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燕,金光熙
(延邊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吉林 延吉 13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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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中政府對金融危機的處置及其影響
金海燕,金光熙
(延邊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吉林 延吉 133002)
在應對金融危機的過程中,金大中政府采取的新自由主義應急措施使韓國從日本型資本主義轉變為美國式資本主義。金融危機成為韓國現代史上的重大分水嶺,新自由主義通過金融危機在韓國扎根,加劇了兩極分化,使韓國成為英美式資本主義國家。
金大中;新自由主義;金融危機
金大中長期投身于國家民主化運動,稱其政府為第一個推進財閥改革的政府。1997年金融危機的爆發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管理體制的改革,為金大中政府的財閥改革提供了可能。外部力量試圖把韓國經濟束縛于霸權式新自由主義,尤其是美國式市場經濟標準和華爾街金融資本的利害關系之上。推動財閥改革的內部要求更加復雜,至少有三個流向:第一,循序漸進地建立公平競爭的市場;第二,以英美式股東重組;第三,社會市場經濟或者資本主義。
金融危機爆發以后,金大中政府強烈地推進財閥改革。金大中政府的經濟政策是從重視當事人參與的“大眾經濟論”轉向英美式市場資本主義的“金大中經濟學”。1998年4月,金大中指出:自由民主主義和市場經濟機制是一輛車子的兩個輪子,依靠這兩個輪子就能真正促進經濟的發展。金大中經濟哲學的基本點是“民主主義和市場經濟的并行發展”[1]。在金大中政府看來,韓國爆發金融危機的最根本原因是軍事政權時期的遺留問題,即權威主義政府介入使各類市場未能順暢地發揮其功能。[2]財閥改革政策的效果和局限是由這種政策基調的轉換決定的。
1997年,韓國制定“關于培育風險企業的特別處置法”,培育風險企業被提上了產業政策的中心日程。對于具體的政策思考,可以從產業結構調整、新技術開發、消除失業問題等三個方面考察。金大中政府把“從財閥經濟到風險經濟”的轉型定為產業政策的基調,以信息通訊技術為基礎,追求技術開發和提高生產效率,將風險企業培養視為失業對策方案。
不加區分地濫發信用卡和家庭生活費貸款,批量生產了信用不良者,其總數突破了150萬。金融危機時期,大企業的壟斷地位得到強化,出現了被裁減人員創建中小企業的潮流。援助中小企業的政策反造成IT泡沫,泡沫的破滅使眾多的中小企業倒閉。在此期間,銀行和信用卡公司濫發信用卡,拿信用卡預支的大部分人均為低收入階層,他們的消費與內需連在一起,內需又與中小企業發生關聯。這種循環結構的運轉不靈導致低收入階層受到很大損失,中小企業隨之崩潰。唯獨大企業享受了好處,設備投資大幅度增加。就IT產業來說,設備投資在2003年增加了54.7%,2004年增加了72.8%。
這時期,房地產投機狂風把有房戶和無房戶的差距拉大。據2005年國情監查資料顯示,在沒有貸款的前提下,要想在首爾購得110平方米的公寓需要30年,購得83平方米的公寓需要23.2年。[3]
1997年金融危機的爆發是被財閥體制完全束縛的不負責任資本主義矛盾積累的結果。在危機中,大企業連續破產和倒閉。在新自由主義社會中,生活艱苦的特征主要有不穩定的工作、勞動時間的延長和時常加班、出生率降低、自殺率增加、對他人信任和對生活滿意度下降等。
民生問題不僅僅是雇傭不穩定和缺乏良好的職位。[[4]156新自由主義兩極化增長體制的結果是沒有構筑福祉體制對策和基本社會圈。韓國式開發主義自由化路徑跳過福祉國家階段,直接跨入了新自由主義市場化階段,轉型痛苦由大部分勞動者和市民大眾承擔。韓國社會福祉的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的8%,這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家中屬于最下位。[4]157韓國的居住、教育、醫療、看護、養老、安全等均未達到歐洲的平均水準,與新加坡、中國臺灣等鄰近國家和地區相比也相差甚遠。韓國的低水平福祉是開發時代發展第一主義或先增長后分配主義留下的遺產,也是跳過福祉國家直奔自由化和脫韁的市場、打破“后分配約定”的結果。韓國民眾因為工作崗位不足而惶惶不安,在不安和被剝奪感邊緣痛苦掙扎。韓國社會在世界最高水準的教育費支出、房地產投機狂潮、超高速進行的低生育高齡化、家族離異、生活難導致的自殺狂瀾之中呻吟。
在克服金融危機的過程中,新自由主義在韓國站穩了腳跟。韓國式新自由主義也就是金融依附和對外依附,財閥出口主導發展的最終結果是“兩極化”。首先,在金融危機的管理進程中,整理解雇和雇傭柔軟化深化了雇傭和工資的兩極化。出口主導增長和財閥權力的強化拉大了大企業和中小企業之間的差距,導致工人與企業差距擴大、收入與資產兩極化、貧富差距擴大。
1996年韓國的基尼系數為0.291,在金融危機過程中則超出了0.3,1999年第二季度為0.311,2000年第二季度為0.317,這反映出財富的分配逐漸惡化。[5]938韓國經濟得益于出口和開放,1997年以后出口的比重較高。一個國家的經濟結構高度成熟意味著內需比重高,出口和內需相互連貫關系也上升。因此,既要確保開放的利益,也要提高國民經濟的內部合并和防止自我中心。1997年金融危機以后,韓國經濟掉入陷阱,亮起民生痛苦和增長動力弱兩盞紅燈。
韓國出口以IT產業和運輸裝備產業(汽車,造船等)等組裝工業部門為中心。[6]因此,出口增長只是引起資本、貨物量擴大和全球外包,而非與國內投資擴大和國內產業連貫深入連接。在由財閥、大企業、IT主導、單獨出口構成的兩極化增長體制里,1997年金融危機以前運作的出口和內需連貫關系斷開。
1997年金融危機以后,韓國進行金融部門結構調整,投入了約170兆元的公款。這種龐大規模的“費用社會化”結果是金融企業的崩潰,銀行投入住房金融,成為房地產投機共犯。[4]154市民貸款、中小企業貸款、地域貸款被擱置,中產階層規模的縮水也很嚴重。據20世紀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中期的輿論調查反映,70%~80%的人認為自己是中產階層,這一數字在盧武鉉時期縮減為30%。[5]1062金融危機之后,中產階層中的所有人淪為社會底層。結果,盧武鉉時期韓國的經濟兩極化加深。兩極化加深的最直接原因就是不加區別地接受新自由主義的經濟政策。
在社會經濟兩極化深化擴大的情況下,韓國經濟頂端是少數大財閥。由出口及組裝加工產業主導的經濟就是財閥主導經濟。金融危機后形成的超級財閥主導的市場經濟與開發資本主義模式是十分不同的。韓國財閥推進的不是增加就業,而是減縮職工和雇傭非正式工。對中小企業,財閥不是與其共生合作,而是單方面掠奪。
在韓國經濟重組的積累體制中,財閥可以要求更多的特權,即取消更多限制、減稅、私營化、柔軟化和開放化。相反,市民、勞動者、國民大眾的勞動權和福祉權、生活權和改善生活質量的發言權減少。“民生”、“生活的”、“民眾的”這些概念從討論領域中被排除掉。自民主化以后,民主主義被分成政治民主化和經濟自由化兩條路。把開發和競爭視為金科玉律的經濟自由化,無序地取消監控,使財閥和大企業原本應該擔負的社會、國民責任消失。在全面開放體制下,增強競爭力成為至上命令,弱化了改革政府。乘著無序的全面開放和“全球化標準”的規范趨勢,超國籍的金融資本和國內財閥尋求共生。
韓國統計失業率時將3%~4%視為完全雇傭狀態,把就業準備生歸類于就業者。如果把每周不到18個小時的就業者列入“待業”人口合計的話,失業率將倍增。對此,有學者認為,2003-2011年的“實際失業率”是公布失業率的3~4倍。
金融危機之后,新失業者大部分是技工、銷售行業員工、純體力勞動者、組裝工、白領等,相對穩定和高收入和高收入的中間階級(管理職、技術職、專門職)的大規模失業是一種新現象。金融危機以后,整理解雇首先在不可能集體反抗的管理工作、事務崗位、行政崗位、研究崗位內實行。在1997年以后的三年期間,從事管理工作的每5人中就有1人被解雇或者離職,管理工作和技術工作崗位各有7萬和8萬名經歷過失業。①中間階級的收入差距減少,中間階層和工人階層之間差異顯著縮小,上升為中產階層的期待或者希望大大減少。[7]248這種現象在青年的高失業率中也得到體現。青年(15-29歲)人的失業率是政府統計失業率的兩倍以上。青年雇傭率在金融危機過后的1998年記錄為40.6%,2004年上升為45.1%,2009年為40.5%。韓國15-24歲就業率在2008年不到23.8%,這比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平均值(43.2%)低19.4%。
金融危機后,非正式工的規模大大增加。據政府統計,2011年3月,非正式工有577萬1000名,在全體帶薪勞動者中占33.8%。但是,工人組織把政府分類為正規職的勞動者中雇傭契約期未滿一年的臨時、日用工都歸結到非正規職。考慮到這種情況,2011年3月,非正式工勞動者為828萬名,占所有勞動者的48.5%。據工人組織統計,金融危機以后,非正式工的整體比例到2002年飆升至56.6%,在實行非正式工保護法之前,到2007年這一數字停留在55%~56%,到2010年3月降到50%左右。[8]2
跟正式工相比,非正式工的月平均工資和時薪更趨惡化。2000年8月,非正式工的月平均工資只是正式工的54.7%,到2010年3月時降到46.2%,2011年3月時又升為47.9%,呈小幅改善局面。同時期時薪從55.9%降到47.5%,到2011年3月時又小幅上升為49.8%。2011年法定最低工資是時薪4320元,時薪勞動工人為204萬名,占全體勞動者的12%,其中191萬名(占93.6%)為非正式工。2000年8月,此比例達到4.2%,之后持續上升,2007年以后維持在12%左右的高水平。[8]16
金融危機過后,包括整理解雇在內的雇傭柔軟化進行的結果是對終身職場的期待煙消云散。除了整理解雇,非自愿離職極其罕見。2010年韓國雇傭情報院以有離職經驗1383名工人為對象進行調查,62%的人有非自愿離職經驗,參加工作后有平均4次以上轉職經歷。不管白領還是藍領,都有被解雇和失職的不安。經調查,30多歲的白領職業人員感覺被辭退的年齡是38歲。在沒有升職到企業理事的情況下,40歲之前也可能退休。[7]262在2010年舉行的韓國就業調查中,10名職業人員中有7名在現職公司沒有工作到退休年齡,平均50歲之前就已考慮離職。當這些人被問到對現在的雇傭狀態是否感到不安時,48.1%的人回答“是的”或者“非常是的”。該調查自2006年以后每年都實施。2009年的調查顯示,57.9%的人對雇傭狀態感到不安。相當一部分勞動者連最低的社會安全保障都沒有。以2011年3月為準,社會保險(國民年金、健康保險、雇用保險)的加入比率是工薪勞動者的60%~90%,非正式工的社會保險加入率約為32%~37%。[9]失職后不慎跌入貧困層的不安感增加。[7]263
在應對金融危機過程當中,金大中政府采取的新自由主義應急措施使韓國從日本型資本主義轉變為美國式資本主義。金融危機之前,韓國雖沒有日本式的終身雇傭制之名,但有終身雇傭制之實。韓國社會的“體質”完全變了個樣,從此變成只講利潤的“企業型社會”。金融危機之后,新自由主義成為韓國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為了節省成本,雇傭廉價的臨時工現象極為普遍,濫發信用卡、不講道德的房地產投機狂潮全都是為了利潤。韓國成為美國型社會,雖然平等主義傾向十分明顯,卻鼓吹個人與個人無限競爭的文化,視高強度的勞動和長時間工作為理所當然。
總之,金融危機成為韓國現代史上的重大分水嶺,新自由主義通過金融危機在韓國扎根,加劇了兩極分化,使韓國成為英美式資本主義國家。
[注 釋]
①從事管理職和專門職自從2000年以后陸續增加,但是白領中屬于下層的服務業和銷售業從2000年起持續減少。這意味著由于經濟危機,雇傭人員變化主要出現在勞動者和下層白領階層。申光英:《韓國階級和不平等》,乙酉文化社2004年版,第255-256頁。
[1]韓國財政經濟部,韓國開發研究部.與國民一道開拓未來[M].首爾:大韓民國政府,1998.
[2]金大中.金大中的21世紀市民經濟淺說[M].首爾:山河,1997.
[3]樸世吉.開創未來之韓國人史:經濟[M].首爾:時代之窗,2010.
[4]李炳天.韓國資本主義模式[M].首爾:書世界,2014.
[5]任榮泰.大韓民國史[M].安山:原野,2008.
[6]金美子.韓國IT產業在世界市場的競爭力分析[J].當代韓國,2006(4).
[7]申光英.韓國的階級和不平等[M].首爾:乙酉文化社,2004.
[8]金有善.非正規職規模和現狀:統計廳“經濟活動人口調查附加調查”(2011.3)結果[M].首爾:韓國勞動社會研究所,2011.
[9]李昌根.通過勞動者經濟指標觀看李明博政府4年[M].首爾:全國民主勞動組合總聯盟,2011.
2016-05-28
金海燕(1989- ),女,碩士研究生,從事世界史研究;金光熙(1968- ),男,副教授,從事世界史研究。
K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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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602(2016)11-008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