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大學,福建 廈門 361005)
英國的歷史學家Arnold Toynbee曾經預言,21世紀將是中國的世紀[1]。作為世界上第二大的經濟體,中國能否取代美國成為全世界的下一個霸主?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這個問題在學術界內引發的討論也愈發熱烈。在對于世界體系中權力移轉方式的種種推斷中,認為中國將會以消極抵抗的方式來挑戰美國霸權的理論備受人們青睞。本文將參考學者Randall L.Schweller和Xiaoyu Pu的論文“After Unipolarity:China’s Visions of International Order in an Era of U.S.Decline”,對中國與美國之間權力的互動關系進行更深入的研究。
作者認為,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中國勢必有一天會成為能夠與美國相抗衡的最富裕的國家。雖然現在中國并沒有直接挑戰美國主導的意識形態,但是中國已經在考慮如何利用現存的秩序來擴大自己的政治影響力與國際聲望,目的在于構筑新的國際秩序。中國選擇消極抵抗的策略而非與美國正面抵抗的原因有三:首先是目前中國需要與美國保持良好關系,其次是在冷戰結束后美國對中國採取的是協商政策而非圍堵政策,最后是中國對自己與美國的相對實力很有自知之明。總結作者對中國消極抵抗之策略的概述,大概可分為四個面向:譴責美國的單邊主義,倡導多邊主義;重點關注國際組織的創立與發展;積極推進與發展中國家的軟實力外交;增強對制定國際行為規范準則的話語權。通過這些策略,中國可以進一步擴大在亞洲、拉丁美洲和非洲的影響力和聲譽,加強為世界規劃新藍圖的能力[2]。筆者認為,與以輸出價值觀的、單邊的對外政策相比,以經濟貿易為核心、以多邊主義為準則的對外政策,更有可能給中國帶來豐碩的成果。
在中國與東盟攜手建立自由貿易區以前,東盟的產品市場和外商投資主要依賴于美國。然而,雖然美國與東盟之間的貿易起步比中國早,但是中國與東盟經濟關系的發展卻比美國更快速[3]。根據東盟官網上的數據顯示,在2001年,東盟與美國的雙邊貿易額為1084.4億美元,佔 東盟貿易總額的15.8%,而東盟與中國的雙邊貿易額為455.1億美元,僅佔東盟貿易總額的6.6%。但是在2012年,也即在《協議》簽訂10年后,東盟與中國的雙邊貿易額為3194.8億美元,佔東盟貿易總額的12.9%,是東盟與美國雙邊貿易額的1.5倍。在2006至2012的六年裡,中國與東盟的雙邊貿易總額保持了15.9%的的年增長率,而其中還有四年增長率在20%以上,反觀美國,在這六年里與東盟的雙邊貿易額平均年增長率只有3.8%。在2012年,中國與東盟的貿易總額增長率比美國的高出了21倍。
在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裡 ,東盟對中美相對依賴情況有著顯著的變化,這種結構的改變的一個原因是由中國巨大的經濟總量和快速增長的GDP產生了規模效應,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中國刻意去制定一系列方針,來增強東盟國家對自己的依賴,改變中美力量對比態勢。比如說,中國單方面承諾,給予所有非WTO成員的東盟成員國符合WTO規則和規定的最惠國待遇,對東盟新會員國取消貸款、提供技術和人力援助等,都是中國對東盟國家單方面讓利的典型實例。另外一個事例是通過「早期收 穫計劃」,中國和東盟優先對一些特定產品進行降稅,此舉使得東盟國家提早享受到自貿區的好處,加強了它們對中國—東盟自貿區的信心。
2004年是中國—東盟自貿區早期收穫計劃實施的第一年。當年,中國與東盟全部貿易總額達到81億美元,同比增長37.34%。而另一方面,東盟對美國的全部貿易總額同比增長率只為10.30%,而且這一部份占東盟全部貿易額的比重也由14.3%下降到了12.8%。這表明,中國與東盟為了加快區域合作而制定的政策,確實使得東盟與中國的相互依賴越來越緊密,而于此同時,美國與東盟的依賴程度則開始下降。
主導權可以被解釋為一個主導型的國家透過影響力設定有利于自己的地區發展方向。主導權可以由兩種方式產生,一種是通過權力轉移而產生,即掘起的大國依靠與其他國家之間不均衡的力量來擁有更大的發言權甚至否決權,另一種是通過權力公用而產生,即當一個掘起的大國在未取得壓倒性實力優勢之前,與其他國家為共同利益一起制定地區發展方向[4]。
然而,在中國─東盟自貿區的情境下,中國獲得主導權的途徑與上述兩種方式都有所不同,這是因為在東南亞地區美國的地位是無法忽略的。首先,雖然中國的實力有所增強,但是還是無法與美國進行抗衡,因此它不可能選擇第一種方式來獲得主導權;其次,自貿區的建立是為了促進東盟國家與中國的共同利益,而不涵蓋美國的利益,這樣一來,地區內最強的國家就被排除在制定規則的圈子之外了,這樣就破壞了第二種方式的條件,因此這種方式也不可行。
實際上,中國成功取得主導權主有賴于當時中美權力此消彼長的特殊情況,一方面美國的勢力在這一時期相對衰落,而另一方面中國卻在這一時期走向掘起。有學者認為,“10+3”機制的成立及演進的直接原因就是1997年的金融危機。在東亞國家飽受經濟危機之苦時,西方國家和主要的國際金融機構,以及一些諸如亞太經合組織以及世貿組織的國際組織似乎幫助不大,這令東亞國家國家感到十分的失望。然而在這一時期,中國卻表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態度,在東亞鄰國紛紛將本幣貶值時,人民幣始終保持堅挺,從而大大吸收了其他國家在經濟上和金融上的壓力[5]。于是,羽翼漸豐的中國贏得了東盟各國的信任,它們愿意擴大與中國地經濟相互依賴。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中國的主導權,是在多邊主義的合作機制下,由東盟各國所賦予的。而東盟國家的這種集體行動,就是扈從。
如果按照現實主義中勢力均衡的理論,當一個地區有新的霸權產生時,其他的國家會選擇對其進行制衡。然而,面對中國地掘起,東盟國家并沒有選擇制衡中國,而是選擇扈從中國,以維護自身的利益。
在東盟十國中,有很多國家與中國有領土糾紛,以菲律賓和越南尤甚,而其中越南還與中國有過慘烈的戰爭。但是盡管如此,越南與中國在非島嶼爭端意外議題上的關系依然保持了良好的發展態勢。此外,雖然像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國家在安全問題上還十分依賴美國的海軍力量,但是它們與中國在文化和經濟上的紐帶卻日益加深,并且從來沒有表現出要制衡中國的傾向。這都可以體現出東南亞國家對中國的扈從[6]。
東盟對中國的扈從不是某個國家單獨的行動,而是多個國家的共同選擇,這體現了東盟國家在處理對外事務上爭取集體行動的集體意志。就力量對比而言,中國、美國、東盟三方中,東盟一方處于弱勢地位,然而在三方的互動當中,東盟一方非但不是被動應對,反而處于主導地位[7]。這是因為在多邊主義的框架下,東盟國家可以通過集體行動凝聚力量,增強對國際事務的影響力,提高對制定規則的話語權。而另一方面,所有的跡象顯示,中國很樂意接受東盟的道路,接納它們的意見[8]。由此得到的結論是,多邊主義的合作機制,對于中國和東盟來說是一個雙贏的途徑,東盟可以從中獲得經濟利益,而中國則可以借此改變與美國的權力對比態勢。
Schweller和Xiaoyu Pu在文章中說,中國有能力改變世界秩序的原因在于,中國認為其的傳統哲學提供的框架可以更好的解決當今世界面臨的問題,應建立一個可以為世界提供社會福利和公共財的大同社會。另一方面,美國的霸權的合法性正日益下降,自由民主體制的成效有待檢驗,而中國的政治、經濟系統的合法性正在日益上升,并且為世界提供了一個更優質的、基本的社會模式。這使得中國改變現有秩序成為可能[9]。確實,中國在近幾年來顯示出對自己的經濟實力越來越強的自信,并且在這種信念下雄心勃勃地在全世界增強自己的影響力。中國—東盟自貿區是中國充滿信心的外交實例,最終中國通過對美國的消極抵抗獲利的原因有兩點:一是源于世界對中國經濟力量的認可,二是中國與別國交往奉行多邊主義。
中國依賴經濟力量的消極抵抗是成功的,因為20年來中國的經濟影響力越來越不容忽視。在過去的十年裡,中國與東盟的雙邊貿易總額持續強勢增長,反觀美國,在這這段時間與東盟的貿易增長則遜色不少。在2012年,中國與東盟的貿易總額增長率比美國的高出了21倍。這必然會改變了中美在東南亞的權力對比格局。
同時,中國﹣東盟自貿區的案例體現了中國在多邊的機制還下與其他國家互動。一方面東盟各國對與中國進行自由貿易的預期達成了一致,愿意集體行動,另一方面,一個團結起來的組織可以在談判中,擁有更大的話語權。因此在多邊主義的機制下,中國容易獲得其他國家的認可,因而增加自己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