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塔夫綢

張秀芝

18歲時，保羅成了紐約一家大商場的員工，在女性布稠專柜當售貨員。

每天都有很多女性來到柜臺前，伸出柔嫩的雙手，反復試摸每一種料子，然后選擇自己喜歡的。

專柜的壁櫥里擺著好幾百種布稠，有的艷麗奪目，有的高貴素雅，也有的暗淡老氣。一天，一位年輕的女士來到柜臺前，說：“我需要一種非常特殊的綢緞。”

“請問特殊在什么地方呢？”保羅忙問。從業以來，他經常會遇到這樣的顧客，她們求新求異，非常時髦，不愿跟別人買同樣的料子。

“穿在身上，每走一步都能發出聲響，而且響聲越大越好。”女士說。

這個回答出乎保羅的意料，但并沒難倒他。“那您應該買塔夫綢，它能發出響聲來。那里面全是塔夫綢，什么顏色的都有。”保羅指著柜臺右上角的一個壁櫥說。

“顏色無關緊要，只要能發出響聲就好。”對方回應道。

“沒問題，發出響聲是塔夫綢最大的特點。”保羅一邊說一邊將壁櫥打開，將里面的一大捆塔夫綢展現在女士面前。

女士放下手中的提袋，開始挨個撫摸，又選出一條，試披在身上，然后來回走動，果然有響聲。女士露出了微笑。“有沒有更經久耐穿的？”之后，她又突然問道。

“有，可是厚實的，穿在身上并不舒服，尤其是在春夏之際，”保羅覺得眼前的這位女士很特別，“而且……顯得土氣，不時尚。”

“太好了，那請幫我找出來吧，我就要它，時尚對我一點都不重要。”

哪個年輕的女性會不愛時尚呢？保羅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按照顧客的要求給她找了出來。結果，女士全要了，足以用來做七八件衣服。

付完賬，送走女士后，保羅還是疑惑不解。這種又土又笨重的塔夫綢，已經好久沒人要了，堆在壁櫥的最底部，都快要發霉了，沒想到有人專門要它。

“快去追剛才的那位女士，她忘拿走自己的提袋了。”突然，一位同事對保羅大聲地喊。于是，保羅趕緊去追。好在街上的人并不多，他很快發現了對方。交過提袋后，保羅忍不住地問：“您為何偏偏要能發出響聲的綢緞，還非要耐穿的？”

“它是我嫁人后要穿的衣服，”女士高興地說，“下周，我就要嫁給西摩了，雖然他看不到用這套綢緞做的衣服，但是他能聽見。他是一個盲人。”女士說這話時并沒覺得難堪。“我要每天都穿著，讓它發出響聲來，好讓西摩知道，我永遠陪在他的身邊。”

“對了，我是從德州專程趕過來的，那里沒有我想要的這種料子，所以我得多買些，以防以后買不著了。”

這番話讓保羅感動不已，他覺得西摩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因為塔夫綢發出的響聲是他一生最美的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