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邢玉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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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王可偉:英雄寫意情懷是真
文/本刊記者邢玉婧

人物簡介:王可偉,1950年出生,北京人。1973年-1986年服役于山西大同某部及解放軍國防大學,曾任國防大學美術創作員、人民美術出版社連環畫報美編,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國防大學美術書法研究院特聘研究員。1978年以《強項令》“登陸”連環畫壇,隨后,陸續發表“二戰”題材系列連環畫,開創了分鏡式、以現代軍事題材為表現內容的連環畫作品的先河,帶動了軍事題材連環畫創作。近年來,潛心創作的中國古代歷史題材系列油畫作品在業界備受關注,多件作品被國內外博物館、藝術機構及個人收藏。代表作:連環畫——《楚漢之戰》《珍珠港事件始末記》《萊特灣大海戰》《是我炸毀了廣島》《堂吉訶德》等;油畫——《兵車行》《出塞》《角弓鳴》《國殤》《大唐皇帝接見外國使臣》等。
王可偉居住的小區,戒備森嚴,但只要你對保安說要找王畫家,保安立刻笑容滿面,當即放行。
王可偉人緣好。40多年前,當王可偉還是連隊文化科電影隊的放映員,戰友們就喜歡聚在他周圍,因為王放映員不僅僅會放電影,還會“做電影”——王可偉畫的漫畫、制作的幻燈片,比當時的電影更新鮮、更新奇——套用現在的話,就是相當fashion。更令戰友們著迷的是,王可偉畫素描肖像的功力堪稱一絕,大家都爭著去給他當模特,然后,很不客氣又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畫像”直接揣走。
軍齡13年,闊別軍旅30年,王可偉依然保持著“我是一個兵”的生活習慣——鞋脫下來,要列隊看齊:床單、被子、枕頭,要鋪排疊放得有點、有線、有面。
對話王可偉,對話一種心境和情懷。
《軍營文化天地》(以下簡稱“天地”):
您在幼年就對繪畫感興趣,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天賦嗎?
王可偉:我承認天賦一說。我們家兄妹7人,都是從小就對繪畫感興趣。
天地:這種天賦遺傳自父親還是母親?
王可偉:遺傳自父親。我父親名叫王策厚,當年是北京市美術公司油畫組的副組長。父親工作時,我就愛湊在他旁邊看,但我們幾乎沒什么對話,父親不會刻意教我,我一般也不問,就是看著。父親擅長畫偉人肖像,受他的影響,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仔細研究毛主席的形象,漸漸地,那形象就記在我心里了,即使默畫也能畫得又快又生動。
天地: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有沒有印象深刻的事?
王可偉:讓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1969年至1970年間,父親帶領他的組員畫毛主席肖像——那是要掛在天安門城樓上的。那幅肖像有6米高,父親和他的組員們先是在畫布前搭好幾米高的鐵架子,然后在畫布上打上網格,一邊攀爬一邊逐格繪制,畫得特別精細。
天地:父親評價過您的作品嗎?
王可偉:我父親1925年生人,今年已經90多歲了,對我的畫,他老人家只評論過兩次——一次是說“挺好”,還有一次是說“老大畫得不錯”。
天地:小時候您設想過自己以后要在繪畫方面有所造詣、成名成家嗎?
王可偉:小時候,不知天高地厚,還真這么想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豐富,對所謂成名成家反而越來越看淡了——我畫我的畫,返璞歸真。
天地:在網上檢索您的名字,“職稱”可多了——畫家、藝術家、大師……您最喜歡別人怎么稱呼您?
王可偉:畫畫的。一個人本身是重要的,但一個人是干什么的并不重要。我就是個畫畫的。
天地:您覺得“畫如其人”這種觀點有道理嗎?
王可偉:非常有道理——字如其人,畫如其人。通過一個人的字體,可以推測這個人的性格:通過一個人的畫作,可以讀出這個人的情趣。無論書法還是繪畫,在創作的時候,必須帶有情感,這種情感會滲透在字里畫間。所以,書畫不是生硬的,是有情緒的。
天地:近年來,您創作的中國古代歷史題材的油畫作品在業界備受關注。我個人認為,其中的人物似乎都有著異曲同工的氣質——孤傲,清高,悲壯,勇武,堅毅。不知您是否認同我的這種感受。
王可偉:很準確。
天地:那么,既然您贊同“畫如其人”,是否可以理解為,您筆下的人物映照了您的性格特點,也影射了您的價值取向?
王可偉:正如我剛才說的,創作是需要帶入情感的,就像演員表演一樣,是需要入戲的。我在塑造那些“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英雄形象時,會一直聽著音樂——主要是鼓樂和民樂——音樂直接作用于人,讓我熱血沸騰,也讓我筆下的人物熱血沸騰。不怕你笑話,有時一氣呵成完成一幅自己滿意的作品,看著躍然紙上的孤膽英雄,我甚至會熱淚盈眶。
天地:您有英雄情結?
王可偉:這點我必須承認。就連我養的貴賓犬,我都給它起名叫“英雄”。我的創作靈感大多源于邊塞詩,我的作品是我的個性呈現,也是我的情感體現,具體說來,這種情感應該就是英雄情結和愛國情懷。1980年代末,我曾到美國及歐洲等國家交流學習,我記得特別清楚,啟程那天,北京刮起了沙塵暴,機場顯得特別空曠,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流眼淚了,特別失落,特別舍不得。在美國期間,我接觸過很多中國留學生,我總跟他們念叨,我們畫畫的在國外漂著也就漂著了,但你們可不行,你們是學數學的、學物理的、學化學的,你們的所學祖國更需要,你們應該回去報效祖國。后來,他們開玩笑地問我:“王老師,您是共產黨派來臥底的吧?”臨回國那一年,在洛杉磯,我和當時95歲高齡的畫家劉海粟一起吃飯,得知我決定回國,老人家很高興,特意起身為我題字:“可偉仁弟榮歸,愛祖國。”提筆時,劉老剛吃完醉蝦,于是,沾著醉蝦汁的手印也一起留在了題字的那張紙上,很珍貴,現在看來,仍很感慨。
天地:您的這種英雄情結和愛國情懷,是否和您曾在軍旅有關?
王可偉:這應該是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雖然我在部隊的十幾年,并沒有經歷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但那種情感卻融進了骨子里。一直以來,我特別愿意參加各種形式的擁軍活動,走進部隊營區,就覺得親切,看到年輕的戰士們,就像看到當年的自己。遺憾的是,我曾在的部隊在一次整編中撤編了,有一次戰友聚會,我提出想去老營區看看,他們都攔著我不讓去,說那里早已不是從前的樣子,怕我看了傷心,不如保留美好的印象。
天地:既然您對部隊有著這么深的感情,為什么不把您的創作對象從古代軍人拓展至當代軍人?
王可偉:你點到了我的痛處。先說一個比較表象的原因——當代軍人的形象,是具體可感的,大量的影視作品都在圍繞當代軍人做文章:而古代軍人的形象,是抽象模糊的,從某種程度上講,意境的再現比形象的刻畫更重要,也正因如此,想象和創作的空間相對大一些。
天地:根本的原因是?
王可偉:恕我直言,我覺得當代軍人的血性和尚武精神都需要強化。軍人這個職業,和普通職業不同,這種不同,不用多說,當過兵的人都明白。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想以當代軍人為原型進行創作,之所以遲遲沒有動筆,是因為我一直在醞釀一種情感——真實的、浪漫的、充滿血性的、軍人味十足的——我筆下的當代軍人,應該是這個樣子。我聽過一種說法,說電腦技術的應用對傳統藝術造成了沖擊——電腦什么都能畫,而且畫得絕對精確。但我覺得,傳統藝術是中國文化不可分割的根系,這個根系不會因為現代技術的提高發展而消亡。電腦再靈敏,也只是一套程序,程序是無法取代人的,人在藝術創作時的情感投入電腦無法取代,人的感性和情懷電腦無法精確繪制。
天地:英雄情結,愛國情懷,人文情懷……在您看來,情懷究竟是什么?
王可偉:鄧蕾在《做一個有情懷的落伍者》中說:“我理解的情懷,可能是一種熱愛,一種超乎于物質和功利之上的投入:一種悲憫,一種不計較付出與回報的心情:一種品質,在意那些看似沒什么用的事物,只因為,它們會溫暖你的靈魂。”——這也是我理解的情懷。
天地:藝術創作需要情感情懷,但生活需要真金白銀,您如何平衡藝術和商業之間的關系?
王可偉:很簡單。我也需要錢,所以我愿意創作大眾喜聞樂見的作品。我的作品并不小眾,但我的作品也絕不刻意迎合。
天地: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書畫感興趣,您覺得這是為什么?
王可偉:國家在發展,社會在進步,書畫藝術滿足了一部分人的精神需求。但無法否認的是,對有些人來說,所謂書畫鑒賞,只是滿足虛榮心的一種手段,其中也不乏利益炒作的成分。直接問我的畫值多少錢的大有人在,他們看中的不是藝術本身,而是潛在的升值空間。也有很多家長想讓孩子跟我學畫,問我有沒有能讓孩子在繪畫方面高效速成的方法,對于這樣的問題,我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要想畫好畫,必須要有扎實的素描功底,這種功底的打磨,是艱苦的,是寂寞的,急功近利只會離藝術本身越來越遠。(王可偉油畫作品詳見中插六)★
責任編輯:武麗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