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寧
以《我與地壇》為例看史鐵生美文的永恒意義
張丹寧
本文以史鐵生的散文《我與地壇》為例,分析其對自然的理解:家之存在、審美寄托,以及對生命的體悟:人生狀態與輪回觀念的闡釋、苦難意義與命運公道的追問、對生命的禮贊以及對死亡意義的肯定。對“自然”與“生命”的自覺關照使文本同時具有“詩性”與“哲理性”,可補充論證史鐵生散文的美學意義及其經典性。
史鐵生 《我與地壇》 自然與生命詩與哲經典性
我與地壇像一對戀人,一旦相遇,便再也無法長久地離開;一旦相遇,心中的躁動便兩相著落。于是我熱忱地享受生命,在我雙腿永遠無法著落的地壇上,至此,我與地壇彼此靜默十五年。地壇于我,就像是安置心靈的容器。
這便是筆者眼中的史鐵生與他的地壇。
《我與地壇》發表于1991年《上海文學》第一期。此時史鐵生40歲,四十是一個充滿迷惑與智慧的人生階段。史鐵生正是在這種狀態下,寫下這篇寓哲理與詩情為一體的散文。
“他覺得文學不僅是回應現實,而且是在一個千變萬化的社會里頭一直在尋找,尋找那個不變的、那個所謂的終極意義。這個尋找的過程是‘從不屈獲得驕傲,從苦難提取幸福,從虛無中創造意義。’”[1]
《我與地壇》正是這樣一個對自然、生存、生命、苦難、命運這些哲學母題的尋找:探尋自然之于人類的意義,追問苦難之于命運的價值,關注人類之于宇宙的存在。也正是這種尋找使史鐵生的散文成為“美文”,同樣的,對“自然”與“人生”兩大母題的闡釋也使《我與地壇》成為“經典”。
《我與地壇》中的“自然”與我們平日說的“自然”不盡相同,它是一種具有局限性的自然概念。狹義地看,《我與地壇》中的自然指的就是地壇。然而從廣義來說,文中論及的園中事物,如古殿檐頭、草地頹墻、老樹石門、螞蟻瓢蟲、古柏藤蘿,文中涉及的園外意象,如滿地月光、石門落日、雪地腳印、雨燕之歌、秋風早霜,文中關于四季的比喻,關于園神的臆想都應該屬于自然范疇。
從這一界定出發,我們來看史鐵生對于自然的定位、態度及存在意義,就可以分別得出以下論斷:狹義的自然對于作家來說是“家”之存在,而廣義的自然則是作家的“審美”寄托,作者在對自然的書寫過程中流露出了明顯的自然崇拜傾向并將萬物賦予意志,帶有一定的泛神論色彩。
1.“家”之存在
“地壇離我家很近。……五十多年間搬過幾次家,可搬來搬去總是在它周圍,而且是越搬離它越近了。我常覺得這中間有著宿命的味道:仿佛這古園就是為了等我,而歷盡滄桑在那兒等待了四百多年。”[2]
對地壇的描寫從一開始就帶了明顯的暗示性意味。史鐵生運用了“宿命輪回”觀念來影射我與地壇的關系,打破了地壇與真實的家的界限,樹立了地壇“家”之存在地位。之后,作家又將地壇環境定位為一種“家的陳列”:“它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準備好了”,這使得作家的心靈得到了歸屬感,此心安處是吾鄉,從而推出地壇是史鐵生盛放心靈的容器,寄托懷抱的家鄉,故而史鐵生對地壇的定位也不言而喻即“家”。
然而,這個“家”與我們世俗世界的家的定義又有不同:世俗之家上演著人間悲喜,而地壇卻是個“寧靜的去處”;世俗之家常有誤會猜忌,而地壇卻讓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它的意圖”;世俗之家有時讓人貪戀,有時讓人厭倦,而地壇卻讓我“再沒長久地離開過”。無論是從地理位置上,還是從契合程度上,地壇都完全符合“我”的心意,“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所以,史鐵生所描述的地壇,像家而不是“家”,明顯地表露出作家的個人喜好傾向,是作家主觀構建的微型“烏托邦”。
2.“審美”寄托
審美是對美的審視,既包括對美的探尋,又包括對美的理解。在《我與地壇》一文中,史鐵生通過自然與心靈的通感,嚴肅而又認真地思考“美是什么?”這一命題。而地壇在作家審美,追美的這一過程中充當了盛放“美”的具象化容器,表達了作家的審美觀念。
文本中的嗩吶聲無疑是一種象征,隱喻著“美的召喚”。我們一般認為,美無定則,而文中這樣形容嗩吶聲的來由,作家說“我看不見那個吹嗩吶的人”。如果“嗩吶聲”是“美”的象征的話,那么“吹嗩吶的人”則可以被認為是美的濫觴,美的本質,而美的本質是無法言說的,美的濫觴也是美學家一直追求而沒有結論的謎題。史鐵生不僅是一位哲學家,也是一位美學家,在追求美的道路中,他得出了“我看不見那個吹嗩吶的人”這樣的結論。
美有形態。美的本質無法界定,但世界上的美卻有各種各樣的表現形式。“嗩吶聲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時而悲愴時而歡快,時而纏綿時而蒼涼。”這正是美的形態,美無常型。
美是永恒存在。無論時代歷史如何變遷,無論審美傾向如何發展,人類思維中都會存在“美”的概念。它既具有共時性,又具有歷時性。正如文中所說:“我清清醒醒地聽出它響在過去,響在現在,響在未來,回旋飄轉亙古不散。”
在最后,作者寫道:“必有一天,我會聽見喊我回去。”很多人下意識地會想到:這是生命終結的召喚,是邁向死亡之音。但筆者卻認為,這正是史鐵生的“皈依”,對美的皈依,他走向的是永恒的美的歷史之流。這種“走向”,既是追求,亦是回歸。
寄托審美,這是地壇之于作家的最重要意義。
史鐵生對生命的解讀是其散文中一以貫之的命題,學界在此之前也頗多論述。本文主要以其輪回觀、命運觀、生死觀三個維度來闡釋史鐵生對生命的理解。其輪回觀主要體現在他在《我與地壇》文本中對“人生三態”的敘述;命運觀則是以其對“苦難意義”的詮釋為代表;至于生死觀,更多的表達了對生命的禮贊以及面對生死兩事的態度。三個方面并立而行,各抒己見,又互為表態,相互佐證,拼湊起史鐵生完整的生命觀。
1.“人生三態”與輪回觀
“人生三態”指的是史鐵生在《我與地壇》最后一節中描寫的人生所必須經歷的三個階段:孩童階段、情人階段和老人階段,亦是人在認識世界過程中的三種狀態:好奇狀態、熱戀狀態、回歸狀態(抑或沉靜狀態)。
孩童階段的人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心,他有無盡的精力與無數的念頭,這可以看作人的青少年時期:人剛剛打開自由認識世界的大門,對一切都新奇,渴望嘗試;情人階段的人對世界充滿了迷戀,他有對這個世界的基本認知,并且渴望享受世界、改變世界甚至創造世界,可以看作是人的成年期:人有能力去創造物質或精神產品,對于固有的物質精神基礎,或單方面享受以滿足自我需求,或積極創造以期實現個人價值;而老人階段的人則形成了對世界各自的獨立的理解,走向生命的終結,回到世界的起源,這可以看作人的老年時期:人經歷了好奇與熱戀狀態,開始回顧與思考,沉淀與升華,形成了自己對世界的理解,走向死亡。
史鐵生在這里對于死亡則稱為“回去”,這一詞是體現其輪回觀的關鍵,他認為死亡不是終結,而是一種新生。他認為:“有一天,我也將沉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拐杖。那一天,在某一處山洼里,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我的死亡與孩子的誕生,正體現了生命不息,輪回不止的觀念。
“當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嗎?”
“但是,那不是我嗎?”是極其深刻的一問,其中表明了史鐵生的輪回觀:軀殼多樣,但靈魂不滅。靈魂經歷人生三態,再經過死亡的淬煉與出生的洗禮,復又重來,無止無息。正如他所說的:“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他認為人的本質就是“欲望”,靈魂也是“欲望”。欲望不變,宇宙不滅,人類悲喜永恒上演。
2.“苦難意義”與命運觀
史鐵生在“最狂妄的年紀”失去了他的雙腿,這無疑是他人生中的最大苦難之一;而他在明白母愛之前失去了母親,這無疑又是他另一重大苦難。而命運的真正苦難其實在于其必然性與不可避免性。
生病貫穿了21歲之后的史鐵生的生命全部。21歲史鐵生大病,從此之后再也沒能站立。他生前曾經自嘲:“職業是生病,業余是寫作。”然而史鐵生在《病隙碎筆》中卻將生病視為別開生面的游歷“由病悟理,妙語哲思揮灑于字里行間。”
然而,生病的苦難并不因其自嘲終結,在《我與地壇》中,我因苦難而暴躁,造成對我的母親的傷害令作家再也無法挽回。作家在文中說:“只是在她猝然去世之后,我才有余暇設想,當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長的時間,她是怎樣心神不定坐臥難寧,兼著痛苦與驚恐與一個母親最低限度的祈求。”母親對我的尋找,與我躲開母親的尋找成為主要情節之一,而不幸的是,我還沒有來得及體悟,母親就先一步去了。“多年來我頭一次意識到,這園中不單是處處都有過我的車轍,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也都有過母親的腳印。”寥寥幾筆,便體現出喪母之痛與懊悔之意。
殘疾、喪母、疾病都帶給史鐵生沉重的苦難,然而真正的苦難——命運的必然性才是最令作家感到絕望的。他在《病隙碎筆》中起筆便詮釋命運與角色的獨特解讀:“所謂命運,就是說,這一出“人間戲劇”需要各種各樣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隨便調換。”[3]在小說《一個謎語的幾種簡單的猜法》中有一段對于命運的絕佳闡述:“萬事萬物,你若預測它的未來你就會說它有無數種可能,可你若回過頭去看它的以往,你就會知道其實只有一條命定之路。”[4]在《務虛筆記》中史鐵生對于女教師O的塑造便是因襲了這樣一種理念:“如果你站在四歲的O的位置展望未來,你會說她前途未卜,你會說她前途無限,要是你站在她的終點看這個生命的軌跡你看到的只是一條路,你就只能看見一條命定之途。”
“命定之路”的反復出現充分佐證了史鐵生對于命運的必然性的確定即定命論。定命論是史鐵生命運觀的最主要觀點,也這種命運的不可琢磨性與不可改變性導致了史鐵生的絕望,但同時當作家將自身投擲于宇宙萬物之間,又將這“命定之途”看做是一種平衡,一種規律。
3.“生命禮贊”與生死觀
命運的不公并不能阻擋史鐵生對生命的熱忱,他熱愛生命以及生命的活力。
這體現在他在地壇中所看到的蕓蕓眾生相:十五年風雨無阻來院子里散步的夫妻,熱愛唱歌的小伙子,獨一無二的飲酒的老頭,樸素優雅的中年女工程師,最有天賦的長跑家朋友,一個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和愛她守護她的哥哥。他贊頌著夫妻對愛情的詮釋,小伙子對夢想的執著,老頭體現的對個性的堅持,女工程師的生活態度,長跑家朋友的堅持與放棄,兄妹間相守相偎的親情,他贊頌,這些努力活著,存在著的人們,這些鮮活并有所堅持的生命。
史鐵生認為,生是既定的,人類在沒有選擇權的時候,就已經被確定了“生”的權利,而死也是既定的,同樣人類沒有自主權,那么,人類就只能努力活著,這種活著,無論呈現出怎樣的姿態,都值得禮贊,因為每個人都是向死而生。所以,生亦不可喜,死亦不可悲。這便是史鐵生的生死觀。
面對未知的死亡,史鐵生選擇了觀望:“甚至盼望站到死中,去看生。”[5];也有著本能的懼怕:“怕死的心理各式各樣。作惡者怕地獄當真。行善者怕天堂有詐。”[6]卻更選擇了淡然:“‘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說過,徐志摩這句詩未必牽涉生死,但在我看,卻是對生死最恰當的態度,作為墓志銘真是再好也沒有。”[7]
面對已然的活著,史鐵生在《我與地壇》中說“我有時候倒是怕活。可是怕活不等于不想活呀?……人真正的名字叫做欲望。”“活著不是為了寫作,而是寫作為了活著。”而史鐵生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呢?再明顯不過,史鐵生的欲望就是活著,有意義地活著。寫作是他承載意義的體現其生命存在的形式載體。這種活著的欲望之強烈,讓人震撼。
史鐵生在《好運設計》中說:“過程!對,生命的意義就在于你能創造過程的美好與精彩,生命的價值就在于你能夠鎮靜而又激動地欣賞這過程的美麗與悲壯。”[8]我想這是作家設想的最好的活著的狀態。他在死亡殘疾的陰影下彰顯了一種欲望之力,對死亡不畏懼,對生活不輕視,令人肅然起敬。
《我與地壇》的構思十分巧妙,它將作家對審美、秩序、自然、宇宙、輪回、苦難、人生、命運等宏大母題的思考,寄托在地壇公園這一載體上,從而使概念的詮釋擺脫了空洞、晦澀、抽象等理論解釋的危險,合目的地將概念具象化、平易化、詩意化,體現了史鐵生作為哲人的深刻與作為詩人的優雅,這也是史鐵生散文在當代文壇中獨樹一幟,別具一格的主要原因。
作家對“自然”的用情之深使《我與地壇》顯出濃厚的詩意,而他對“生命”的思索追問又使《我與地壇》蘊藉著沉重的哲思。“我與地壇”正是對位“人”與“自然”、“生命”與“自然”,二者既相互寄寓,又相互補充,作家用詩歌的深情禮贊自然,用哲學的深思謳歌生命。
“史鐵生以‘無我之問或無果之行’,去‘發現什么的根本處境,發現什么的種種狀態,發現歷史所曾顯現的奇異或者神秘的關聯,從而去看一個亙古不變的題目:我們的心靈的前途和我們生命的終極價值終歸是什么?’
史鐵生因此可以說:我已不在地壇,地壇在我。”[9]
“比天空更博大的,是人的胸懷。”史鐵生身處地壇,同時將地壇的一切內化于心,試圖通過對自然的感應,對宇宙的觀望,追問人類的終極價值。而在對“自然”與“生命”的詩性追問中找尋到了最理想的平衡狀態:
人類活著如同自然般自由,自然與人類同享活著的自由。
史鐵生散文中的“詩”與“哲”也是這樣平衡的關系。我們在閱讀史鐵生散文時,不僅可以得到審美的凈化,更可以攝取思考的快樂。從文本接受的角度來看,有機融合了“詩”與“哲”的文本帶給讀者的閱讀體驗更深層次亦更具持久,這也是我們論證史鐵生散文的經典性的主要論據之一。
另一方面,就文本本身而言,史鐵生散文所涉及的“自然”與“生命”這兩大主題,不僅是文學創作不可繞開的母題,更是哲學、歷史等人文科學領域中的“終極”問題。史鐵生的思考從一開始就是站在一定的廣度與深度上的,這種思考既是其行文的開始,亦是其行文的終極目的,故而我們說史鐵生散文的“經典”是主題內容上的,更是思想內涵上的。
除了內質的經典性,史鐵生散文的藝術手法也是其“經典性”的重要成因之一。語言的詩意優雅與深邃雋永,段落長短、敘述詳略及抒情節奏的恰到好處,文本情緒的跌宕起伏與收放自如使其散文既完整又完美。在藝術上,《我與地壇》更可比是現當代散文集大成之作。
“用殘缺的身體,說出了最為健全而豐滿的思想。他體驗到的是生命的苦難,表達出的卻是存在的明朗和歡樂,他睿智的言辭,照亮的反而是我們日益幽暗的內心。”這是對史鐵生散文內核的精練概括,也是史鐵生散文經典性的有力論證。
身負殘缺而自強不息,身遭不公卻厚德待物;生而筆耕不輟,如夏花之絢爛,死時平淡安詳,如秋葉之靜美;其文其人都為“經典”,其詩其思是當代文壇永恒的光耀,這才是哲詩人——史鐵生。
[1]史鐵生.靈魂的事[M].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4.
[2]史鐵生.史鐵生散文[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3.
[3]史鐵生.史鐵生作品系列·病隙碎筆[M].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
[4]史鐵生.世紀文學60家·史鐵生精選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7.
[5]王堯,林建法主編.薛毅著.中國當代文學批評大系·荒涼的祈盼——史鐵生論[M].蘇州大學出版社.2012.6.
[6]劉錫慶.中國散文通史·當代卷下[M].安徽教育出版社.2013.1.
[7]汪雨萌.史鐵生研究綜述[J].當代作家評論,2012(4):160-169.
[8]汪雨萌.史鐵生文學年譜[J].東吳學術,2013(3):122-134.
注釋
[1]王堯:《錯落的時空·說史鐵生》,河南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版,第155頁。
[2]后文此字體不加特殊說明皆為引用原文。原文參照《史鐵生散文》,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年3月第一版。
[3]史鐵生:《史鐵生散文》,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年3月第1版,第121頁。
[4]史鐵生:《史鐵生作品系列·命若琴弦》,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1月第1版,第348頁。
[5]史鐵生:《靈魂的事·輕輕地走與輕輕地來(代序)》,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年4月第1版,第4頁。
[6]史鐵生:《史鐵生作品系列·病隙碎筆》,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第34頁。
[7]史鐵生:《靈魂的事·輕輕地走與輕輕地來(代序)》,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年4月第1版,第1頁。
[8]史鐵生:《史鐵生散文》,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年3月第1版,第43頁。
[9]王堯:《錯落的時空·說史鐵生》,河南大學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第155頁。
本論文系2015年黑龍江省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項目編號:201510212895.
(作者介紹:張丹寧,黑龍江大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