,當你的天賦和努力既定,正常的目標都是能抵達的。那種抵達的快樂,會讓人上癮。
Q:所以為了抵達,你可以在凌晨時分,翻爬鐵軌,為了去火車站約定的地方取物料包,也可以粘紙袋,做很多細碎的細節性工作?
A:哈哈,我是戰略性地粘紙袋扛物料包,因為我之后要“建一座教堂”,我知道那個時刻只有做了這個才能往前再走一步。
對我來說,只有強弱,不分男女
小學時的王瀟,因為在體育課上遭到同學的“嘲笑”有些委屈,回家后,父親淡淡地說“他們成績好嗎,能考上重點初中嗎?沒什么好委屈的,用你更厲害的表現回擊就是了?!备呃涞母赣H認為,你要出類拔萃,只有厲害才有資格被愛,非常理性。如果說王瀟有乖乖女的一面,也就是成績一直不錯,但她更強調自己在權威父母的影響下,自小就生長出的叛逆之心。她說自己很早就與傳統價值觀徹底決裂了,比如,放棄主播臺,做外企白領,比如,決然辭職,考研充電,比如,碩士沒有畢業,已經開始從設計小作坊干起,要創業。她說,她賭自己贏。
Q:你好像挺怕別人把你當花瓶,或者在CEO前面再加上美女的修辭?
A:我曾經會反感,因為覺得自己是有腦子的。但我之前的反感和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最早的時候,我還年輕,別人看到我的第一反應是漂亮姑娘,第二會覺得她會干嘛?我現在終于有了年齡優勢,就是我開始老了,我特別高興,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F在走出來的時候,別人會先知道我是誰,我是干什么的,我曾經做過的事在我前面,而不是外貌先行,這是我特別欣慰的一點。雖然外貌和藝術體育天賦一樣,都是先天資源,擁有是好事,畢竟外貌會產生光環效應,但作為37歲的大姐,已經過了那個時期,不過我會為以性別和相貌劃分人群的人感到悲憫。對于我來說,不管你是男女,我更關注,你會干什么,你厲害嗎?我更想探討跨越性別的人生意義。當然,在家庭生活中,你是女性,但是在職場的江湖上,只分強弱不分男女。
Q:加注在你身上的標簽也很多,雞血女王,暢銷書作者,趁早品牌創始人,健身達人……你更在乎哪一個?
A:我希望別人介紹我是一個“創業者”,當然未來我更希望別人介紹我是一個“創業家”,生存,然后發展,是我真正的生活狀態。

Q:你的媽媽做外事工作,爸爸是個極其理性的人,對你的要求也是去性別化的。他們對你成為“極少數”人,是有多大的影響?
A:這本書里第一次認真地討論了原生家庭,越長越發現,他們對我的影響之深,讓我成為了極少數的那種人。我也有過嚴重、持續的叛逆期,想要突破我爸的權威,想要領導我自己。在我二十二三歲的時候曾和家里鬧翻過,我說“我就要這么活了,怎么著?”我的觀念和活法與傳統價值觀有徹底決裂期,沒有經歷溫水煮青蛙的過程。
Q:你大學畢業就進央視做新聞主播,那是很令人艷羨的平臺,你說放棄就放棄,先去外企,又辭職考研,再創業,確實不是體制內的主流道路。
A: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媽一直在嘆息,她覺得這份工作已經無限接近于世俗的成功了,不會有比這個更好的道路了。但我當時隱約覺得這樣上升的路一定好嗎?一定高興嗎?我覺得不對,為什么我是讀稿子的,而不是新聞中那個令人熱血沸騰的人?我為什么不活在時代的洪流里呢?這不是我應該參與這個時代的方式。我和父母一致的觀點是:人應該是出類拔萃和厲害的,并且要通過靠譜和公正的方式獲得人生的進階。我的原生家庭給我的暗示是:厲害的人才有資格被愛。
但我媽的性格屬于溫柔包容類的,嘆息之后也沒轍,我爸性格和我一樣,但很奇怪,在我決定的時候,他沒有和我正面沖突,而是選擇沉默。后來我辭職考研,他們也沒有明確反對,我媽就說“你要考不上也能回去上班吧?”希望我有一個后路。后來我考上了,他們也很高興地參加了我的開學和畢業典禮。之后想自己創業,是從設計小作坊開始,直到2007年底,我爸突然問我“你需要錢嗎,你注冊公司嗎?”這句話對我非常重要,我知道了我爸對我的支持。現在他們信我了,其實孩子走上創業不歸路,父母也只有支持,再一點,父母其實了解我,也在觀察我,我爸賭我行、賭我贏。他們現在對我相對滿意,已經轉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我的女兒身上,基本不過問我具體做的事了。有時候我跟我爸說融資了,他就說不要上市,上市挺累的。看來他對我的想象力很大,從來不是一個傳統家庭對一個女孩子的期待,從來沒跟我說“女孩子只要平安就行了”這種話。
Q:你會以這種方法對待你的孩子嗎? 比如不成功就不值得愛?
A:一定不會。但我爸有一個教育方式我會告訴我的女兒:在我七歲的時候,他就跟我說,別人考了4分也可以下去玩,你考了5分也要在家繼續學習,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長大了是平凡人,你長大了是要成氣候的。我覺得這個暗示太好了——我好是理所應當的,這是我的命運,我會這么暗示我的孩子。我希望她會持續對自己形成高要求,并不會對此沾沾自喜。
王瀟你就是一個反人類?
你們“趁早”,是一個反人類的組織!你們現在的產品也反人類!曾有風投人這么跟王瀟說。那又怎樣?王瀟就是要聚集起一群“偏執狂”,作為奔四的“大姐”她要練出馬甲線,作為繁忙的CEO,她能堅持關機寫作,偏執嗎?趁早星人還會自發壯大,讀書、跑步、做計劃、打卡,日復一日?!拔覀円恢痹谂朔诵宰陨淼娜觞c,克服懶、克服饞、克服不動腦,克服對選擇的懦弱、以及對未來的恐懼,這樣的理念和組織,不可能反人類,它應該是人類的希望?!?/p>
Q:有人說你反人類,這么強調理性和進取,抹殺了人性的感性層面,徹底殺掉懶惰、倦怠,能做到的不是人類。
A:人的先天能量設定是不一樣的,我覺得我的感性一面可能低于平均水平,對于溫暖小事的感動也比較遲鈍。舉個例子,2012年開始,我先生每周給我煮燕窩,從來沒有間斷,知道的親友都說他好暖男,但是對我而言,只有足夠久我才有感覺。我也很少表達感動,我就會說“哎,好棒”。可能在我的價值體系里,恒定堅持的事才算是事。我也一直在挑戰倦怠,培養新習慣。比如我這一輪的健身會堅持得比較久,比如我會跑馬拉松,我要打破思維定式,原來會覺得很多東西離我很遠,我有一個遺愿清單,我覺得我現在再不開始,我真的沒有機會去形成很多新的習慣。
Q:有這么多事情要做,有不少清單要劃勾,你還有充分的時間陪伴孩子嗎?
A:作為創業者,我可以相對自由地安排我的時間,已經不再需要撅著屁股使勁粘紙袋了。我的時間當然要留出足夠部分給孩子,我和老公約定,周末一定要全家一起打扮漂亮去外面吃個飯,這是生活,但我也要把時間給我公司,重要的是給我自己。對于孩子的感受,我相信,有基因,有言傳身教,我活成什么樣她看著呢,我怎么過她看著呢。我小時候,我媽也經常拖著箱子就出差了,走三天到一個月不等,有一段時間她常駐比利時,我根本見不到她,但我那個時候沒有感覺,我覺得我媽媽就是這樣子的,我沒有別的媽媽,而且我不知道別人家怎么過。我要給我女兒形成同樣的認知,她也不會對我抱怨,因為人生就是這樣過的。她長大后會覺得“我要過自己的生活”,我媽媽也是。
Q:你說到你的書不是雞湯,而是猛藥,猛在哪里?
A:就是解決方案。雞湯是你流眼淚我替你擦眼淚說別難過,但問題沒解決。猛藥就是,你有什么病?該怎么辦?吃什么藥?計劃就是藥,打勾就是特別好的過程,細化每天的計劃,完成了就打勾,這是滿足安全感的情感需求,我知道我在實現目標的路上,然后一夜安眠。打勾和做計劃是兩回事,打勾是完成日常,定計劃是很難的,你必須要有對自己和世界的認知,所以我定計劃是二十三歲定的,而為完成日常工作而打勾是七歲就開始了。一天不落,直到現在。我還想特別提醒女性,不要覺得自己一定要得到支持,一定要被保護,這種觀念要殺死。不管有沒有人支持和保護你,你都要去實現自己,抱怨和哭泣最沒有意義。

Q:目前,公司運營的重點項目是什么?
A:“趁早”的母公司我們比較重視零售類,有不少文創類的產品,還有女子健身我們正在做,三月份上線。我們的全資子公司在上海,做文化傳媒,將和優酷合作視頻節目,辦一個馬甲線大賽,三月份都已經啟動,還會涉及動漫。這些事在今年年中,都會開花結果,現在在破土期?!俺迷纭边€有讀書會、跑團,都是民間組織,他們組織活動,我們會給予一些支持,對于我們的會員來說,“趁早”是一種活法,你選擇怎么樣度過你的一生?雖然對宇宙空間來說我們是不值一提的微塵,但對自己來說就是全部。讀書、鍛煉,活出自己,總是沒有錯的。我的家人也會用“趁早”的一些文創產品,
平衡?很刺耳
王瀟忙,除了公司的日常事務,她還要跑馬拉松,還在堅持健身,她還有個可愛的女兒,于是,各種順其自然之下,她常被問道的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平衡家庭和事業,翻譯一下就是,你這么忙,陪得了孩子嗎?女強人和好媽媽總是難兩全的。呵呵了,王瀟直白干脆,這個問題對她來說不是問題,她不想平衡,甚至某種意義上,不去區分“男女”,無論是誰,想要平衡都做不到出類拔萃。
Q:強調拼與實現,那么平衡這個詞,對你來說,是不是很刺耳?
A:反正我很少用平衡這個詞。我覺得一個人要平衡是做不到出類拔萃的,你沒法做到極致體驗,就沒法在人群中閃亮。一個人真的有超凡脫俗的追求時,他是不需要平衡的。但我還不算這種人,所以我是靠選擇來過的,比如我一天的計劃有三項是工作,一項是讀書,那么到了晚上,這些都完成了,我就覺得今天過得不錯,是我想要的。
Q:先生給你的支持在哪些方面?你們會過各種紀念日嗎?
A:我先生就是很挺我,他從不反對我自己的職業追求,對我的夢想方向從不提出質疑。我們只慶祝一個紀念日,就是每年的8月31號,我們相遇的那天,今年是我們相遇的第九年。因為我們覺得相遇最重要,沒有相遇后面都是零。還有女兒的生日會一起,因為她是圣誕節前兩天出生的,我先生的家在澳洲墨爾本,所以我們每年都飛回墨爾本過生日。
Q:你對女兒有什么希望嗎?
A:希望她有主見,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對于我們的連接,我是很想在她重大人生進階的時候在場。第一次叫爸爸媽媽,第一次站起來走路……目前看來,并沒有落下什么。
Q:如果從家庭成員說到社會男女,你會喜歡什么樣的女性特質?
A:我喜歡說話堅定、邏輯好、思路清楚有見地而且能特別有效地維護自己的外表的人。其實這樣的男女我都喜歡,創業者中有不少這樣的人,有人發完工資,賬上只有五位數了,貸款、抵押都做了,依然相信明天會好,現在可以談笑風生,我喜歡,因為我也是強風險偏好的人。
Q:用幾個關鍵詞總結過去的2015和已經開始的2016吧。
A:就是堅定方向,接受使命。公司有好幾種,一種是生意人,有錢就掙;一種是商人,無所不掙,無分大方向和品類;再一種是企業家,當然我還不是。但我公司從誕生之日起,就有著企業家的屬性,帶著社會責任。我希望用我的方法論幫更多人改變,做他們的示范者。
Q:假如擁有時光機,可以讓你見到任何想見的人,最希望他是誰?和他聊什么?
A:我想見加繆。但跟大學時的自己聊聊也不錯,我希望讓那時的自己,更早地明白“趁早”,再想想,聊完了以后又能怎樣,人還是要經歷過真實的生活洗禮。我還是我,她還是她,世界還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