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動物城》

荊棘

最近，《瘋狂動物城》以爆棚口碑成為迪士尼動畫票房新高。在影評網站“爛番茄”上，影評人為該片打出了高達98%的觀影推薦值。

《瘋狂動物城》故事場景發生在一個動物自治的仿人類社會中，城市偏見，南北方偏見，種族偏見，性別偏見……朱迪兔和尼克狐都是被動物城中的偏見擊中的形象。與電影里一一對應的現實世界中，我們大概也是這樣長大的，一派天真的路上，被世界不美好人性薄涼驚到后，有人還是堅持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小鎮青年朱迪的女權敘事

在一個只有動物的世界里，動物們已經進化出了高級的文明和道德，食草與食肉、強大與弱小的動物平等相處，而“動物城”（Zootopia）就是這個世界中最繁華的現代都市。

朱迪·霍普斯，《瘋狂動物城》的主角，當第一次作為一只勇敢的9歲小兔出現時，她就下定決心不會步父母后塵，守著一個胡蘿卜農場。她想做一名拉風的警察，而不是期盼王子到來。朱迪打破了“兔子不能當警察”的偏見到了動物城，和本來游手好閑的狐貍尼克一起走上了他們的探案旅程。

迪士尼動畫工作室自1937年拍攝第一部動畫片以來，有很長一段公主找到白馬王子的歷史。但很顯然，《瘋狂動物城》和以往的作品都不太一樣。

“觀眾期待希望女性角色需要有浪漫故事，但并不是這樣。”電影劇本合作者Phil Johnston說，“作為講故事的人，我們越久經世故，越遠離令人厭倦的老模式，電影會因此變得更有趣，我們也會見到更多有趣的女性角色。”

于是就有了《瘋狂動物城》里的發憤圖強、復原力超強也沒有戀愛故事的主角小兔子朱迪。

《瘋狂動物城》中有致敬2013年迪士尼動畫片《冰雪奇緣》的細節，臺詞中間也曾多次暗示那首著名的《Let it Go》，而《冰雪奇緣》當年也因為打破了舊有的“公主動畫”模式而備受好評。相比之下，《瘋狂動物城》沒有將問題聚焦在女性身份上，而是采用更多交叉的隱喻來表現不同種類的歧視。

朱迪的形象是根據制作組采訪的一位真實女性警官而來的。這部動畫的導演之一Byron Howard在采訪中曾經介紹，“我們去采訪了一位加利福尼亞的軍人出身女警官，她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進入這個職業，周圍所有其他的同事都是強壯的男人。她跟我們說，那些男人們誰都不想有一個女拍檔，并且從來不指望她能在出勤時保護到誰。她想要得到平等的對待和認可。”

這種渴望被注入了朱迪的DNA，朱迪的修復力精神是另一個讓她與許多動畫女性角色中不同的特點。朱迪的爸爸曾經建議說，如果你永遠不嘗試新的東西，你也就永不會失敗。包括社會，這并不是為一只身形嬌小的、女性的兔子所準備的。然而朱迪卻對這個視她為“小可愛”的世界明確地表示，我自己說可以，“你們，不能說我可愛”。

這部電影確實在試圖向女人和女孩們傳達出積極的信息，即使里面只有動物。一位美國記者在一篇評論中認為，朱迪的精神決定了她是一位女權主義英雄。“她只是一只圓滾滾的兔子，女性化，但卻是那么的充滿善良和永不妥協。”

動物城的傲慢與偏見：這正是我們今天的世界和人性

對很多觀眾來說，朱迪與狐貍尼克之間默契的配合讓人遐想翩翩，電影上映后，各種“狐兔CP”也是同人不斷。事實上，最開始籌劃這部電影時，制作方原本想讓狐貍尼克作為動畫的主角，但最終的版本卻是以朱迪為頭號人物的。關于換角，導演Howard是這樣解釋的：

“我們是要講一個關于偏見的故事。如果用尼克這個人物做主線，恐怕電影一開始城市就已經崩塌了。他不喜歡這座‘動物托邦。我們自問‘在電影中我們想說什么？如果我們想說說歧視——這種不論我們承不承認都無所不在的東西——那么主角就必須是像朱迪這樣的，單純，成長于一個積極的環境，認為所有人都是美好的、值得相處的。然后我們讓尼克——這個已經認識到世界殘酷的真相的角色，開始和朱迪彼此扶持，共同成長。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巨大的變動，但這個變動讓故事變得更好了。

無疑，朱迪作為主角，如同電影想要呈現的種族或者階級歧視一樣，一定也能讓觀眾更地好認識到性別偏見。

大城市里面最危險但又最迷人的，恰恰正是偏見。這里充滿勢利的眼光，這里充滿歧視的斗爭，這里充滿動物種族的偏見，這里也充滿了老狐貍。當老狐貍尼克還是小狐貍的時候，心中溫熱天真。幻想當個棒棒的童子軍，為大家服務。但卻被不信任的伙伴套上了口罩。他敗于偏見，加入偏見，成為偏見。直到老狐貍，遇到小兔子朱迪。他得以凝望幼年的自己，直面憧憬與幻滅。

就像老狐貍一開始諷刺小兔子的，你這個傻白甜小妞，來到大城市，以為自己能改變世界，結果當個交通協警，每天貼罰單，被忽悠，被歧視，被打擊，一敗涂地，滿心傷痕累累，失望透頂，滾入泥濘。

這些糟糕的東西，小鎮當然也有，但大城市統統放大一萬倍，甚至一百萬倍。

偏見越深越多，意味著留待勇者改變偏見的機會越多。老狐貍在小兔子身上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并且愛上了她，一如瘋狂黑心的大富豪劉軒必然愛上了純真信念的美人魚姍姍。

大城市里有金錢，有聰明，有權力政治，有無處不在的歧視，有深入骨髓的偏見。偏見從何而來？從每個人內心的害怕而來。我們害怕吃了上頓沒下頓，害怕被別人欺騙，害怕弱肉強食淪為弱勢，害怕被社會壓榨，害怕被野心家統治操控。

所有這些害怕，讓我們需要更多金錢，需要更狡黠的生存智慧，讓我們需要防范他人飛快貼標簽，讓我們需要新聞真相又熱衷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這些在電影里一一對應。

綿羊副市長飽受偏見壓抑，一心要改造游戲規則，用“午夜嚎叫”下毒野蠻化食肉動物，不擇手段為食草族群代言。食肉動物獅子市長虛偽無能，解決不了問題就先掩蓋起來。警察局的牛局長，藐視可愛小兔子，猶如職場的男權主義上司敵視能干新女性。真實的行政官僚們都像樹懶那么故意遲鈍，拜托關系才好辦事，缺乏幽默感，也沒樹懶那么萌。得罪了黑幫大先生的其它動物會被殺掉，救了鼩鼱千金小姐一命，得到幸運報恩。朱迪的新聞發布會上，用狐貍教的招數自言自語對付記者，以自己的偏見取代另外一種偏見。

這正是我們今天的世界，而且這是普遍的人性，沒有什么例外。所有這些政治寓言都是老生常談，上個世紀的人，以為二十一世紀文明曙光普照大地。今時今日解決了溫飽衣食，卻解決不了人性沖突和狹隘經驗的仇視。

穿過深刻卻無趣的政治諷刺背景，我們接收到了一種微妙的信號。是這種微妙的信號，令尼克被朱迪打動。

瘋狂的動物大城市，就是我們的現實世界，一般無二。成為聰明的好人，再找到愛。這很艱難辛苦，還要看運氣。一狐一兔，一起破案尋找真相，成為城市傳奇。就像塵世間的一對俠侶，依靠著溫熱的人性，平衡著廣闊龐大的矛盾，在偏見世界里深情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