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張面朝大海的床

曾無墨

每天他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床邊的椅子上

早在2000年前，鄭恒已經從股市里賺了一大筆錢，在海邊買了別墅。每年一次，他召集我們這幫朋友去他家聚聚，備好海鮮等著。

安享生命這個詞，是他告訴我們的。當時我們去賀他搬進別墅，看他還是單身，要給他介紹女人，他表情木木地：“不要了，生命是用來安享的，不是用來麻煩的。”

大家都呆了，安享生命，這個概念對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們來說太意外、太另類了。何況，你有了錢能安享生命，老婆是安享生命的錦上添花，怎么是麻煩呢？鄭恒只是笑，不說話。

這才明白，在他還與我們一樣是屌絲的時候，便已經貫徹這種生命態度了。

九十年代后期，他初來深圳，在每個能接受他的同學家里住兩個月，輪著來。他會主動交充裕的生活費，又只睡沙發，吃家常飯，不鬧不動，安靜到幾乎不存在。于是，他就在一個個同學家住了下去。工作五年，自己從來都沒租過房。

他畢業于國內某名牌大學計算機系，到深圳后不久就在知名證券公司工作。同學們也是等他買了海邊別墅后才知道他炒股大賺了。

這時候熟人再向他取炒股經，他卻說自己純屬運氣，不敢誤導別人。

他對女人不上心，但有過向往。有一回過年前后，他借住的同學家的小姨子也來了。他包個了超大的紅包給那妹紙，而且主動與那妹紙說話。

只是沒有人懂得他的表達。多年后，妹紙已經嫁人生娃，住在別墅里的鄭恒兩次問起同學有關妹紙的現狀，同學才恍然大悟。同學老婆私下說：“再多錢，我也不愿自己妹妹嫁給鄭恒這樣的人。誰愿意跟一個會走動的蠟像一起生活？”

同學老婆的話傳不到他耳朵里去，鄭恒自得其樂地生活著。

他的生活畢竟還是缺不了女人，得請保姆幫他料理生活。他要求保姆年輕漂亮，寧愿給高一點的工資。

年輕的標準也隨著時光流逝而不同，最近的這個保姆30好幾了。從前，他要求的年輕是20多歲。20多歲的女人干保姆干不長，他的保姆總在換。

于是，每年大家去他家，都見一陌生的漂亮保姆在屋中忙著，屋子倒是收拾得干凈明亮，但做飯的水平要憑運氣。

飯后，大家通常會玩麻將，他也慢吞吞地表示愿意參戰。腦子好是沒辦法的，他會算牌，通常大家都輸錢給他。他笑，光溜溜的頭臉锃亮锃亮。

下午四點，大家默契地停戰，從海邊回市區的路程，并不太近。

他也不留人，站在屋里與大家揮手，連門口也不愿移步的。

保姆跟著我們一塊兒出門，她回離別墅區三公里外的住處。她盛贊鄭恒：“是省事的主人，家中沒什么事，搞衛生不用多久時間，也不挑剔飯菜。”

但是，她嘆了口氣：“買了這么大房子有啥用？每天他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床邊的椅子上，飯也是拿到床邊的桌子上吃的。”

同學們對視一眼，心下都暗道：無論借住同學家與自住海邊別墅，他還是他。也有羨慕：他的臥室臨海，拉開窗簾，躺在床上便面朝大海。

保姆很操心：“天天躺著，不躺出毛病，也躺出了一身膘呀。”

我們想，每天躺在面朝大海的床上，長膘也愿意呀。