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未起，棋局已開

藍色

戰爭是敵對雙方博弈的現實疆場，兵棋推演是對抗雙方博弈的虛擬戰場。兵棋推演是智慧的較量。電影《墨攻》里有這樣一段情節：革離與對手在戰場上下了一局棋。革離贏了這局棋，對手認為自己下棋輸了，在戰場上定然會吃敗仗，于是決定放棄這次戰爭。這樣，一場災難性的戰爭就被阻止了。其實，這段劇情并不是空穴來風，墨子正是運用兵棋，模擬了雙方的交戰過程，將楚宋戰爭進行了推演，讓楚王打消了對宋國發動戰爭的企圖。這個事例說明兵棋推演不但是一種對戰爭全程進行仿真、模擬、推演的工具，還是掌握戰爭規律，有效控制戰局，科學謀劃戰爭的一種手段。戰爭未起，棋局已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就是兵棋的魅力所在和極其靠譜的實用價值。

兵棋推演的發展歷程

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西方軍界一直注重預測戰場的發展。在坦能堡戰役前夕，使用兵棋進行論證作戰計劃的雙方得出同樣的結論，但德國人認真的態度與俄國人輕蔑的態度形成對比。這不但造成了俄國的戰敗，并就此形成了東西方軍事理論的分水嶺。在二戰時期的陸地戰場，具有悠久兵棋推演歷史的德國顯然更具優勢。無論是歐洲戰場還是北非戰場，裝備和人員都不占優勢的德軍能夠快速閃擊，橫掃敵軍，原因之一就是德國陸軍軍官比較英、法、美都廣泛學習使用了兵棋，或者可以說德國陸軍軍官是用兵棋培訓出來的。而在海上戰場，同樣重視兵棋推演的美國海軍和日本海軍在太平洋戰場展開大搏殺。日本人依靠兵棋推演定下了先發制人的決心，偷襲珍珠港并取得成功。而在中途島他們卻犯了狂妄自大的錯誤，隨意修改兵棋推演結果，終于釀成苦果。美國海軍雖然前期處于被動，但美國海軍戰爭學院培訓出來的海軍軍官早已在學院的兵棋室里決定了戰爭的結果。戰后，尼米茲總結道：“與日本的戰爭已經在海軍戰爭學院的兵棋室內由許多人通過不同的方式模擬過許多次了，除了戰爭結束前的‘神風敢死隊，沒有什么是我們沒有考慮到的。”

二戰后，美國海軍一直保持著這種傳統，并運用兵棋得出堅持發展航母的正確道路，使得美國海軍一直稱霸海洋，在與蘇聯的對抗中一直保持領先。相反，美國陸軍卻沒有那么幸運。由于處于核戰爭威脅之下，導致使用模擬核戰爭比較有效的數學建模和軍事運籌學一直作為美國陸軍研究戰爭的主要方法，傳統的兵棋在美國陸軍中未受重視。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陸軍設計了一系列造價昂貴的作戰模擬系統。這些系統在越戰的使用過程中發現脫離實際，而且組織模擬程序復雜。但就在此時，民間的兵棋活動卻進入黃金時代。以阿瓦隆山公司和SPI公司為代表的民間兵棋公司設計了一系列經典的手工兵棋，有些甚至不需要經過加工就可以直接用于培訓軍隊。

越戰后，美軍根據戰爭中暴露的問題并著眼未來掀起了一場軍事革命。在這場革命中，美軍脫胎換骨，戰斗力倍增，這其中不難發現兵棋的作用。從陸軍的《后天的陸軍》系列軍事革命兵棋，到海軍的《全球戰爭兵棋》和美國國防部凈評估辦公室的《未來戰爭20XX》系列兵棋推演，都為美軍發展和變革提供了前瞻性的預測。八十年代初，美國在位于華盛頓的國防大學建立了戰略戰役級兵棋推演中心。與此同時，空軍也在位于阿拉巴馬州的軍事學院成立了兵棋推演中心。這樣，兵棋推演就成為整個美軍軍官的必修課程。海灣戰爭前的《內窺》兵棋推演和伊戰前的《沙漠叉路口》兵棋推演，以及用于武器裝備論證、作戰評估和作戰制定的各種類型的兵棋推演無處不在。

兵棋推演的作戰用途◎輔助指揮員定下戰斗決心

在呈現海戰場兵力對抗態勢的同時，兵棋為決策者營造了個策略對抗環境，使其能夠較直觀地分析己方和敵方可能采取的具體策略。通過反復推演，對作戰進程進行科學的預測，對行動的風險、代價和作戰效益進行合理的評估，從而定下作戰決心。對參謀人員而言，兵棋為其形成計劃建議提供了科學的途徑。兵棋推演伴隨著軍事行動，用兵必先用棋，棋論可行方可用兵。兵馬未動，兵棋先行，兵棋互動，不棄不離，兵棋在戰爭中有著強大生命力。海灣戰爭“沙漠風暴”行動前，美第18空降軍、第7軍都進行過兵棋推演。為順利實施地面作戰行動，美軍還按照實際作戰所需的時間進行了一次兵棋作業，整個兵棋作業用了整整100個小時。海灣戰爭的實踐證明，美軍此次兵棋推演的時間與實際地面作戰所用的時間竟然完全一致！ 通過兵棋推演，中央總部司令施瓦茨科普夫將軍發現：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沙漠風暴”將會是一場曠日持久、雙方都將損失慘重的戰役。如果美軍從阿拉伯半島的沙漠里快速機動至伊軍側翼，將會大大加快地面作戰進程。據此，他定下采取著名的“歡呼瑪麗”機動行動的決心。美軍地面部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出了漂亮的“左鉤拳”，很快就突破了伊拉克軍隊的右翼軟肋，切斷了伊軍重兵集團的后路并對其迅速實施包圍。這一作戰行動使多國部隊以極小的傷亡粉碎了薩達姆的“戰爭之母”計劃。

◎輔助評估作戰方案計劃

現代海戰攻防轉換快，協同復雜，為保證預期戰斗目標的達成，作戰部門常常需要制定多個方案，以便在戰斗過程中隨時調整。通過兵棋推演能夠發現諸方案在執行中的難點，準確查找薄弱環節（如艦機協同時機、各批次兵力在受到打擊時可能的戰損等），通過有針對性地修改計劃，直到推演成功。1941年9月2日至13日，日軍利用位于東京的海軍大學和陸軍大學的兵棋舉行了一次聯合兵棋模擬推演，分析了偷襲珍珠港計劃的可行性及作戰效率，得出了偷襲港口區域內美艦隊和航空兵可能造成的具體損失。但是，最初的推演結果并不像日本軍部所預想的那樣，能夠完全消滅美軍海上力量。后經進一步細致推演，兵棋顯示出要擴大打擊成果，必須增強飛機投擲魚雷穩定性。而日軍情報機關對珍珠港的監視情況報告也證實了這一結論的可信性，于是偷襲計劃被確定下來。隨后，日本海軍不惜一切代價，根據兵棋推演的結果，給所有用于攻擊水深較淺的珍珠港的機載魚雷加裝了特制的浮板，并進行了針對性訓練。12月7日，日軍實施了偷襲行動，取得巨大成功，使美國太平洋艦隊遭到災難性的重創。

此后，日軍又先后推演了奪取西阿留申群島戰略要點的計劃、奪取斐濟島和新喀里多尼亞群島的計劃、空襲澳大利亞西南部的計劃、攻占約翰森群島和夏威夷的計劃、奪取錫蘭的計劃、殲滅英國遠東艦隊以獲取印度洋制空權等一系列作戰計劃。在這一連串的推演中，兵棋為日軍輔助評估作戰方案計劃，修正作戰方案預案，并為取得“輝煌”戰績立下了汗馬功勞。

◎構建貼近未來實戰的戰場環境

在兵棋系統中，可以模擬滿足未來戰爭需求的武器裝備，建立滿足未來戰爭需求的指揮系統，構建適應未來戰爭需求的體制編制，從而在虛擬實驗場中展開一場場“明天甚至后天的戰爭”，鍛煉參訓的指揮和參謀人員適應未來戰場的能力。

如在研究如何應對美軍“空海一體戰”的訓練課題中，按照美軍的官方資料，“空海一體戰”從概念提出到形成實際作戰能力大致要經過15年的時問，因此可以將作戰背景時間設定為2025年左右，屆時美軍將完成F-22和F-35飛機在西太平洋上的全面實戰部署。空軍和海軍聯合研發的下一代遠程、隱形空中平臺，包括瀕海戰斗艦、X-47B無人機、下一代遠程攻擊平臺和新一代隱形運輸機等都將列裝。美海軍也陸續完成聯合高超音速巡航導彈、聯合高速船和先進導彈防御雷達、遠程智能自航式水雷等下一代海上作戰平臺和武器的研發與改列裝任務。海軍陸戰隊的模塊化先進武器機器人技術系統、地面無人支援系統等也都將完成部署。

此外，美軍還將全面部署以海基和陸基“標準”-3系列導彈為核心的導彈防御系統等。為構建這樣的戰場環境，就要按照兵棋系統的規則，對這些未來的武器裝備進行建模，錄入兵棋系統，并在系統中構建與之相適應的指揮系統和作戰力量編成。同時將己方可能的武器裝備、指揮系統和部隊編成輸入兵棋系統展開對抗推演。通過兵棋推演使指揮員和參謀人員能夠直觀、真實地感受“空海一體戰”的特點、優勢和缺點，為進一步制定應對“空海一體戰”的戰法奠定基礎。然后，根據己方制定的戰法，增強其對未來美軍“空海一體戰”戰場的適應能力。

◎檢驗創新作戰理念

軍事概念和軍事理論是制定具體作戰方案和計劃的根本指導法，先進的軍事概念和軍事理論將指導指揮和參謀人員更加清楚認識當前的形勢，把握住關鍵環節，迅速找到克敵制勝的方法。如美軍提出的“戰略癱瘓論”，“基于效果作戰理論”，“快速決定性作戰理論”和“網絡中心戰理論”等，深刻揭示了信息技術對現代戰爭中各關鍵要素所產生的本質影響，指導指揮員如何充分發揮信息技術的優勢獲取戰場上的主動權，從而以更小的代價快速取勝。而為檢驗創新的軍事概念去發動一場戰爭既沒必要也很難實現，運用兵棋推演等作戰模擬的手段和方法，則可以在虛擬戰場上對新概念和理論進行推演分析和研究，推動新概念、新理論向實際戰斗力轉變。基于兵棋推演評估裝備編配是外軍常用的裝備評估方式，如美軍戰爭學院早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就開始運用兵棋推演論證武器裝備運用。

兵棋推演的典型應用

◎“聯合戰區級模擬”兵棋

美國開發的“聯合戰區級模擬”兵棋，目前在北約和日本等2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軍隊中普遍使用。

“聯合戰區級模擬”兵棋采用紅、藍雙方背靠背對抗模式，其中所模擬的部隊都已具備基于實時數據進行作戰、情報獲取、補給、特戰的能力。為此，美軍成立了專門小組對所謂敵對國家的部隊編制、武器系統、戰術行為等進行十分精確的評估，并逐一量化存儲于系統數據庫中；同時將美國自身的軍備資料、兵力數據換算成等價參數，甚至精細到每一種炸彈的殺傷半徑和對手作戰能力都詳細地加以量化，并根據實戰經驗和數據不斷修正和完善。“聯合戰區級模擬”兵棋原本的設計是一套兵力、戰場分析工具，用于聯合作戰計劃的仿真模擬，但其現在已經發展成為用于戰爭評估和計劃擬制的輔助決策系統。同時也是評估指揮官面對各種戰場狀況的決策過程是否恰當和準確的評分系統，也是指揮官升遷的重要考核工具。

“聯合戰區級模擬”兵棋大致可區分為主資料庫管理子系統、想定準備子系統、執行兵棋推演子系統和戰況分析子系統部分。其中，主資料庫管理子系統可進行基本資料（含參數）的輸入、編輯、查閱和備份等操作。想定準備子系統主要提供推演想定的錄入、修改、查閱、檢核及確認等功能。執行兵棋推演子系統可以模擬部隊各種作戰、戰斗支援和勤務支援行動的組織實施。戰況分析子系統主要提供交戰分析、戰裁報告產生、推演回放以及分析資料備份等功能。美軍曾對該系統功能進行飽和測試，結果顯示，最多可以滿足10個國家、20個集團、1500個單位同時進行聯合兵棋推演。

該系統模擬功能強大，大致可分為模擬地面作戰、模擬海上作戰、模擬空中作戰、模擬后勤支援和模擬情報保障等五大模塊。地面作戰模塊可具體模擬地面機動和攻防、抗登陸、空降、防空和特種作戰，導彈攻擊與防御、核化攻擊與防護，炮兵和工兵支援作戰，以及政治作戰等各種作戰場景。海上作戰模塊可逼真展現艦炮或導彈攻擊、反潛作戰、艦隊防空作戰、掃（布）雷、兩棲裝（卸）載、海上運輸、偵搜與巡邏、海上火力支援、電子對抗、艦船毀損和修復等三維戰場空間景象。空中作戰模塊可模擬實施制空作戰與整體聯合防空、空中預警與偵察、空中掃（布）雷、空中掩護與支援、對地（艦）攻擊、空中反潛作戰、空運與空投、電子戰、飛機轉場、飛行員搜救等各種作戰行動。后勤支援模塊可模擬進行“一對多”或“多對一”的勤務支援，可選擇實施平行調撥、直接整補、定時運補、預囤整補等不同運補方式，并區分鐵路、公路、海運、空運4種運輸保障方式。情報保障模塊可模擬進行實時情報保障、任務執行回報、定期情報綜整、戰場景象顯示、重要目標資料提供，以及選擇性的情報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