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

無鹽

初中時我在離家20公里的地方上學，第一個星期我沒有熬過去就非得回家，那種撕心裂肺的思念使我寢食難安。星期三那天老師鑒于我的升學考試成績好特準我假回家，我一進門對著母親嚎啕大哭。初三的時候那種感覺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反之我們這一群狂妄的少年以為自己看懂了人生，看穿了天下，對眼前的一切指指點點。每個禮拜六的晚上我躺在床上向母親大談時事政治狂言抱負，母親總是在我興奮過去之后細細的問我這一個禮拜的飯食怎么樣，零花錢夠不夠。我頓時悻悻然：家庭婦女就是這樣，就知道關心些雞毛蒜皮的事。

工作之后我將近半年沒有回過家，城市的舒適讓我流連忘返。冬天的時候我回家看母親，一路上感覺哪哪都是臟乎乎的。一進門看見母親坐在爐子旁做衣服。看見我的一剎那母親的眼淚順著臉頰緩緩的流下來，她哽咽著說：“你回來了，這一陣我可想你了。”我驚詫了！

經(jīng)歷了婚變我?guī)е⒆颖济τ诜比A的都市里，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孤寂的心無處存放，多么渴望有個人能依靠，母親的身影就在腦子里忽遠忽近。這時才發(fā)覺母親已經(jīng)老了，她不再替我打點我的生活了。

父親去世后母親和小妹妹一塊生活，我都很少回家。母親總是在電話里說：“你忙，我們都幫不上你，你和孩子在外面注意身體，沒時間就不要回來了，我又沒事。”依仗著這個借口我就真的不回家了，只是在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匆匆的回家看上一眼。不是看不見母親眼里的留戀，但是我感覺孩子的學業(yè)更重要，我也在心里暗暗發(fā)誓：再等等，等孩子上了大學了我一定把母親接過來好好行行孝道。

去年母親血糖高住進了醫(yī)院，弟弟妹妹孩子都小，這樣一來照顧母親就有我來承擔了。在十幾天的住院期間，母親都在看著我的臉色，好像給我添了麻煩不落忍一樣。尤其是那一天中午我沒有給孩子留買飯的錢，我焦急萬分，母親擔心的說：“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在這沒事的。”我悶悶的說：“誰都不來替我一天，我一個人的媽啊？”說完我驚覺自己語氣的薄涼，忙看向母親。母親沒有說什么，只是臉色很蒼涼的樣子。她仍然在替我想著辦法怎么能讓孩子吃上飯。之后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并殷勤的找各種話題陪母親說話，母親也配合著我顯得很高興。

我給孩子送錢返回來遠遠看見母親正在和護士長交涉著，她執(zhí)拗的要求第二天出院。醫(yī)生一邊勸說著一邊焦急的向我張望過來，看見我過來她忙喊我：“姐，你快來，大娘怎么了，病情還沒有穩(wěn)定呢怎么就非得出院呢？”我面紅耳赤。

母親坐在病房里憤憤的對我說：“都沒事了還不讓出院，就是想多掙我們錢。”我心里知道事情的癥結，忍不住轉過身潸然淚下。最終母親在病情穩(wěn)定之后出院了，她堅決的不愿意在城里住，嫌不能串門子。其實我知道是因為我那句話傷了她的心。

我和朋友說起這件事，朋友年長我?guī)讱q。他說他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父母，所以現(xiàn)在看著我能叫一聲媽都羨慕的不行。他還說：所謂孝順就以順為孝，尤其人老了還會有很多難以理解的想法，我們不要去糾結對與不對，哪怕迂回著順著她讓她高興就是我們的孝心。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怕親不待啊！

于是我便經(jīng)常的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