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芳 陳榮武
內容摘要:民族作家創作有著鮮明的文化復雜性,然而由于研究視野及研究方法的限制,民族文學的研究者對這種復雜性的研究存在不足。本文借鑒人類學的文化大傳統與小傳統理論,深入研究藏族作家阿來文學創作中內涵的文化傳統的復雜性。
關鍵詞:阿來 大傳統 小傳統
所謂大傳統與小傳統原本是一個人類學的研究術語,源自美國人類學家雷德菲爾德在研究墨西哥鄉村地區的文化傳統時,對鄉村文化傳統復雜性的描述。他將以都市為中心、上層士紳、知識分子所代表的文化稱之為文化的“大傳統”;而將以多數農民為代表的生活文化稱之為文化的“小傳統”。
一、阿來創作的大傳統體系
阿來大傳統體系的第一個方面,來自于藏民族的文化。藏傳佛教教義及宿命論思想,在阿來的作品中留下了深深的文化印記。以《塵埃落定》為例,阿來用一個傻子的命運與末代土司的命運來展現人類宿命的主題;在悲劇式的題材中卻配合以平淡、寧靜的筆法,使小說充滿了佛教意味。藏傳佛教僧人是阿來作品中最有人格魅力的人群,阿來并沒有用獵奇的筆來寫那些神秘主義的東西,而是把他們真正地當作獨特的生命個體,展現他們信仰支撐下的個體生存狀態與生命體驗。讀者從他們的身上在感受到藏文化的同時,也能得到一些生命的啟示。
阿來大傳統體系的第二個方面,來自于漢民族的文化。批評家唐韌道:“年輕的阿來占著一個大便宜——他過著兩個民族的生活,擁有兩個民族的生活體驗。”在當代中國語境中,阿來的人生經歷、學校教育經歷,為阿來接觸漢文化大傳統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漢文化大傳統中,對阿來影響最大的應當是文學的傳統。“漢語和漢語文學有著最悠久最偉大的傳統,我使用漢語建立自己的文學,自然而然會沿襲并發展這一偉大的傳統。”以古典文學而論,阿來自己喜歡的《莊子》、《聊齋志異》等,都可以說是古典文學中詩意敘事的典范。《聊齋志異》的書寫方式對阿來的啟發是很大的——《聊齋志異》是以民間文化為資源而創作的經典。現代文學存在鄉土文學的一支,這一支文學創作以魯迅、沈從文等大師為代表,將鄉土詩意化,將過去的歷史詩意化,反思現代化的過程中逝去的美好。
阿來大傳統體系的第三個方面,來自于世界其他地區文學與思想。1980年代開始創作的阿來是幸運的,這使他“從創作之初就與許多當代的西方作家的成功作品在漢語中相逢”。在這一個層面的大傳統中,阿來結識了自己文學生涯的導師——惠特曼與聶魯達,在他們文學精神的引領下,阿來走向了自己的嘉絨藏地。在1980年代,在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影響下,無數的民族作家開始了自己民族題材、邊地題材的文學創作。阿來在訪談中曾談到,“我準備寫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塵埃落定》的時候,就從馬爾克斯、阿斯圖里亞斯們學到了一個非常寶貴的東西。”隨著閱讀量的增加,阿來漸漸將自己對這方面的大傳統進行了拓展。
二、阿來創作的小傳統體系
本文所謂小傳統主要包涵四個方面的內容。一是世俗生活方式與風俗習慣,如飲食、服飾、生活環境、婚葬習俗、日常娛樂、生產組織等;二是為人們熟知的常識、技術等,如民間傳說、民間技藝等;三是底層廣大人群特殊的交際、思維方式,如在這一人群中得到普遍社會認同的獨特生活態度、行為習慣以及思維特征;四是一般信仰系統、價值系統,如藏民族的苯教信仰、薩滿信仰、彝族的火崇拜等。
嘉絨藏地文化小傳統是阿來小傳統體系的根基。“我作為一個藏族人更多的是從藏族口耳傳承的神話、部族傳說、家族傳說、人物故事和寓言中吸取營養。這些東西有非常強的民間立場和民間色彩……那些流傳于鄉野與百姓口頭的故事包含了更多地藏民族本身的思想習慣與審美特征。”阿來這樣闡述自己的創作思想和創作資源。他的小說與散文,無不從這些小傳統中獲得寶貴的滋養。他從藏族民間文學資源中學習把握故事、講述故事的方式,提取小說創作素材。生活方式與風俗習慣等小傳統,在阿來的小說中也得到了表述。阿來的大多數作品表述的都是這塊土地上過去的生活方式與風俗習慣。從《塵埃落定》末代土司的崩潰到《空山》的機村生活再到《格薩爾王》,這些最主要的創作中,阿來將這片土地上的過去審美化了,在這種審美化的過程中,加入了間接地表達著自己對當下民族處境的思考。
(作者單位:寧夏工業學校;南開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