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 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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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隨想
CHUANGZUOSUIXIANG
文/黑 晶
我理解的“美術”,就是在生活實踐中體味萬物的形象,觀其天機活潑,深入“生命節奏的核心”,以自由和諧的形式,表達人生最深的意趣。
寫意花鳥畫的創作,離不開對自然界中物象的細心觀察和“美”的表達。欣賞花開、葉落、鳥翔、魚躍是人生中最美的經歷。這讓我去關注、學習和思考怎樣來表現它們,把它們畫得很美。就我的理解,優秀的畫家還應思考如何賦予這些描繪對象以生命感,如何營造一種特別的藝術空間,讓觀者有念想。
19世紀英國浪漫主義詩人華滋沃斯說:“一朵微小的花對于我可以喚起不能用眼淚表達出的那樣深的思想。”自然界的花花草草,如此平凡,卻有詩性,當觀察和傾聽開始之時,花兒便對你顯靈和交談。它們就像人一樣,有各自的姿態、神情、性格與特征,與它們無聲地交流,就好像兩個不同的生命體在對話。
我喜歡讓我的眼睛在樹林里自由馳騁,對大樹、對天、對地進行心靈的對話。我沒有任何野心,只是想把我腦海里的記憶用線條、色彩記錄下來。最有趣的是,當發現這一切在我心理的牽引下輕松獲取時,創造的過程帶來了愉悅和激動。
在生命生長與枯萎的輪回當中,植物通過繪畫表現而得以精煉、穩定的方式流傳。中國畫是我選擇的將它們記錄下來的方式,我不想簡單的把外在世界的東西搬到作品中,我更想創造一個不同于外在世界的另一個世界,用靈魂來為自己創作一個自由空間,這是一種生命的自娛和自我享受。


既然是中國畫,就用一種既現實而又簡約的形式,一種看似輕松隨意卻法度嚴謹、剛柔相濟的線條筆墨“寫”出畫來。引書法入畫乃中國畫第一特點。中國畫行筆的疾、徐、快、慢,墨色的濃、淡、干、濕,是畫家的微觀體驗和情感溫度的表達,也是一種生命情調的表達,透入物象的核心,其精神簡淡幽微,可謂“洗盡塵滓、獨存孤迥。”
明代王世貞說:“用筆要如錐畫沙,印印泥,折釵股,屋漏痕,高峰墜石,百歲枯藤,驚蛇入草”(見《藝苑卮言》)。宋代畫家葛守昌要求用筆“精而造疏,簡而意足”。其方、圓、平、扁是形,轉、折、趨、向是勢,精神本質是意。寫意就是要寫物象的內在本質。所謂“離形取勢”、“不似之似”、“意在似與不似之間”,可以理解為對筆墨的高度要求,也是對寫意畫的高度要求。
唐代張彥遠在其著述《歷代名畫記》中講到:“骨氣形似皆本于立意,而歸乎用筆。”中國畫要見筆見墨。對造型的理解最終要落實到用筆上,而筆墨本身似無好壞之分,卻有境界的高低不同。貴州畫家方小石(1911-2012)說的“造型不準,下筆不狠”,就是立意在先則用筆肯定。而對筆墨的領悟程度反過來又決定了對客觀物象進行主觀的概括提煉和情感植入的成敗。
我也不想讓畫畫的過程失去探險性和偶發性,寫意之筆需要觀察、感受和自由的想象,也需要眼、心、手的高度配合。畫畫的過程其實是一種情緒釋放的過程,當這種狀態結束時,畫面會產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生氣和效果。
一幅畫,當它的筆墨組合構成它的各要素之對比呼應關系,和虛實相生的構圖在視覺上達到整體統一、貫通一氣時,其生動感人就不僅給人以賞心悅目,甚至是觸動心靈。是故,南齊謝赫的《古畫品錄》里第一條就是“氣韻生動”。這是決定作品意境、格調高低最直接的因素,古今一致。

縱觀歷史,古人托物言志,在他們的書畫作品中,草木的象征寓意也不斷被強化。齊梁時期的文論家劉勰在《文心雕龍?明詩》中說,“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又說,“草木有情皆長養,乾坤無地不包容”。
在傳統文化的浸潤下,我要用自己的語言講述花鳥魚蟲的故事,展示它們的存在。“應物象形”不需要完全遵循視覺真實的自然法則,而是注重將物象與情致相聯系,將筆墨與情懷相溝通,以靈性表現生命的律動、神情、意趣。寫其形、見其意、表其心,通過物象生機的呈現,在精拙、潤澀、收放之間“傳神”。
如果說花鳥畫有兩個層面,無外乎筆墨意味的形式節奏美及思想意識的理想情感美。最終畫家要以花鳥草木寓意傳神,表達情感。畫家觀物取象以寫逸趣,通過以小窺大,見一葉而知秋的觀察與表現構成對于自然、對于物的觀照。在傳統的根基之上,在筆下春花與冬竹、夏荷與秋瓜的故園風物中,從不同角度呈現出個體心性與時代趣味。
情緒釋放、心靈跋涉,好的繪畫是畫家心靈自由的放筆訴說。不刻意、不造作,自然大方。通過對花鳥物象與筆墨韻致的表達,重啟我們對于自然、對于季節的樸素的感知,使我們對于世界萬物的觀照回歸純凈而富饒的本心。我想繪畫的力量就在于此吧。
參考文獻:(宗白華,《美學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